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喜烛的照耀下,来自石国的最美丽公主开启了新的人生旅程。
在迎娶石千泉后不久,十一月初九,一场小雪纷纷扬扬而来,李邺一家人便在皇后独孤新月的带领下,启程前往华清宫过冬了。
李邺暂时没有前往华清宫,他这几天比较忙,吐谷浑王、思结可汗、真腊女王、三佛齐王子都在这几天齐聚长安,当然只是巧合,不是约好一起来。
上午,御书房内,韦见素向李邺汇报了真腊女王的情况。
所有的来访贵宾中,李邺最关心思结可汗和真腊女王,思结可汗的来访关系到联合攻打室韦的计划,而真腊女王的到来则关系到湄公河三角洲的得失。
之前,李邺已经接到了杜环的详细报告,杜环置换土地的神来之笔着实让李邺赞赏,
李邺当然不想要林邑国,林邑国基本上都山区,只有沿岸狭长的一点点平原,耕地并不多,这就是林邑国一心想占领南部真腊河口的根本原因,而且百姓普遍都是白眼狼,记仇不记恩,这样的国民李邺不想要。
他下令占领林邑国只是要它当跳板,方便大唐获得湄公河三角洲的粮食。
现在杜环用林邑国土地置换湄公河三角洲,简直让李邺心花怒放,他狠狠夸赞杜环一番,下旨赐他紫金鱼袋,奖赏长安五亩宅一栋。
关键是杜环是用合理合法方式置换了湄公河三角洲,后人就能挺直胸膛说自古以来了。
所以法理很重要,如果能合理合法合并拔汗那,他也绝不会出兵强占。
“真腊女王是什么态度?”李邺又问道。
“回禀陛下,真腊女王认可了置换方案,不过她也提出了几个要求,一个是借道,真腊官员去林邑需要借道我们的地盘,还有货物运输也需要借道,她希望大唐能允许他们顺畅通行,这个问题不大,微臣同意了。
第二个要求是希望大唐和陆真腊交涉,要求陆真腊北撤,退还水真腊的人口和土地。”
李邺点点头,“第二个要求可以答应,朝廷派使者前去陆真腊,如果他们不肯答应,大唐军队就直接灭了他们。”
韦见素又继续道:“就是第三个条件有点难办,他们想要占城港。”
李邺眉头一皱,占城港是他早就看中的,交州到湄公河三角洲有三千多里,骑马坐车都很不现实,运输走陆路更是噩梦,当然是走海路,但海路三千多里还是稍微远了点,中间需要一个补给港口,而占城港就最合适不过,天然的优良港口。
“第三个条件不能答应,占城港对我们控制真腊河口至关重要,韦相国和他们谈,用别的条件交换,可以允许他们正常使用占城港。”
韦见素点点头,“卑职下午就和他们第二次谈判。”
下午时分,在政事堂内,韦见素和杜环代表大唐继续和真腊女王会谈,协商两国的土地置换事项。
其实之前他们商谈了很多细节,包括划界,百姓去留分配,两国的从属关系等等,这些都已经明确下来,关键就是真腊诉求中的第三项,关于占城港的归属双方有分歧。
韦见素缓缓道:“我需要明确一个事实,占城港其实并不是一个合法的称呼,我们也从来不叫它占城港,汉朝时它就被称为日南湾,隶属于汉朝日南郡,后来又属于大唐安南都护府,十几年前大唐国内爆发战争,顾不上安南,日南湾被朱罗国这些海盗占领了,我们夺取日南湾并不叫占领,而叫收复故土。”
真腊女王伊莲叹口气道:“韦相国的意思,大唐明确不能把占城湾交给我们?”
