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华脸色稍稍缓和一点,点点头道:“安伽她们尸体要带回去了吗?”
康米拉摇摇头,“我要举行一个仪式,用圣火焚化她们,让她们的灵魂回归光明,请将军允许。”
李成华点点头,“你可以举行仪式!”
当天晚上,康米拉便连夜返回了撒马尔罕,没有在碎叶过夜,她显得非常焦虑。
次日一早,李成华来到临时官衙,一名内卫士兵匆匆来报,“启禀都统,发现下毒人苏巴的下落了。”
李成华大喜,“他在哪里?”
“他在叶支城!”
李成华当即下令道:“准备骆驼,去叶支城!”
一刻钟后,李成华率领两百内卫士兵骑着骆驼向叶支城疾奔而去。
叶支城是碎叶的附属军城,其他还有冻城、贺猎城、裴罗将军城和保大军城,这五座军城拱卫着碎叶,但从另一个角度,这五座军城更像五座小镇,生活着各族百姓。
叶支城就是葛逻禄人聚居之地,城内生活着三百余户葛逻禄百姓,都是以经商为主业。
中午时分,李成华率领手下进了叶枝城,负责这里的监视的内卫士兵上前道:“那个男孩还在家中,但可能会有点麻烦!”
“会有什么麻烦?”李成华问道。
“这里的葛逻禄人都是一个部落,如果我们直接抓人,恐怕会被其他人阻挠!”
李成华眉头一皱,不满道:“不管那么多,把人控制在我们手上再说!”
众人来到一座人家前,这是一座普通的葛逻禄人家,有院墙,有门,里面是泥土砌成的平顶房,这边几乎家家户户都一样。
李成华一挥手,“把人抓出来!”
十几名士兵冲了进去,不多时,将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抓了出来,后面跟着一对中年夫妻,又哭又叫。
内卫士兵的到来早引起了全城人的关注,直到哭喊声响起,全城立刻从四面八方赶来。
数百人堵住了内卫士兵的去路,纷纷大声斥责。
这时,一名中年男子走出来,四周人立刻安静下来,中年男子道:“我是他们的族长葛伦,我们一向拥护大唐,遵纪守法,唐军为何要抓我们的孩子!”
展延年指着满脸惊恐的男孩苏巴高声道:“他犯了杀人之罪,毒杀了二十五名重要人物,他必须受到审判!”
族长葛伦摇摇头,“他只有十五岁,怎么可能杀那么多人,就算你们河中都督也不能随便来我们这里抓人!”
李成华喝令一声,“举弩!”
两百名精锐内卫士兵一起举弩对准了粟特人,李成华举起一块金牌冷冷道:“我是大唐内卫都统制,官任三品冠军大将军,封爵安国公,奉大唐皇帝之令来碎叶查案,谁敢阻拦我查案,格杀勿论!”
族长葛伦顿时脸色大变,他们都是商人,经常去长安经商,原来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内卫女魔头,据说查盐案的时候,几百人男女老幼,眼都不眨全杀了,她怎么来碎叶了。
这时,一名老者低声对他道:“苏巴是在碎叶驿馆当伙计,唐军来抓他,恐怕并不是空穴来风!”
族长葛伦不得不低头,叹口气道:“我们只希望公正审案!”
“我们内卫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走!”
众人催动骆驼疾奔,挡路的葛逻禄人纷纷闪开,两百内卫风驰电掣般冲出叶枝城,向碎叶奔去。
第1379章 新罗来使
疑犯苏巴被抓住,李成华亲自审问,这个案子里面还是疑点重重,李成华一直以为圣女会来不及部署,现在李成华已经知道,圣女会有多处鸽信中转站,长安发生的重大事件,圣女会完全能在二十天内得到长安的消息。
还有一个她没有想到的事情是,从弓月城回来的手下告诉她,碎叶光明寺不肯接收安伽等人,安伽也不愿意留在碎叶光明寺,所以他们才考虑把她们送去拔汗那光明寺,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事了。
种种疑点让李成华隐隐感到毒杀安伽等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苏巴长得很瘦弱,看起来也很胆小,可这么胆小的人却能把剧毒放进放进饭食中,毒杀了数十人,
苏巴战战兢兢道:“我不知道是什么药,和面粉完全一样,是个女人给我的,她让我倒入面中,给我二十枚金币,我都照办了,下午就传出中毒的消息,我吓坏了,立刻收拾东西逃走。”
李成华眉头一皱,怎么是个女人?这和郑据说得不一样啊!郑据认为是商人给他的毒药。
“这個让你下毒的女人,你认识吗?”
