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归仁一看地图就知道,方重勇十分善于用兵,选择的路线充分保证了后勤跟退路,压根不虚李璘反击。
沿着济水一路打过去,非常舒适。
这一手可谓是志在必得!
当然了,李璘麾下的军队,同样可以屯兵梁山,然后顺着这条水路去打方重勇啊!为什么他不去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单纯的打不过。
“方清发了檄文,让永王李璘对李琩称臣。但是目前为止李璘都没有回应,只是派兵屯扎东阿,防备宣武军东进。
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皇甫惟明继续解释道。
由于黄河南岸侦查风险极大,所以河北叛军的斥候也就查出这么多,没有更详细的情报了。
别看银枪孝节军现在离历城还挺远的,但历城也在济水岸边。方重勇若是带兵突袭历城,一日一夜即可兵临城下!
这就是不动则已,动若雷霆!压根就不跟李璘玩什么今天占一里地,明日夺一座城这样的缓慢游戏。
李归仁微微点头,大致了解了皇甫惟明为什么要叫自己过来了。
如果只是为了防备方重勇渡河,那么直接调兵去黄河北岸的博州,在博州一带布防即可,根本没必要叫他过来。
皇甫惟明叫他这个“前敌总指挥”回邺城,其实就是想问他:趁着宣武军主力东进,要不要提前发动全面南征的军事行动!提前攻打汴州!
按照既定计划,入冬后黄河结冰,河北叛军的后勤供给也都准备好了!这时候便由李归仁作为总指挥,负责十万大军南下河南的各种事宜。
并且他们已经在黎阳部署妥当,以此地为大军主力的屯扎地,从黎阳出发渡河,直扑汴州!
其他各路人马,将会沿着黄河各地,分头出击,分进合击!
宣武镇哪里薄弱,他们就打哪里。某处守军打不过的话,就召集其他各路兵马合围硬钉子!
这一手堂堂正正的阳谋,可谓是泰山压顶。到时候方重勇就算有千般本事,无非是让河北叛军吃点亏而已,终究还是会守不住汴州,不得不退到水网纵横的亳州!
“大帅,这次我们准备充分,不宜轻动。何妨再等一个月呢?
待河面结冰后,韩信复生也挡不住我们了。”
李归仁劝说道。
机会确实很好,但不能因小失大!
因为汴州水路发达的原因,银枪孝节军就算打到郓州甚至济州,他们要水路回防,也很轻松!
水路可是一日五百里起步啊!
回防汴州还是顺流而下,那就是一日八九百里了!
李归仁可不认为提前出击是什么好主意。
此时黄河还未结冰,打到河南后,河北叛军的补给线也很成问题。
“你说得对,就是该一鼓作气的解决河南各州,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皇甫惟明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说道。
他们的计划已经执行到后半段,真的停不下来了。如果提前用兵,前期的准备都用不上,一旦小败,这一波准备就白费了。
但只要拖到冬天,他们便可以在河南纵横捭阖!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们这边。
战争是有节奏的,要尽量按照自己的节奏用兵。
“辛苦你了,去黎阳整军吧。粮秣已经转运得差不多了,待团结兵的士卒们忙完秋收归队,便是我们横扫河南道的时候。
到时候也可以顺手把永王也收拾了。
至于银枪孝节军和方清,还有宣武镇六州,就让他们先得意一阵子吧。”
皇甫惟明忍住了抄后路的诱惑,决心还是按照既定计划,到时候毕其功于一役!
等收拾了河南道诸州,南进可以扩展到两淮,丰沛财力物力人力,西进可以两路夹攻洛阳,获得一个极具政治意义的都城。
到时候这天下不说收拾完毕,起码收拾了一半。其大势已成,必定有不少人投靠依附。
然后再逼迫长安天子退位,顺理成章进军长安,又有什么事情办不成的?
李归仁走后,皇甫惟明紧握双拳,暗暗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定要忍!
百忍可成金!
