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酒楼是租下来的,不是我们的资产,我们不知还要去内卫备案。”
说着,陈嗣安悄悄塞给旅帅一点碎银子,三两左右,“我们新来不知情,请军爷多多包涵!”
旅帅脸色和缓下来,点点头道:“按照内卫令,长安所有新开业的商铺都要去内卫官衙进行备案,说清楚是哪里人,东主背景,做什么营生,有几个伙计等等,很简单,这是规矩,不是针对你们,我是来提醒你们赶紧去备案,明天天黑之前必须完成。”
“感谢军爷提醒,我今天就去备案!”
旅帅又提醒道:“内卫官衙在永嘉坊,进大门就看到了。”
“多谢!多谢!”
旅帅一挥手,带着几名手下走了。
陈嗣安心中暗暗吃惊,这些内卫士兵怎么会知道自己是新来的,难道是酒客举报?
第1048章 水军摸底
内卫官衙位于永嘉坊,正对门就是齐王宫,占地近百亩,官衙大门破墙而立,距离李邺家的大门只有数十步。
而内卫官衙的隔壁是监察院,也是位于永嘉坊内。
内卫的都统领依然是李成华,现在她同时也是关陇军地位最高的女将军,手下有三万人。
此时的内卫已经不再局限于抓捕敌军探子,更多是偏重于内部重大案件的侦破和抓捕,还要剿灭各路山贼水盗。
另外,保护齐王和高官们的人身安全也是内卫的重要职能。
但对外部势力的情报渗透,李成华也并不放松,她这么多年已经摸索出一套成熟的管理办法,建立安全登记制度就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办法。
这时,一名官员将一份资料递给李成华,“李都统,这是最近十天新开张的店铺清单。”
“筛选过了吗?”
内卫通过多年的经验发现,外部势力建立情报点,往往会选择开酒楼、客栈为掩护,所以新开业的酒楼和客栈都是内卫重点关注对象。
官员将其中一份清单递给李成华,李成华看了看,一共只有十家新开的酒楼和客栈,其中排前面三家是标注黄色的,说明它们三家有些敏感因素在里面,比如排名第一的翰林酒楼,它的前面一个东家就是重点关注对象,是魏州元城县人。
这次翰林酒楼登记后,再次成为重点关注对象,东主是洛阳商人,叫蒋定文,籍贯依旧是魏州元城人,掌柜和几个伙计是贝州清河县人,居然拥有信鸽,虽然他们的理由是向东主汇报业绩,但信鸽一直就是重点示警项目。
翰林酒楼登记完后,它的风险就排名第一了。
李成华在前三家有黄色标注的店铺上打了勾,嘱咐道:“继续监视这三家,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李邺在官房接见了专程从江夏赶回来的水军副都统刘长宁,刘长宁是随州人,年约四十岁,天宝年间从军,一直在水军服役,积功升为长江东路水军统领,因得罪鱼朝恩,被贬为淮河防御副使。
刘长宁一怒之下辞职,投奔了李邺,被李邺封为水军副都统,今年确定十大都督府,他升为副都督。
“从江夏一路过来,还顺利吧!”李邺笑问道。
“回禀殿下,一路很顺利,按照我们和朝廷签署的协议,我们可以自由在汉水中航行,如果要靠岸给养休息,只要不超过三艘船,或者不超过一百人,他们都不会干涉。”
“事实上,这个条款只限于襄阳、江陵和巴陵三城。”李邺笑着强调道。
“殿下说得一点没错,其他小县城我们随时可以靠岸,地方官府也不管。”
“家里情报还好吧?”李邺又关切问道。
刘长宁点点头,“感谢殿下关心,我妻子去世得早,给我留下一儿一女,女儿去年出嫁了,嫁给雷都督的次子,儿子在我身边,现在是水军旅帅,统领一艘千石战船。”
李邺想起来了,去年雷万春儿子娶妻,他还去喝过喜酒,新妇就是刘长宁的女儿。
寒暄几句,李邺便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这次召刘都督来长安,主要有两件事情,一是我想了解一下目前朝廷的水军情况,包括主要将领和战船情况。”
“这个比较复杂,卑职需要回忆一下,主要是船只种类太多。”
“无妨,大致说说就行了,回头你和刘长史细聊,我再给你说第二件事。”
李邺缓缓道:“我们已经把泉州拿到手,我打算在泉州长驻五千水军,一是维护泉州的安全,但更重要是护航,主要指海外贸易,我打算让你出任泉州水军都统,你可以愿意去!”
