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守忠凑到周贽耳边小声说道。
后者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厮下令按兵不动呢,原来是这样的。
魏州距离贝州和博州都很近,按道理说,出兵救援很便捷,可是安守忠就是见死不救!
原因便是怕被敌军迎头痛击!
“安将军,那我们要如何对敌呢?”
周贽一脸困惑问道。
之前可以说敌情不明,现在皇甫惟明把军令都送过来了,总不能还说敌情不明吧?
“我们不着急,慢慢跟在那支军队后面。他们停我们也停,他们走我们也走,我们跟着他们的步调,绝对不冒进,一路尾随便是。”
安守忠那张狰狞的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整张脸气质混合起来,变得难以描述。那双小眼睛眯着,像是在琢磨着什么坏事一样。
“可是那样,贼军还是在攻城略地啊!”
周贽还是不太明白安守忠这是什么玩法,一直尾随,岂不是放任敌军攻城?
“攻,不是在攻我安某人的城;
掠,不是在掠我安某人的地。
可死去的兄弟,都是我安某人麾下的兵,周将军莫要搞错了主次啊。”
安守忠那双眯着的眼睛霍然睁大,顿时有寒光闪过!
周贽心中一紧,连忙点头称是,不敢反驳。
看到他如此恭顺,安守忠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一只手按在周贽的肩膀上说道:“避其锋芒,击其惰归。他们要去哪里就去哪里,怕他作甚。既然贝州无粮了,这次少带骑兵,就地筹粮。”
安守忠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出现劲敌才好啊,宰鸡杀狗又有什么意思!
“等会你点齐兵马一万,让他们好好休息,吃饱饭,准备好干粮,我们明日出发。”
安守忠沉声下令道,依旧是常规套路,一点都不赶时间。
周贽一脸惊讶,疑惑问道:“安将军,明日出发也就罢了,为何不点齐两万兵?”
安守忠瞥了他一眼,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随即转身便走,懒得跟周贽解释。
走到城下,周贽这才恍然大悟,明白安守忠是什么意思了。
平时两万人的补给不算个事,但现在贝州粮仓大概率是瘫痪了。
你带两万人出去,正在对敌的关键时刻,结果粮食不够吃了怎么办!
到时候那是要出大事的!
既然皇甫惟明的军令上说敌军只有数千人,那安守忠觉得按照自己这样的打法,一万人已经足够了。
没有必要冒着断粮的风险硬上!
“安将军,这次全歼贼军的胜算有几成啊。”
周贽忽然想起这一茬,叫住安守忠问道。
后者想了想说道:“如果成了就是十成把握;没成的话,周将军还是想想,到时候骑什么马跑路比较快吧。”
安守忠似乎心情不错,还揶揄了周贽一句。
你踏马这不是完全没把握吗!
周贽在心中大骂,听完刚才那番话,他还以为安守忠很勇呢!
月末总结
这个月更新不给力,没啥好说的,得了不可明说的呼吸道传染病,身体吃不消,没办法多更新。有些时候明明知道写什么,但就是没力气码字。
这一卷的剧情,已经到了深水区,我发明了一个词,就叫“初步乱世”吧。
小方和老方,都是难逃宿命,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
各类统治阶级,都想建立“和平的”,对自己有利的社会秩序。
危机之下,原有的贵族社会解体是不可避免的。迎接他们的,是不断的磨合与阵痛,还有试错。至于小方和老方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那就不剧透了。
我只能说,就像现在的剧情前面没法猜一样,后面的剧情,也一样不会落入俗套。
这本书里面我想表达的某些东西,如果只看个一两章,或者一目十行的看,是看不出什么门道来的。
大唐社会积攒的矛盾,已经走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这不仅仅是某个王朝的兴衰更替,更多的是社会基层运转逻辑的改变,以及经济商品化、货币化突飞猛进的前夜。
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美则美矣,但我不想写。
这一卷很快就会完结了,下个月,下一卷,敬请期待吧。
第502章 将军何苦插标卖首?
说走就走,接到军令的第二天,安守忠命周贽领三千精兵,除了斥候队外全步兵配置,乘船沿着运河,逐步接管运河两旁的失陷县城与州府。
临走前,他还对周贽千叮万嘱,事无巨细的交待用兵之法。
按照安守忠的猜测:方重勇麾下必定是以骑兵为主,甚至很可能是全骑兵,要不然对方肯定不敢过黄河到河北兴风作浪。
一旦两军遭遇,方重勇一定不会放过交战的机会,毕竟打不过可以跑嘛,交战主动权在对方那边。
所以安守忠要求周贽,如与敌相遇,便快速变阵,将阵线宽度缩减为平时的三分之一,并以刀盾兵迎敌。
骑兵遇刀盾兵,则必冲阵。
方重勇会因为看不清军阵厚度,以为兵少,必定轻敌。
而通常唐军步兵军阵,厚度有九人之多,而非是汉代的五人。
当然了,这九人是以三排为一队,接敌后,前方第一队顶不住了便会后撤,第二队接着顶上,第一队则退到第三队后方重整队形。
安守忠不走寻常路,耐心吩咐周贽,要他将原本就很厚的阵线堆得更厚!