第494章 飞渡卢县桥
卢县,乃是济州州府,正好夹在黄河与济水之间,南面是济水,北面是黄河,水运十分发达。
北齐时卢县乃是黄河南岸重镇之一,只是到了隋唐的时候,因为黄河泛滥的缘故,卢县经济受到了极大破坏,被更东面的齐州历城代替。
卢县渐渐没落,曾经被废县,唐代以后再此立县,只是地位早已不如从前。
方重勇带兵从梁山北上后进入济州,顺势便包围了卢县,作出了一副要围攻卢县的架势。
不仅如此,他还下令麾下军士打造攻城器械,实打实的蓄势待发。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在闹着玩。
卢县周边的百姓皆四散逃逸,不想被战火席卷。一时间郓州、济州、齐州等地风声鹤唳,有关宣武军攻打天平军节度使(即永王李璘)的传闻不胫而走。
这天一大早,卢县城墙上放下来一个穿着锦袍的使者,大摇大摆走到银枪孝节军大营跟前,被哨兵引到了方重勇所在的帅帐之中。
这人一见到方重勇,就很是随意的对他行了一礼。方重勇也没当回事,直接指了指桌案前的软垫,示意对方坐下。
此人就是天平军节度留后李岘,永王李璘麾下专门负责军务之人,也是指挥永王军队的之人。
当然了,他还有个不为外人所知的身份:他是信安王李祎的儿子,阿娜耶同父异母的兄长。
“妹夫此番攻打河北,风险颇大啊。某看着都捏了一把汗。”
刚刚落座,李岘就忍不住叹息说道。
他这次自告奋勇而来,当然有着自己的私心。天下已经乱起来了,手里有兵权才有话语权,李岘也不傻,永王李璘是什么德行,李岘心里是很清楚的。
目前不过是“骑驴找马”罢了,李璘不是他主动投靠的,而是基哥“指派”的。其中无奈之处,当真是一言难尽。
“正因为风险大,所以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让河北贼军无从防范。
之前某做了很多看似劳而无功之举,便是障眼法,用来迷惑皇甫惟明的。”
方重勇沉声说道,面色平静,一副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姿态。
李岘微微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毕竟不是他爹信安王李祎,不是精通兵法的大佬,只能算是粗通兵法。他的专长还是整顿军队,募兵管理,日常训练等方面,也是学习了信安王传下来的经验。
属于会带兵但不会用兵的人。
李岘知道方重勇接下来一战极为危险,却又提不出什么好的方略,只得一脸遗憾询问道:“卢县城内只有五百老弱,能帮上什么忙么?永王有令,这五百人不得出城。”
“他们在城头看戏即可。”
方重勇一脸淡然说道,他伸出一只手,将手掌翻转过来说道:“少林武僧有内家拳一说,讲究寸劲伤敌。三五寸间,出拳如风,其力爆发如翻江倒海。今夜,某便要让对岸聊城的贼军知道,这寸劲打身上是什么滋味。”
这番话听得李岘云里雾里,他好奇问道:“怎样一个翻江倒海呢?”
李岘知道方重勇的计划,就是从卢县渡过黄河,直接攻打河对岸的聊城。
这聊城与卢县县城的关系,就好比南北朝时邺城南城与北城的关系,中间就隔了一条河。两者合为一城都不过分,它们在地理上可以看做是一个,只不过在经济和政治上不必要而已。
正是因为后面那个原因,导致两地在千年后依然没有合二为一。
实在是近得不能再近!
然而正因为如此,方重勇的计划里面才有一个致命漏洞。
看到对方不回答,李岘追问道:“大军渡河,还要携带马匹,岸边又无大船,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呢?聊城的城墙虽然离黄河北岸有几里地的距离,但来回往复的船运,大军天黑开始渡河,只怕到天亮也无法全部运完啊。等到天亮,城墙上的贼军什么都看到了。”
李岘忧心忡忡的问道。
他希望方重勇打败河北叛军,绝对是出自真心,无论于公于私都是如此。
只可惜现实并非会如期望那样,不得不说,方重勇的计划是好的,就是其中有些致命的不确定性。
“放心,定能破城。”
方重勇轻轻摆手,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然而李岘问他更多,他却不肯再说了。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天黑。
方重勇领着何昌期等人来到黄河岸边,只见卢县城外黄河渡口灯火通明,一副忙碌景象。
段秀实正在组织麾下部曲忙个不停。
“河对岸情况如何?”
方重勇对忙得满头大汗的段秀实询问道。
“回节帅,车将军已经带着信号旗一部在清扫北岸了,确保没有贼军斥候。如果没问题,河中央的渔船会点起渔火,给我们发信号。”
段秀实抱拳行礼道。
“很好,依计行事。”
方重勇面色平静的点点头。
看到这一幕,李岘忍不住上前询问道:“妹夫,就这么渡河么?如此……草率?”
李岘在这里并未看到那种可以装运马匹的大楼船。事实上,如果那种大船出现在黄河南岸,河北贼军的斥候发现后,一定会报给聊城守将!
那样的话,对方事先有了准备,渡河行动就失败了。
沙场之上,所有人都在说,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好话谁都会讲。
但吹牛是一回事,践行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岘很想看看名扬天下的银枪孝节军,是如何枪出如龙,能人所不能的。
正在这时,黄河中央有好几艘渔船,几乎是同一时间,在黑暗中点起渔火!就好像是盛夏中草丛里的萤火虫一般,亮的鲜明,亮得出众。
卢县渡口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到这一幕,段秀实大喜,连忙一路小跑到方重勇跟前,抱拳行礼道:“节帅,成了!可以架桥了!”
“嗯,开始架桥,一个时辰内,务必要完成!”
方重勇大手一挥对段秀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