韦见素点点头,“真腊可以使用它,没有问题,另外大唐可以在别的方面给予真腊一些帮助。”
这时,杜环也在一旁笑道:“女王殿下,我也想补充说明一点,日南湾位于林邑国的最北面,距离水真腊很遥远,对陆真腊倒是近一点,但意义也不大,隔着重重大山,如果真腊是想管理占城的百姓,完全可以把占城百姓南迁,我建议真腊国最好把占城夷为平地,彻底抹去林邑国的痕迹。”
“好吧!让我们商量一下。”
这次伊莲女王带着右宰相沙翁一起前来大唐,他们回到休息室,伊莲女王叹口气道:“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唐朝不肯把占城湾给我们。”
宰相沙翁微微笑道:“南面有的是海港,金兰湾就很不错,占城湾给他们也无妨,关键要得到唐朝造船的技术,要不然我们永远只有小船,另外杜使君倒提醒我了,应该把占婆城的百姓都迁到南面来,把彻底占婆城夷为平地,占婆国休想再复国。”
伊莲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又回到谈判现场,伊莲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我们可以放弃占城湾,作为交换,希望唐朝传授给我们造大船的技术。”
韦见素微微一笑,“当然可以,但我说明一点,大唐有明确规定,对外传授造船技术,最多不能超过三千石,我们只能给真腊三千石船只的造船技术。”
伊莲叹口气道:“三千石对我们就已经是很大的船只了。”
双方在经过多轮谈判,正式达成了置换协议,真腊用真腊河三角洲置换林邑国土地,置换也包括人口在内。
李邺作为大唐皇帝签署了置换协议,他正式将真腊河三角洲改名为中南三角洲,设置中南府,将安南都护府改为安南道,包括交州府和中南府,杜环出任第一任中南府刺史。
同时将岭南道改为广南东道和广南西道,下一步就是要将一部分汉民迁徙到中南府,全力开发交州府和中南府。
第1432章 昆仑之奴
安仁坊有一座占地约十五亩的大宅,这里便是右卫大将军,原陇右节度使王思礼的宅子。
王思礼是典型的乐极生悲,原本天子李邺已经决定让他接替独孤烈空出的位子,出任兵部尚书兼演武堂祭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右相韦见素已经和他谈过了。
王思礼心中狂喜,就在册封的前夜,他喝得酩酊大醉,结果中风瘫痪了,双腿失去知觉,次日政事堂得到消息,一方面派人去探望他,另一方面又及时禀报天子。
李邺便扣住了已经签署的任命圣旨,立刻派御医去诊治,御医确认王思礼瘫痪了,不能行走。
李邺便废除了任命王思礼的圣旨,这还是他登基以来,第一份已签署却又废除的圣旨。
王思礼悲痛欲绝,中风后情绪十分低沉,郭子仪等人登门安抚,再三劝说也没有用。
或许是心情糟糕的缘故,导致祸不单行,不久,王思礼又一次中风,口鼻歪斜,说话也不利索了。
大家纷纷预言,恐怕王思礼熬不过今年冬天。
天空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王思礼孤寂地坐在内院台阶上,望着院子落下的雪花,他坐在一张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
他身后站着一名皮肤黝黑发亮、身材高大健壮的昆仑奴,叫做桑干。
大唐的昆仑奴有两个来源,一个是天竺的黑人,被犍驮罗的商人卖到长安,还有一个便是大食对埃及战争中抓获的战俘,真正的非洲黑人,也有少量被辗转卖到了长安。
这两种昆仑奴虽然都很黑,但天竺昆仑奴都是去农庄干活,而大食昆仑奴因为身材高大、体格强壮,往往是留在主人府中当奴仆。
尽管朝廷已颁发废奴令,准确说是平籍废奴令,但废奴令也分两步走,之前第一步主要是平籍,也就是妓女、乐姬、战俘等等贱籍人恢复为平民籍,以及释放官方奴隶和二十岁以下奴隶,至于二十岁以上奴隶则要求三年内逐步清理完成。
首当其冲是官员家的奴隶,天子李邺年初下旨,要求各个官员府中的奴隶必须今年六月底之前全部释放为平民籍,可以继续使用,但必须改为雇佣,要给工钱,且不能限制人身自由。
现在是十一月中旬,已经超过最后期限五个多月,王思礼明显违规了。
王思礼身后的桑干就是一个从埃及战争中被贩卖来到长安的昆仑奴,他十七岁被卖到长安,被王思礼的府中买下,已经十三年了,可以说对王思礼忠心耿耿,王思礼瘫痪后,他就专门负责背负王思礼。
这时,王思礼伸手指了指庭院内的一棵小松树,桑干明白主人的意思,小松树上有积雪了,那是一棵观赏松树,不能被雪压。
桑干连忙走下院子,站着一块大石上准备清理树上积雪,不料大石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桑干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压在小松树上,只听‘咔嚓!’一声,小松树被折成两段,桑干也跌倒在院中。
桑干心中惶恐万分,连忙爬起身跪下磕头请罪。
王思礼见心爱的松树被折成两段,他心中大怒,拾起榻上铃铛晃动起来,‘当啷!当啷!’清脆的铃声响彻院子。
立刻从外面冲进了十几名亲兵,王思礼一指跪在地上的桑干,做出一个杀的动作。
亲兵们都呆住了,桑干为人厚道,大家都喜欢他,何况只是压坏一棵松树而已,多大点事情,更重要主公对桑干很依赖,万一哪天主公又后悔怎么办?
