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妇人给外面的男人写信求助,愿意带着分家的财货改嫁,但不想这个男人染指她的钱。
三方所求各不相同,其间取舍,亦是大不一样。”
李栖筠娓娓道来,方重勇的面色也越来越古怪,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拼命憋住。
看起来忍得很辛苦。
可能是这个例子实在是太生动了,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说安守忠就是这个“妇人”,但民间种种奇葩事,也是烂大街的存在,实在是不足为奇。
书房内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开口接茬。
“你是觉得,我们应该把这封信送到长安去?”
方重勇看着李栖筠疑惑问道。
如果真这么做,那事情反而就好办了。其实刚刚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方重勇就有这个打算。
只不过他是考虑到,这样做了虽然很容易挑拨安守忠与关中那边的矛盾,但也容易把自己的名声搞臭。
将来,谁还会傻乎乎的投诚呢?
“非也,信是绝对不能送到长安的。送去的话,无异于将来自绝于天下人。”
李栖筠摆摆手道。
他看到方重勇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于是接着说道:
“兵法有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
如今关中与洛阳之间还未乱,故而要亲而离之,使两边离心离德,势成水火。
将来乱了,官家再趁乱取之,尽收渔翁之利。”
“不错,那么具体如何操作?”
方重勇沉声问道。他一听这满肚子坏水的招数,就知道可以操作。
不过好牌还需高手打,道理是一回事,实际运作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一点小瑕疵而破坏大局的事情比比皆是。
“官家将此事交给鄙人运作,定要让关中朝廷与安守忠打起来不可。
鄙人先去一趟洛阳,暗地里许以安守忠高官厚禄,然后汴州这边再送去财帛以安其心,并承诺其独立管辖洛阳。
若是安守忠接受了财帛,下一步鄙人再鼓噪其截留漕运,教唆安守忠将运往关中的货物吞没自用。
此后,安守忠必定感觉腰杆硬了,与关中朝廷的关系只会恶劣不会改善。那时候,便要看两边会不会打起来,以及关中那边可以忍多久了。
打不起来,我们便继续加码离间,总有动手的一天。
只要双方打起来,那便有好戏可以看,到时候官家可以左右逢源,谁弱我们帮谁。”
李栖筠侃侃而谈道。
这一招,很有可操作性。送点不能吃不能穿的金银铜钱,只当是寄存在安守忠那边了。这种丘八,得了财帛以后必定会忘乎所以,用这些钱招兵买马,让自己腰杆更粗!
关中想调他的官职,门都没有,打起来是大概率事件。
严庄等人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句:这是哪里来的一个老硬币,好踏马阴险啊。
今天有个饭局
rt,晚点更新,肯定不鸽。
第652章 只有活人才配谈正义
深夜,李华看到叔父李栖筠一身酒气的回来,于是将其搀扶进了卧房。
“叔父,如何了?”
李华一脸关切问道。
之前他还在担心李栖筠去了汴州府衙后,会被方清找个由头下狱。不过看到自家叔父回来了,而且似乎还喝了很多酒,他也暂时放下心来。
然后李华又开始担心另外一个问题:是不是会有什么好事,以及这件事跟自己有多大关系。
“十处投人九处违,家乡万里又空归。
严霜昨夜侵人骨,谁念高堂未授衣。”
李栖筠忽然长叹一声,吟诗一首。
“这首诗是叔父当年在安西时所写,莫非是这次遇到什么事了?”
李华好奇问道,递过来一碗酸浆。
李栖筠将酸浆一饮而尽,其味清冽干涩又酸楚,让他脸上五官都皱到一块了。李栖筠将碗放在桌案上,又是叹息不止。
“你叔父我,当年去安西闯荡,其间酸楚,不提也罢。
如今看似又有出头之日,只是,要拿命去搏罢了。”
李栖筠摇摇头,示意李华坐下,继续说道:
“明日某便要启程前往洛阳,你不必随行,就在汴州参加科举。我若遇难,官家会直接选拔你为官员备选,与进士同,只等选官。”
他面色惆怅说道,现在这也算是在交代后事了。
“叔父,这是为何?”
