陈涣指着南面不远处,“殿下请看那座浮桥!”
李邺探头望去,一眼便看见了,一座用小船搭建的宽大浮桥横卧在黄河上,络绎不断的青壮难民正向对岸走去。
“请殿下放心,我们在路上也有补给点,保证他们能平安抵达灵州,他们将在灵州和家人团聚。”
李邺点点头,“这样安排也不错,让老弱妇孺坐船,青壮男子步行。”
李邺又巡视了一圈难民营,安排得井井有条,让他十分满意,他也不再久呆,带领手下过了黄河,向延州而去。
几天后,李邺抵达了延州,他之前就打算来延州,看看延州出产的火油,后来因为攻不下娘子关,他赶去了井陉。
现在拔汗那发生了兵变,意味着他很难再从拔汗那得到火油补充了,这对李邺和河陇唐军都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也正是这个缘故,他开始前所未有地重视延州的火油。
延州刺史叫做周致芳,天宝四年进士,去年才来延州上任,他不太了解火油情况。
但延州司马杨安旭是本地人,又在延州做了六年的官,他对李邺说的火油情况很了解。
杨安旭亲自带李邺前往产油处。
“殿下说的火油,在延州叫做高奴脂水,又叫石炭油,汉朝的县志就有记载了,但产量一直不大,主要用来入药,治疗皮肤病。”
杨安旭带着李邺一行人来到山坳内,他指一间木屋道:“那座木屋内就是一口油井,目前被一个商人买下,修了这座木屋。”
木屋专门有人看守,看守见州司马来了,连忙打开门,杨安旭带着李邺走进屋内,只见屋子的地上有条很细的裂缝,看得出里面有黑漆漆的石油。
看守人介绍道:“大概每半个月,石炭油就会自己流出来,然后我们用木桶采集,每次能采二十斤左右,这种油太粘稠了,只有药店收,每桶能卖两贯钱。”
李邺上前查看,已经看见石油要溢出来了,“这是要采集了吗?”
“对!准备明天采集。”
李邺用木勺子舀了一勺,像止咳糖浆一样粘稠,气味很刺鼻,一股沥青的气味,确实是石油,但比起拔汗那的轻质石油,品质差远了。
“这玩意用火能点燃吗?”
“可以点燃,就是烟太大了。”
李邺点点头,只要能点燃就好办,可以用加热蒸馏法得到自己想要的轻质猛火油,就是稍微麻烦了一点,但总比没有好。
从木屋里走出来,来到高处,下方便是滔滔延河水,他又问杨安旭道:“这样的天然油井在延州有多少?”
“一共有八口,都被私人买下来了,殿下若想要,收回来就是了,本来就没有花多少钱。”
“我想垄断延州的石炭油开采,除我的人之外,不准任何人开采,需要通过朝廷批准吗?”
杨安旭挠挠头,“这玩意流淌了几百年都没有人要,有毒,气味又重,殿下要它有什么用?”
“这你就别管了,军事上需要,我就问你,是你们延州做主,还是朝廷做主?”
杨安旭想了想道:“这不在工部的矿产目录中,应该我们州就能做主。”
李邺点点头,“那河陇节度府和伱们签署一个协议,每年一千贯钱,延州的石炭油只能由我来开采。”
杨安旭随即赶回州衙,向刺史周致芳汇报,周致芳皱眉道:“他要这种石炭油做什么?”
“卑职也不知,只说是军事用途,卑职又问了李团练。”
“李团练怎么说?”
“李团练说应该是用来守城,在城头大锅里烧得滚烫,敌军攻城的时候泼下去,很有效果。”
停一下,杨安旭又小声道:“使君,岐王殿下我们得罪不起。”
周致芳点点头:“他说每年给我们一千贯钱?”
“正是!”
周致芳沉思片刻道:“这样吧!可以和他签署协议,但我要写一份奏折向朝廷备案此事!”
下午时分,手下亲兵将一名老者带进临时军帐,“殿下,这个老者就是肤施县赫赫有名的打井人,姓王,绰号井王。”
老者跪下行大礼参拜,“小人王大林拜见王爷!”
“老丈请起!”
李邺请他起来,笑眯眯问道:“老丈今年贵庚?”
“五十八岁!”
李邺点点头又问道:“你在延州打井多少年了?”
“小老儿十五岁跟随父亲打井,已经打了四十多年的井。”
李邺指指旁边桶里的石炭油,“这玩意打井时遇到过吗?”
;老者上前闻了一下,惊呼道:“啊!这是高奴油,是我们打井最怕遇到的,一旦遇到就赶紧掩埋,井就报废了。”
“怎么遇到它,你有经验?”李邺笑问道。
老者点点头,“这种高奴油主要集中在榆乡那边,打十口水井,就会遇到一口油井,别的地方要打几十口井才会遇到这种高奴油,后来我们慢慢掌握了规律,这种高奴油一般打深井才会遇到,所以打到十丈深还没有见水,这口井就不能再打了,打到十五丈左右,高奴油就有可能会出现。”
李邺笑道:”我很需要这种石炭油井,你应该还记得哪里有产量大的,只要你给我打出一口这种油井,我就赏你五百贯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老者激动万分道:“小老儿保证三天之内,给殿下打出一口油井,保证汩汩向外喷涌,二十年前我遇到过一口高奴油喷井,我还记得那个地方。”
第854章 喜得麟儿
很多事情只要找对人,就能事半功倍,石油虽然是延州特产,但它品质不好,既不能照明,又对身体有害,所以它一点都不值钱,官府也不关心它。
但李邺知道,打井人一定会遭遇到浅层石油,找官府不如找他们。
石油一般都蕴藏在地下千米深的地方,但也会少量溢出地面,很难碰到,关键是看有没有历史记录,一旦古代有记录,那这个地方一定存在少量的浅层石油,打井人最清楚它在哪里?