苏巴犹豫一下,“我见过她。”
李成华精神一震,连忙问道:“你怎么见过她?”
“她是碎叶光明寺的圣女使者,我见过她布道,我母亲就是被她的布道吸引,加入了圣女会,但她不认识我。”
李成华着实震惊,如果苏巴所说是真,那么安伽等人之死,还是圣女会干的,她们早就通知了碎叶光明寺,一旦安伽等人到来,就立刻毒杀她们,安伽也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她不肯留在碎叶光明寺,而是要去拔汗那光明寺。
但郑据也不会骗自己,他怎么会认为是内应所为?
“你离开驿馆后去了哪里?”
“去了安平客栈,那是我堂叔开的客栈。”
李成华点点头,这就对了,安平客栈就是内应们住的客栈,所以让郑据误会了,他以为是内应客商包庇了苏巴,实际上是客栈掌柜隐藏了苏巴。
李成华让手下继续审问,她回到临时官衙,让人把曲阿凤找来。
“我想知道,安伽在圣女会有没有仇人?”
“都统是想问哪种仇人,私人恩怨,还是争权夺利的对手?”
“都包括,我还想了解圣女会的派系斗争。”
李成华隐隐猜到,安伽之死很可能和圣女会内部斗争有关系。
曲阿凤想了想道:“私人恩怨没有,但竞争对手倒有一个,就是今天上午都统见到的康米拉,她和安伽争夺金圣女之职,光明圣女更偏向于安伽。”
“碎叶大光明寺是谁的地盘?”
“就是康米拉的地盘,她曾经碎叶做了十年的圣女使者,现在的圣女使者就是她从前的副手,由康米拉推荐上位。”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抓住了下毒人苏巴,安伽被毒杀的案子一下下就破了,竟然是内部的权力斗争,主谋是康米拉,她得到安伽等人被押送回来的消息,便指使碎叶光明寺的圣女使者下毒除掉安伽。
阴差阳错,和碎叶被偷袭没有关系,只是时间上的巧合,两者同步发生了。
“这个康米拉的后台是谁?”李成华又追问道。
“是从前的元老会,现在没有什么实权了,但还在。”
李成华点点头,原来这还涉及到圣女会的高层权力斗争,恐怕圣女会控制不住军队,也和高层权力斗争有关。
李成华沉思片刻道:“我们明天出发,去撒马尔罕!”