刘长宁单膝跪下接令,“卑职愿为殿下分忧!”
李邺大喜,当即封刘长宁为泉州水军都统,又和他详谈了近一個时辰,这才让亲兵带他去见长史刘晏。
下午时分,刘晏找到了李邺,将一份整理出来的朝廷水军现状报告交给了李邺。
“这是卑职根据情报探子的调查以及刘都督的补充整理出的报告,比较丰富,我们想要的都有了。”
李邺接过报告看到第一个人,顿时吓一跳,“独孤靖是谁?”
“他是独孤家族洛阳房的二号人物,天宝年间的大唐水军都督,因效忠太上皇被撤换,换成现在的水军大都督皇甫侁。”
李邺点点头,独孤四房,长安房、洛阳房、太原房和陇右房是由独孤信的七个儿子分别延续子孙形成,现在长安房是长子独孤罗和老六独孤陀的后人,虽然祖先都是独孤信,但基本上分开百年了,偶然会聚一聚,而平时都各有宗祠,各有家主,往来不多。
“这个皇甫侁又是何人?”
“他原来是江南西道采访使,因为阻止永王李璘和殿下不得力,被撤职,后来据说是走了李辅国和鱼朝恩的关系,改任水军大都督,又因为护航不力,导致江南税赋被李希烈劫持,让朝廷对他十分不满,同时水军下属将领也都对他不满。”
“为何?”
刘晏摇摇头道:“军备荒弛,不重视训练,而且不关心将士,目前水军待遇是朝廷军队最差的,经常欠俸几个月,导致低层不少水军都出去接私活.”
“做什么私活?”李邺眉头一皱问道。
“主要是给富商船队护航。”
李邺笑道:“我还以为是去当水贼!”
“那倒不至于,不过听说商人若被水贼劫了货物,可以找士兵帮忙联系水贼赎货。”
李邺点点头,这些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用笔在一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圈,“这个李成式如何?”
“殿下,卑职看中之人也是他,他原本是独孤靖的心腹将领,独孤靖被贬黜后,李成式又跟了高适,后来皇甫侁做了水军大都督,因为他是文官,不熟悉水军,朝廷又把李成式调给皇甫侁当副将。
因为李成式去年曾上书大元帅府,揭露皇甫侁一些黑幕,结果被鱼朝恩把揭发信转给了皇甫侁,导致皇甫侁深恨李成式,不断给他穿小鞋,所以卑职认为李成式可以拉拢。”
“我写封亲笔信如何?”李邺笑道。
“完全可以,再请独孤靖写封信给他,然后由刘长宁去和他谈,我估计就差不多了。”
李邺负手走了几步道:“需要软硬兼施,两手齐下才是王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李希烈也在打水军的主意,我们要抓紧了!”
第1049章 两方争取
天刚擦黑,独孤烈的马车便缓缓停泊在一座府门前,府门前台阶上两名中年男子连忙迎了上去,身材中等的叫独孤定,是洛阳独孤氏的家主,在他身后是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便是现任右卫将军独孤靖。
独孤烈走下马车,和两名族兄弟拥抱一下,“早就该过来看看,一直忙到现在!”
“自己兄弟不用客气,到府里坐!”
兄弟三人互相谦让着进了府内,来到贵客堂坐下,又让下人上茶,独孤定关切问道:“老母亲身体怎么样了?我打算这两天过去探望她老人家!”