但主公的命令不可违抗,亲兵首领反应很快,立刻喝令道:“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他给几名手下眨眨眼,几名手下会意,上前拉拽桑干,但跪在地上的桑干却不知道士兵的默契,他以为自己要被打死了,他连忙爬了两步,抱住王思礼的腿嚎啕大哭,恳求他看在自己服侍十三年的份上,饶自己一命。
但王思礼心如铁石,一挥手,士兵们强行将桑干拖下去,这一刻桑干绝望了,自己任劳任怨服侍主人十三年啊!到头来,他的命还不如一棵松树。
桑干忽然不哭了,他直勾勾地盯着王思礼,被士兵们强行拖了下去。
但亲兵们并没有立刻处死他,而是将他重打一百棍,打得他奄奄一息,扔进了牢房内,如果主公回心转意,再把他救活,如果主公真动了杀心,再处死桑干也不晚。
昆仑奴桑干就这样被扔进牢中,等候着最后死亡来临。
下午时分,李邺忽然接到妻子独孤新月从华清宫派人送来的消息,让他赶紧来华清宫。
李邺吓一跳,肯定出什么事了,否则妻子不会这么着急让自己去华清宫。
他立刻让人备马,在三百侍卫的严密的保护下,骑马赶往华清宫。
黄昏时分,李邺赶到华清宫的内宫,独孤新月已经在等候他了,见丈夫赶来,她急忙迎上来道:“是婆婆的事情!”
李邺一惊,“她出什么事了?”
独孤新月把李邺拉到一边,低声道:“婆婆和公公吵架了,婆婆气得大哭,要上吊自杀,被宫女们解救了,送到华清宫来。”
李邺更加惊疑,“为什么?”
独孤新月让左右宫女远远走开,低声道:“夫君还记得当年有个叫小红的侍女吗?”
李邺点点头,他当然记得,小红当年是伺候他的,想跟他去碎叶,就是做他的小妾,他没答应,后来小红又去伺候木大娘,再后来又调去打扫父亲书房,结果她勾引父亲,在书房发生了苟且之事,结果事情闹大,母亲给了她两百贯钱,把她打发走了。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独孤新月点点头,“我也把她忘记了,但是,这个小红又来了,还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一口咬定是公公的孩子。”
李邺眉头一皱,“这怎么可能?把她赶走就是了。”
“问题就在这里,婆婆让女侍卫去赶走她,但女侍卫回来说,公公不让赶走。”
“然后呢?”
“当然婆婆一怒之下去找公公算账,没想到公公居然说,那孩子很可能是他的。”
“什么?”
李邺十分震惊,“我爹爹凭什么这样说?”
独孤新月叹口气道:“听婆婆说,公公终于交代了,当年他还偷偷给了小红三千贯钱,后来小红又来找过他,他还是私下给了钱。”
李邺也有点头大了,唐朝可不像后世可以亲子鉴定,只要有一点点因缘,时间也对得上,加上孩子长得有几分相像,一般男人都会接受为自己的儿子,孩子长大后各种家庭矛盾也就因此而起,毕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李邺也理解父亲的心情,自从大哥李淮死后,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一直怀念,以至于有点郁郁寡欢。
现在忽然出现一个有可能是自己的儿子,把他心中一丝父子情愫又勾起来了。
“母亲现在怎么样?”
“她还好,我们劝说后,她已经平静下来了,她让我不要告诉你。”
李邺苦笑一声,这种事情怎么能不让自己知道呢?
他想了想对妻子道:“我就不进去了,你告诉母亲,这件事我知道了,让她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如果真是父亲的孩子,我会留下,如果不是父亲的孩子,父亲想要也不行!”
独孤新月又想到一事,对李邺道:“母亲还告诉我,小红被赶走后,她专门调查过小红的背景,发现她满嘴谎言,她说自己是长安良家的女儿,是个孤儿,但其实她不是,她有父有母,后来又发现,她的父母居然也是假的,只是为了掩盖她监视公公,她实际上是一个从大户人家逃出来的新罗婢,已经十六岁了,骗刘管家说她才十四岁,刘管家好心收留了她。”
李邺也想起来了,“她好像是李辅国用来监视父亲的吧!”
“听婆婆说,刚开始不是,后来李辅国用三百贯钱买通她,她才开始监视公公。”
小红居然是新罗婢!这一点李邺着实没有想到。
第1433章 新罗之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