这样的好处,便是利用盾牌防御的时候,中军可以让边缘的士卒转向,防止骑兵迂回包抄到后方!
而且阵墙的厚度,会多到骑兵冲进去就出不来的程度。
无论是哪个方向的刀盾兵,都依照中军旗帜与鼓声为号令行事。
安守忠反复强调,周贽一定要事先命令麾下丘八,在铁盾上悬挂钩镶,并让盾墙紧密排列,多层掩护,缓缓前行。
必定能崩那些骑兵一口牙。
所谓钩镶,其造型非常奇特,由把手、镶板、上下两个铁钩等部件组成,几乎全部为铁制部件。它挂在盾牌上,可以在马匹冲阵后速度减慢的时候,将其勾住,然后用陌刀或者环首刀斩杀!
简单说就是摆一个四四方方的乌龟阵,进如铁壁,退若山岳,内有倒钩,入阵必死。
配合带着钩镶的五边形塔盾,主打一个对骑兵的防守反击,多杀一骑是一骑!
这样的阵型具有极大迷惑性,因为敌军主将根本看不到阵线后面有多少行,通常斥候也只会以阵线宽度,估计敌军总数,也就是粗略数一数有多少列。
安守忠的意图很简单,便是让方重勇轻敌,然后贸然派骑兵过来刷战绩,最后盾墙会像刺猬一样狠狠扎对方一下。
周贽有些迷惑不解,他们兵力雄厚,何必把仗打得这么窝囊呢?多调一点人马给他不就好了么,为什么只给三千人呢?
安守忠没有多解释,仅仅是嘱咐他不要轻敌,依计行事。
他对周贽的要求很低,只要不被突突,那就算赢了,根本不需要考虑只一次就将敌军重创这样的事情。
力求不被对手占便宜就行。
吩咐完后,安守忠便亲率五千骑兵,奔袭博州聊城。两千步卒随后,以正常行军速度前往博州黄河渡口听命。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并不是一起行动的。骑兵带了几天的干粮便亡命奔袭,而步卒也不是单纯的步兵,他们一人牵着两头骡子,辎重都在骡子上。
还携带了大量引火之物,如猛火油等。
安守忠似乎是打算用火攻的方法作战,只是不知道会用在什么地方。
……
方重勇带着银枪孝节军,乘坐永济渠上的漕船东进到毗邻清河县城的武城,便下令修整,并派人前往聊城,侦查一下那边的敌情如何,进而判断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然而刚刚入夜,马上就有斥候回报:河北叛军一部数千人,乘坐漕船来到了贝州清河县,并以筹粮为名,大肆劫掠乡里!杀人放火还屠村!
当地有幸免于难的人沿着运河向东寻找,结果遇到了银枪孝节军的斥候,他们便向方重勇求援。
这位斥候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人一起到了武城外运河渡口,把人引到了方重勇面前。
由于清河县早就开仓放粮,官仓里面空旷得都可以老鼠游街。所以河北叛军没办法,只好到村里乡间挨家挨户的“借粮”。
当地无论是大户还是普通百姓,都是抠抠搜搜的,如同打发叫花子一样,只肯给一点点粮秣。
看到这些人如此不懂规矩,下乡征粮的丘八们顿时就火了。在一顿拳打脚踢暴力输出后,便找当地人“借”到了不少粮食。
他们还以“劫掠官仓”的理由,杀了十几个人以儆效尤,震慑当地人不要不识好歹。
然而这不“震慑”还好,一杀人便是捅了马蜂窝。
四处征粮的丘八,每一队其实也不过数十人而已,也只是挂了把横刀带了把弓就出门了,甚至为了节省体力都没有披甲。
都说走多了夜路,迟早遇见鬼。到了晚上点兵的时候,主将周贽发现有一队征粮的人居然不在大营。
而且连同那几十头负责驮运粮秣拉车的驴子,也不见了踪影,这一定是出事了!
面对这种“刁民”,周贽也没客气,带着五百精锐去征粮的地方一看,还没进村,就发现某个树林边上大片的鲜血,还有刚刚翻动不久的浮土。
他命人就地挖坑,然后就看到那几十个丘八全死光了,被人扒了衣服,火把照耀下横七竖八的在坑里躺着!身上的伤口十分狰狞可怖。
很显然,这队人马是征粮的时候翻车了,被本地百姓埋伏以后霍霍了。
周贽没有废话,直接下令将周围的四五个村落全部屠了,鸡犬不留。屠完了以后放火,顺手又把值钱好拿的东西全部拿走了。
对于这些丘八来说,找证据找犯人什么的太麻烦了。反正那些人都是刁民,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无所谓了。
如果杀错了人,那就当他们选住址的时候没选对吧。
哪次天灾人祸是不死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