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邺坐镇洛阳,继续指挥洛阳外围的战役,濮滑节度使许叔冀,汴宋节度使张忠志,以及汝豫节度使武令珣,把这三个洛阳外围的燕军节度使打掉,洛阳就稳住了。
李光弼得到了李邺攻占洛阳的消息,史朝义仓皇逃往河北,这个消息让李光弼既震惊又高兴,震惊是李邺这么快拿下洛阳,李邺只有五万军队,他是怎么战胜洛阳二十万燕军?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后来得知白孝德率领五万河陇军南下,在洛阳和李邺汇合,李光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李邺是出兵十万,而并非五万,这就能理解了。
郑州唐军大营内,东都留守韦陟匆匆找到了李光弼,史思明占据洛阳后,东都留守韦陟出逃,便一直留在李光弼的军营中。
韦陟忧心忡忡道:“副元帅认为我是不是该返回洛阳?”
太子病逝后,由赵王李系出任天下兵马府大元帅之职,李光弼取代郭子仪出任副元帅,兼任兵部尚书之职。
李光弼想了想便道:“一旦李邺完成任务,就会率军西撤了,我给留守使三千军队,你先回洛阳吧!”
韦陟虽然有点畏惧李邺,但他终于下定决心,“那我今天下午就动身出发。”
韦陟匆匆去了,幕僚萧亮对李光弼道:“估计岐王会把所有战利品都运走,韦陟去了洛阳,恐怕会和李邺争吵。”
“全部运走就太过分了,洛阳百姓吃什么,我想岐王会给洛阳府留一点粮食,还有岐王和朝廷有协议,他会朝廷留一部分粮草物资。”
李光弼其实并不太关心战利品分配,他只是关系现在怎么战胜张忠志和许叔冀二人,还有南面的武令珣军队也在牵制他,着实令他头大。
幕僚萧亮又建议道:“既然洛阳以及被唐军收复,那河东的守军就没有必要了,建议将军立刻把他们调到郑州来。”
李光弼点点头,萧亮的建议正中他下怀,洛阳被河陇唐军攻占,李光弼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
他当即下令道:“立刻命令仆固怀恩率三万军队到郑州汇合!”
就在这时,有亲兵在帐门口道:“启禀副帅,洛阳岐王派人送来快信!”
李光弼连忙令道:“速请进来!”
片刻,一名送信士兵快步走进来,单膝跪下行一军礼,“参见李大将军!”
“免礼,岐王殿下的信件呢?”
送信士兵站起身,取出一封信呈给李光弼,李光弼笑问道:“还有什么口信吗?”
士兵摇摇头,“就这一封信!”
李光弼吩咐亲兵带送信士兵下去休息,好生招待。
他这才拆开信细看,信中的内容让他一阵惊喜,李邺派出五万河陇军,加上南阳节度使李岘的三万军,和襄阳节度使季广琛的两万军,以及荆州两万水军,一共十二万大军围剿武令珣的军队。
李光弼重重一拍桌子,“这样一来,我无后顾之忧也!”
他把信交给幕僚萧亮,萧亮看了信笑道:”听说岐王在荆襄还有很大的影响力,荆襄的兵力他可以调动,但李岘的兵力他未必能调动。”
李光弼笑了笑道:“李岘一定会出兵,这次机会不抓住,他就边缘化了。”
“估计岐王和李岘联系还需要一点时间,副帅正好把三万军调来郑州,一旦武令珣被灭,就是副帅出兵之时!”
李光弼当即给李邺写了一封回信,又把韦陟返回洛阳之事告诉了李邺,他把交给送信兵,赏他十两银子,送信兵连夜赶回了洛阳。
长安,岐王李邺收复洛阳的消息传到长安,同时传到长安的,还有河陇军在云中道草原大败两万回纥军,断绝了回纥抢掠河北的企图。
这两个消息让长安沸腾了,朝廷百官也欢呼雀跃,欢庆胜利。
一连几天,长安百姓自发上街,载歌载舞,欢庆收复洛阳,欢庆北方威胁消除。
但有人欢喜,有人喜忧参半,有人心怀恼火。
喜忧参半的是天子李亨和政事堂的宰相们,他们既为收复洛阳的欢喜,又为长安能拿到多少战利品而担忧。
御书房内,韦见素对天子李亨道:“陛下,我们要立刻派特使赶往洛阳,几百石粮食,不能让河陇军一家独吞了。”
李亨担心的不光是粮食,还有大量财富,他原以为河陇军会和燕军打得两败俱伤,然后再命令王思礼和李光弼出兵洛阳,摘这个大桃子,没想到河陇军这么快就拿下了洛阳,史朝义仓皇北逃。
李亨心中的如意算盘落空,让他心中着实苦涩,又说不出来。
李亨半晌道:“要不就烦请韦相国辛苦跑一趟洛阳?”