“身体还行,感觉比去年还好一点。”
独孤家族每三年有一次合祭,四房的主要人物都会聚在一起祭祀祖先,每次都要轮流来,因为安史之乱断了两次合祭,明年恢复合祭,就定在洛阳。
另外,独孤烈的母亲是四房中唯一在世的长辈,每年其他几房的家主都要去探望,所以大家平时交往也多,并不是那种十几年、几十年不往来的亲戚。
独孤烈沉吟一下道:“其实今天我有件事,可能求二弟帮忙!”
独孤靖一怔,“我没听错吧!找我帮忙?”
独孤烈点点头,“非你不可!”
兄弟之间总是好说话的,何况独孤靖在皇位站队上出了问题,从此坐了冷板凳,当个闲职将军,指望他效忠天子李亨,简直是痴人说梦。
独孤烈满意地带着独孤靖的劝说信走了,兄弟二人一直目送独孤烈的马车远去,这才回到府内。
“二弟,你刚才怎么不提?”家主独孤定问道。
独孤靖叹口气,“等事情办成后再说吧!而且我毕竟没有上过战场,你说齐王会怎么用我?”
说到这,独孤靖又自嘲地笑了笑道:“让我做都督吗?显然不现实,做副都督,我的年纪又好像大了一点!”
“你就没想过做文官?像长孙全绪那样,以武转文,出任一方刺史?”
“这个.”
独孤靖从来没有考虑过当文官,但兄长这样一说,他有点动心了。
独孤定拍拍兄弟的胳膊,“人活一世,总要做点什么,进不了凌烟阁,咱们就进地方志,留一个名在世间吧!”
独孤靖默默点了点头,“一切由兄长做主!”
“好!过两天我去探望老母亲,顺便给承志说!”
承志就是独孤烈的表字,以独孤烈是齐王岳丈的身份,这个忙他应该肯帮。
李成式目前是大唐水军副都督兼扬州水军都兵马使,长江的水军地盘是以鄱阳湖为界,鄱阳湖以东是扬州水军的地盘,也就是李成式的地盘。
鄱阳湖以西是荆襄水军都督王孝汝的地盘,当然,也是齐王的地盘。
大唐水军的辖区包括沿岸和长江,原本水军大都督府在明州,安禄山造反开始后,为了防止叛军杀过江淮,进入江南富庶之地。
朝廷便将水军大都督府迁徙到扬州,几乎所有的战船都集中在扬州和润州的长江两岸。
那时,水军天天训练,等待着和叛军一战,可惜叛军始终没有能南下,随着安史之乱平息,水军也放马南山了。
李成式此时坐在扬州广陵酒楼的一间雅室内,他一言不发地喝酒。
对面坐着一個中年道士,身材干瘦,颌下几根鼠须,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面色焦黄,正是李希烈的幕僚军师张鸾子,他正不遗余力地劝说李成式。
“你知道那封举报信怎么会落在皇甫侁手上吗?皇甫侁每年要孝敬鱼朝恩和李辅国各三万贯钱,将军又给鱼朝恩他们多少?一文都没有吧!一边给几万,一边拿不到一文,你说鱼朝恩会怎么选?
皇甫侁本来就是心胸狭窄之辈,他会放过将军吗?不瞒将军说,他已经抓到了水军士兵和水贼暗中往来的证据,这可是他弹劾将军的最大证据啊!”
李成式的眼睛变得凌厉起来,冷冷问道:“江淮的疫情结束了吗?”
“这个.快要结束了吧!”
李成式忽然转弯,让张鸾子有点措不及防。
李成式冷笑一声继续追问道:“濠州还剩下多少活口?都死光了吧!不知张道长救了多少百姓,给亡魂做了多少超度?”
“这是天灾,人力难以挽救”
张鸾子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讥讽,他心中也不悦了,要不是有任务在身,他早就拂袖而去了,这个混蛋油盐不进,还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