天子要控制河中,李成华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天子把情报做好。
上元节后,新年的气氛渐渐远去,嘉兴二年的普通日子又渐渐开始了。
实际上,向安西增兵的调动已经开始了,一月二十日,李邺下达最高军令,命令驻扎金城的四万军队调往安西,又从金城同步向安西发送十万头骆驼的军事物资。
四万大军包括许宗然率领的六千重甲步兵,四千辅助军,一万火器军和席万里的两万精锐骑兵。
李邺同时任命安西都护白孝德为征西元帅,许宗然和荔非元礼为副将,郭昕为长史,内卫都统李成华为监军,统军六万西征。
就在唐朝调兵遣将准备西征之时,新罗使者也抵达了长安。
新罗使者叫金志贞,是新罗的侍中,是第二号人物,掌握军权,仅次于上大等金良相,属于新罗强硬派。
金志贞一直比较仇视唐朝,反对和唐朝的谈判,但新罗形势严峻,使金志贞不得不低头,前来长安和唐朝谈判。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由于辽东持续动荡,以及唐军发动了辽东战役,也严重影响到了新罗内部局势。
十年前,新罗景德王去世,八岁的惠恭王继位,由于缺乏强有力的君主,新罗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开始浮上水面,贵族势力蠢蠢欲动,觊觎并挑战王权。
就在惠恭王即位当年便发生了大恭、大廉之乱,全国各地有近百名贵族响应叛乱,叛乱持续了三年之久,虽然最后失败,却拉开了新罗大小内乱的序幕。
而就在年,贵族金隐居和和廉相趁新罗主力军队北上鸭绿江和唐军对峙的机会,趁机先后在熊州发动叛乱,并煽动百济人起义,百济人饱受压迫,趁势起义,声势浩大,新罗朝廷不得不紧急调兵南下,残酷镇压百济遗民,屠杀百济人数十万,熊津沿海被鲜血染红。
连续的内部造反和百济判乱严重削弱了新罗的国力,加上惠恭王金乾运昏庸无道,贪图享乐,新罗国运黯淡。
此时正是新罗建国以来最衰弱之时,屋漏偏遭连夜雨,唐军在耽罗岛的强大集结,巨大的灭国阴云笼罩在新罗头顶。
新罗使团的到来,李邺也十分重视,安排左相张立和金贞志谈判。
如果能在谈判桌上达到目的,将新罗变成第二个南诏,李邺也可以暂时放一放,集中精力西征。
如果谈判桌上达不到目的,唐军就会毫不犹豫出击了。
在金贞志到来的第二天,张立和兵部侍郎颜泉明在兵部和金贞志进行了第一轮谈判。
双方稍微寒暄几句,便直接进入主题,金贞志拿出了新罗的方案,第一,新罗承认耽罗岛为大唐领土;第二,双方以鸭绿江为界,新罗退兵三百里,承诺永不窥视大唐领土;第三,新罗遵从大唐为宗主国,接受大唐册封,并派王子长驻长安为人质;第四,新罗保证每年向大唐进贡,保证新罗国王每隔三年来长安朝觐。
这四条方案对新罗来说已经是诚意满满,其中第三条和第四条金贞志并不赞成,但在上大等金良相的坚持下,金贞志也只能接受,来长安谈判。
张立看了看对方的四条方案,微微笑道:“不知道侍中能否全权代表新罗?”
金贞志冷冷道:“如果不超越新罗的底线,我可以代表新罗!”
他的言外之意,四条方案就是新罗的底线。
张立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来说说大唐的方案,大唐方案只有三条,比你们还少一条,第一,双方边界以大唐显庆四年年底的界线为准;第二,新罗解散军队,并由唐军进驻新罗!”
金贞志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大唐显庆四年是什么意思,待听完第二条,他忽然想起来了,大唐显庆四年不就是百济灭国那一年吗?新罗解散军队,唐军进驻,这和灭国有什么区别?
金贞志腾地站起身,怒视张立道:“你在说什么?”
张立摆摆手,“我还有第三条,请侍中稍安勿燥!”
“这还有什么可谈的,这和新罗灭国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区别就是新罗国还在,新罗的百姓是新罗的子民,而不是大唐的子民,我们的第三条很简单,新罗的王位继承人必须质于长安!”
金贞志咬牙道:“我也可以明确告诉你们,这三条我们一条都不会接受,告辞!”
金贞志转身大步走出兵部议事堂,他的一群手下连忙跟在后面。
第1380章 谈判破裂
御书房内,张立摇摇头道:“对方口口声声说带着最大的诚意来,却不准大唐有任何讨价还价,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诚意。”
李邺笑了笑道:“或许他们认为自己拿出的四条就已经是极限让步。”
张立冷笑一声道:“相比南诏的诚意,卑职只看见了傲慢,口口声声说大唐是宗主国,国王不肯来朝觐,只派一名大臣来谈判,对方摆明了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只想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大唐,陛下,对方狂妄自大,毫无诚意,而且双方述求差距太大,微臣认为没有谈判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