韦见素点点头,“微臣明天一早就出发!”
旁边裴冕冷冷看了一眼李岱,建议道:“陛下,微臣建议李相国和韦相国一起去洛阳,岐王殿下或许就会再漏一点给我们!”
李亨笑着李岱道:“那就辛苦李相国再跟随韦相国一起跑一趟。”
李岱着实有些尴尬,只得躬身道:“微臣遵旨!”
这时,相国萧华也在一旁道:“陛下,听说岐王疏通了三门峡的水下巨石,微臣建议韦相国路过三门峡时考察一番,如果真的可以通行运粮船,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李亨欣然道:“这件事若是真,朕真要好好感激岐王,他真是做了一件事利国利民大好事。”
众人都散去了,御书房内只剩下韦见素和天子李亨二人,韦见素沉声道:“陛下,李邺收复洛阳,微臣空着手去洛阳,不太好吧!”
李亨叹了口气,半晌道:“朕想来想去,只能册封他为一级亲王,其他已经封无可封。”
“陛下可有想法?”
李亨点点头,“我考虑改封他为齐王!”
夜幕初降,一名中年男子来到李辅国的府宅前,守卫喝令道:“这里是王府重地,闲杂人等立刻离开!”
中年男子上前行一礼,“我是来给郡王送重礼,这是拜帖,请替我递一下!”
李辅国有规矩,送礼人不能怠慢,他会根据礼物的厚薄来决定是自己接待,还是管家接待。
士兵接过拜帖,进府去禀报了。
李辅国正在吃饭,管家将一份拜帖放在桌边,低声道:“有人来送礼!”
李辅国点点头,放下碗筷,用毛巾擦一下嘴,这才取过拜帖打开看了一眼,他心中‘腾!’地一跳。
拜帖上写着:‘平卢节度使李怀仙派特使送极品明珠百颗。’
居然是李怀仙派人来送礼,李怀仙不是史思明的人吗?
他愣了半晌,也想不通是什么缘故,便点了点头,吩咐管家道:“带送礼人到贵客房等候,我马上就来!”
第883章 幽州求降
李辅国来到了客堂,中年男子起身行礼道:“在下赵枫,是卢龙节度使李怀仙帐下幕僚,奉节度使之令,特来给王爷送一点薄礼!”
李辅国刚被册封为淮阳郡王,但没人叫他王爷,这个李怀仙的使者是第一个称呼他为王爷之人,这让李辅国心中很舒服,他点了点头,“请坐!”
中年男子赵枫坐下,有侍女进来上茶,李辅国缓缓问道:“听说幽州爆发了内战?”
“回禀王爷,战争已经结束,我家节度使杀死了史朝清,已经控制了幽州全境!”
“是吗?那史朝义会更看重你家节度使了!”
赵枫没有解释,而是向旁边一名侍卫指了指他手中的东西,侍卫上前把一个锦缎匣子放在桌上,亲自打开。
这当然是防止中年男子是刺客,中年男子都搜过身了,唯独这个匣子是密封的,不好打开检查,所以侍卫们便拿在手上,由他们负责打开。
这种细节很重要,要不然随便一个刺客冒充送礼人,就把李辅国杀了。
李辅国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愚蠢的错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贴身护卫,时时刻刻保护着他。
侍卫打开盖子,里面是整整十颗明珠,闪烁着荧荧的光泽,李辅国一下被吸引住了,这可是极为罕见的走珠啊!