李华大惊,没想到今天只是在酒楼里面吃了个饭,就遇到这么多吊事。
他只是来汴州参加科举的啊!
“是这样的,如今有一个机会,可以快速进入中枢的圈子里面。
时不我待,拒绝是不能拒绝了。”
李栖筠将他要去洛阳,劝说安守忠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李华这才放下心来。
或者说,他压根就意识不到其中的危险性。
“叔父,只是去送个信而已,无碍的。”
李华安慰李栖筠道。
“如果事情如你所说那般随意便好了。”
李栖筠摇摇头道,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的啊。
他要做的事情,可不仅仅是个“传声筒”,而是要离间关中与安守忠之间的关系。
煽风点火的活计其实不好做,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殃及。侄儿李华是个小年轻,根本不明白其中风险在哪里。
手里握刀的丘八,李栖筠年轻的时候跟他们打过很多交道。丘八拿刀杀人什么的,实在是不要太普通了,简直不值一提。
你怎知下一个被杀的不是你?
“叔父,您这……不怕关中那边的人报复我们吗?”
李华疑惑问道。
现在情况是明摆着的,他是没料到李栖筠这么快,就实际参与到汴州这边比较要害的事务当中去了。
要是以赌徒的视角看,不亚于一个在赌桌边观察局面的路人,突然间上桌,然后一把梭哈。
这把玩得有点大啊。
“不用担心,官家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通知家里,赶紧搬家。
等我们举家搬到汴州,关中那些人就只能干瞪眼了。”
李栖筠懒洋洋的说道。
李华点点头,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这次明明只是自己参加科举,叔父李栖筠却要跟着一起来了。
原来,他那位早年就敢孤身奔赴安西的叔父,这次来汴州,送他考科举是其次。
主要的,还是为自己谋一份差事,而且这份差事还不能太寒碜了!
“叔父,按您刚刚说的,关中大乱岂不是板上钉钉?”
李华压低声音问道。
很明显,李栖筠都参与到这么大的事情里面,他个人的看法与倾向已经是摆在眼前,没有丝毫遮掩了。
“嗯,伴随着洛阳的分离,关中大乱只是迟早而已。
天下的格局开始重新洗牌,这天啊,确实要变了。”
李栖筠摇摇头,一脸惆怅。
曾经当官,曾经见过世面的人,会对这些年的世道很不适应。
当年在安西的时候,大唐还是那般强势。如果以正常的历史轨迹来说,李栖筠回到长安后,应该在中枢混一段时间,再单独外放为上州刺史。
最后再调回长安,在六部之中任职。至于能不能当尚书侍郎,能不能当宰相,都要看运气如何。
可是现在呢?
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已经没有什么约定俗成的升官路线,每一个想在官场混的人,都要凭本事凭人脉,蹚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没有什么可以参考的。
入伙晚,就要玩命去拼,没什么好说的。
“叔父,当官就这么难么?”
听完了李栖筠的一番解释,李华有些怀疑人生。
当官这么难,为什么大家还要考科举,数千人里面才录取那么一点,这还是经过筛选的结果。
“如果当官都难的话,那世间就没什么容易的事情了。”
李栖筠一脸正色告诫李华说道。
……
离间安守忠与长安朝廷的关系,其实只是方重勇安排的一件“小事”。至少在他看来,打铁还要自身硬,如果自己没有实力,那么无论玩什么阴谋诡计,就算侥幸成功,也只是便宜了别人而已。
这天一大早,方重勇就来到坐落于开封城内,几年前新设立的“武备库”。,里主要是用来存放盔甲,棉衣以及相关原料的。
这两年以来,汴州也实行了军改。其中变化很多,最大的变化,就是将不断“私有化”的兵器甲胄,重新归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