目前大唐唯一有历史记录的地方就是延州,《汉书》中就有记载:“高奴有洧水可燃。”
王大林在延州打了一辈子的水井,遇到过很多次石油,但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榆乡陈家沟村,这里距离肤施县约三十里,就在村口的大树旁,二十年前他在这里打了一口深井,喷出来的石炭油差点把他淹死。
后来整个村子都不敢打井了,去一里外的小榆河挑水喝。
王大林带了十几个徒弟不负李邺的期待,三天后,他们在二十年前的深井位置上,重新打了一口深井,石油喷涌而出,很快涌出了深井。
李邺已经命令士兵在旁边挖了好几口很大的干塘,喷涌出来的石油直到注满了三座干塘,才终于稳定下来。
士兵事先从附近各州县采购了大量的水缸、木桶以及大瓮,足足装了五千桶的样子,才把干塘内的石油装满了。
怎么把五千桶石油运走,当然是走水路,李邺让士兵挖了一条一里长的沟渠,把小榆河水引过来,在低洼处形成一处池塘,先用小船把装满石油的缸桶运到延水,再换到大型皮筏子上,从延水运到黄河,再走黄河一直运到金城县。
李邺花钱把陈家沟的人全部迁走,王大林一口气又打了三口油井,每天产油稳定在五百桶左右。
李邺又命令军队在油井上修建了房子,还雇了数十人专门负责打油装桶,同时又安排亲兵校尉赵惠率一千士兵驻守在肤施县。
安排好这一切,李邺这才率领大军继续西行,返回陇右。
十天后,李邺率军抵达了金城县,安西军的军营已经建成,士兵们进军营休息,李邺这才带着数百亲兵进了城。
其实李邺颇有点紧张,他和金城县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有消息往来了,按照时间计算,妻子应该就在这期间生了。
他来到王府,只见王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刘管家正好看见了李邺,连忙跑上前行礼,“殿下,你终于回来了?”
“府中有喜事吗?”李邺笑问道。
“恭喜殿下喜得贵子!”
李邺大喜,急忙问道:“什么时候生的?”
“三天前,很顺利,听说有七斤重。”
李邺翻身下马,快步向府内走去,侍女们高声喊道:“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
先跑出来的是杨玉环,她眼睛一红,一头扑进丈夫怀中,清羽也跑了出来,李邺也搂住她。
李邺吻了吻她们的秀发,笑道:“家里都好吧!”
杨玉环点点头,牵着李邺的手笑道:“我带夫君去看看小家伙吧!夫君终于有儿子了。”
独孤新月已经搬到了休憩房,这里是专门坐月子的房间,干净、温暖,十分舒适。
“殿下到了!”
侍女报了一声,拉开帘子,李邺走进了房间。
只见母亲裴三娘也在,怀里抱着一个襁褓,笑得合不拢嘴。
新月就坐躺在床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丈夫。
李邺上前坐在床边,握住妻子的手笑道:“我路上一直担心!”
新月抿嘴笑道:“我都生了三个孩子,可以当接生婆了,夫君还担心什么。”
这时,裴三娘把孩子交给新月,笑道:“你们看吧!我去瞧瞧那两个大的,别说祖母偏心。”
裴三娘走了,新月揭开孩子脸上轻纱,拉起衣襟给孩子喂奶。
李邺轻轻握住儿子的小手,这个小家伙就是自己的长子啊!将来就是他来继承自己打下的江山。
新月爱怜地摸着儿子的小脸,笑道:“夫君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吧!”
李邺一怔,“名字已经起好了?”
“是公公和我爹爹一起商量的,如果是男孩,单名一个晋字。”
晋可是大唐的龙兴之地啊!李邺忽然明白了,恐怕这是岳父独孤烈想要的名字,父亲不会考虑那么多。
居然叫李晋,李邺欣然道:“这个名字起得不错!”
新月鼻子嗅了嗅,秀眉微微一皱,“夫君身上怎么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李邺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延州石油的气息还在,他苦笑道:“这是火油的味道,我在延州发现了火油产地,耽误了几天。”
“那夫君赶紧去洗个澡!”
新月吩咐一声,杨玉环给丈夫安排洗澡去了。
当然是杨玉环亲自服侍丈夫洗澡,这一刻她已经盼了很久了。
一番缠绵后,两人躺在大浴桶里,平静享受这一刻的水乳交融。
李邺搂着杨玉环笑道:“你知道吗?我这次在长安遇到伱姐姐了。”
杨玉环点点头,“我知道,我也接到她的信了,我高兴得流下眼泪,虽然以前我们关系不和,但百死余生,能再听到亲姐妹的消息,那种激动的感觉我没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