古人把明珠视为月亮,对明珠极为看重,而明珠一般是指海水珍珠,自古明珠就分为八个品级,最高品级是大品,直径至少在半寸以上,从鸽子蛋到鸡蛋大小,必须圆润,镀金或者有夜光,镀金就是金黄色珍珠,夜光就是夜明珠。
大品明珠举世罕有,可能也就皇宫有几颗。
第二个等级就是珰珠,一般也是金黄珠或者夜明珠,或者彩珠和明月珠,尺寸要比大品小一些,但同样也是极为珍贵之物,就算达官贵人也难以拥有。
第三等级就是走珠,走珠就是圆,圆到极致,放在桌上它都是滴溜溜的转动,而不会停止,一般也只有达官贵人才会拥有一两颗,几乎都是皇帝赐予。
这三个等级的明珠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市场上根本见不到之物。
至于后面五个等级,滑珠、磊螺珠、官雨珠、税珠、葱珠,基本上都是市场上能看到的,像独孤老夫人手上有一串顶级珍珠手串,就是市场可见的最高等级滑珠。
高品质的珍珠就算放置千年也不会坏,就像隋朝李静训墓中出土的项链,上面镶满了珍珠,已经过去一千四百年,但珍珠依旧没有钙化,熠熠闪光。
所以一件宝物是否有传承价值,古人考验它的标准只有一个,时间。
比如各种玉石中只有和田玉最珍贵,原因就是它埋在土里几千年不朽,其它玉石密度、硬度都太低,经不起时间考验。
至于宋朝开始的人工养殖淡水珍珠,那档次就更低了,不能叫珍珠,只能叫真珠,真珠几十年后就会钙化。
后来各种珊瑚、玛瑙、玉石等等磨成的珠子,叫做料珠,料珠的兴起,是因为人工养殖珍珠的技术在清朝失传了,找不到那么多天然珠子,只能用人工来磨制。
至于现在的各种圆珍珠,基本上都是将低端淡水珍珠打成粉,再重新胶合而成,属于仿冒,当然,这比用塑料珠子涂一层珍珠粉要好一点。
扯远了,重新回来。
李怀仙送的这十颗珠子就是走珠,虽然只有十颗,但依旧让李辅国有点坐不住了。
要知道朝廷各种积累的宝贝,要么被太上皇装箱带去了巴蜀,要么被安禄山抢走,所以李辅国这种后起之秀很难拥有传承级的宝贝,几乎就是金银铜钱之类。
李辅国看了好一会儿,眼睛才从明珠上移开,对赵枫缓缓道:“李怀仙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按理,我不能收这份礼,李怀仙有什么意图你就明说吧!我再判断能不能收这份礼?”
赵枫取出一封信,呈给李辅国,“这是节度使的亲笔信,请王爷过目!”
李辅国打开信看了一遍,眼皮猛地一跳,李怀仙想投降朝廷?
这是好事情啊!他心中有些不解,问道:”想投降朝廷是好事情,直接投降就行了,为何还要给我送礼?”
赵枫低声道:“主要是有条件的投降。”
原来如此,李辅国冷冷道:“说说条件吧!”
赵枫又取出一封信,呈给李辅国,“我家节度使的条件都在上面!”
李辅国打开信看了一边,眉头顿时皱成一团,“这个要价太高,朝廷不可能答应!”
“所以才需要谈判嘛!卑职相信一定能谈出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一边说着,赵枫又从怀里摸出一只锦盒,把盖子打开放在桌上,李辅国眼睛眯了起来,这是一对不折不扣的金黄色珰珠,光这两颗珠子就至少价值十万贯。
“事成之后,我家节度使还有重谢!”
李辅国点了点头,“行吧!我尽量说服天子展开谈判。”
赵枫告辞走了,李辅国沉思片刻,当即吩咐道:“准备马车,我要进宫!”
李亨性格比较阴暗,对一切官员都不信任,这是他在长期饱受打压的太子生涯中渐渐形成了性格,已经深入骨髓,很难改变。
正是这种性格使李亨对宦官十分依赖,在他心中,唯一能信任之人只有宦官,而且连儿子他都不信任,导致了太子惨死的悲剧。
尽管在宰相们面前,李亨不承认自己信任宦官,他也口口声声说,不能让内宦干政,但说是一回事,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