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宝臣在把他们当垫子,让他们挡住控鹤军的老拳。
心狠手辣,毫无怜悯。
控鹤军被他们阻挡了一阵,已经是强弩之末,面对李宝臣结局可想而知。
但强弩刚刚射出的时候,被射中的东西,都是什么下场?
成语之外的故事,无人关注。
王武俊感觉到了一丝悲凉,如果上级说一切为了大局,那一定是牺牲你去成全他的大局。
王武俊想不明白的是,他和李宝臣是老乡,所以才能互相托付信任。
李宝臣为什么要出卖他,送他去死?
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枪,真踏马阴险。经此一役,王武俊算是看透了李宝臣的为人。
“王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一个肩膀上还插着箭矢的亲兵低声问道,龇牙咧嘴的忍着痛,眼神里满是绝望。
他们其实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就几里地的距离,李宝臣这狗贼要是肯增援,援兵爬也爬到这里了!
这厮就是靠着先锋军去消耗控鹤军的体力与士气!
垫刀流的打法,不是李宝臣发明的,以后也会有人继续将其发扬光大,太阳底下根本就没有新鲜事!
“王某打算去汴州,你们谁要回营的自便,王某不欠李宝臣什么。”
王武俊环顾众人说道。
都这样了,谁还会回去啊,难道李宝臣会给他们记功不成?不找个由头清算就很不错了!
垫刀流的打法,再怎么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李宝臣当然是唯愿王武俊他们死光了才好。当然了,王武俊若是真能击退控鹤军,则是必须得记功。
总之,战场是一个以成败论英雄的地方,失败者和死人就乖乖闭嘴,没有什么人权可讲的。
“我等愿追随王将军!”
众亲兵抱拳说道,他们也不愿意再给李宝臣办事了。
战场上没有马,王武俊他们互相搀扶着,向东面洛阳的方向而去。
……
就在西边几里地之外,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李宝臣眺望着路的尽头,面色凝重。
刚刚,有许多逃兵冲击而来,但是倒卷珠帘这一招,是玩不出来的。道路中间是四五层的木栅栏与拒马桩,隔一段放置一排。
两旁山丘上士卒们已经弩上弦刀出鞘。这些不仅是用来对付控鹤军的,也是用来对付逃兵的。
妄图冲击木栅栏的逃兵,被山丘的弩手直接射杀,阵前留下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尸体。
为了打赢,李宝臣豁出去是不当人的。
逃兵们不得寸进又折返回去,冲控鹤军的阵,也有人往两旁的山上爬。
总之,在很短的时间内,道路便被清理出来了。
带着血腥与冷酷,还有必胜的决心。
战争,就是你死我活,无所不用其极。
李宝臣终于看到,控鹤军的士卒,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那是决死的野兽,已经无所畏惧。
所有的策略,套路,计谋,在这一刻,已经不再起作用。
正如李怀光打赢王俊武以后没有带兵回洛阳一样,他们这股气卸掉了,那么便再也提不起来。控鹤军的士卒也是人,面对绝对优势的敌人,在绝望之下也会恐慌。
现在,不管前方是什么刀山火海,只有杀过去,才有生路。
对于李宝臣而言,前锋军溃散了,他此刻要是退走,那便是成就了控鹤军的不败神话。
他麾下的将士,就会开始离心离德,怀疑到底能不能打赢。
双方,都是被逼上了绝路,只有杀死对手,才能获得活下去的资格。
“传令下去,不许冲锋,守住阵线。”
李宝臣下令道。
“得令!”
传令兵去传令了,李宝臣又对另外一个传令兵说道:“两侧的弩手射光箭矢前,不许下山,避免与控鹤军接触。”
“得令!”
这位传令兵离开了,李宝臣似乎还不放心,他对儿子李惟诚说道:“危急时刻,某会亲自带亲兵冲阵,你要压住阵脚,斩杀逃兵,万万不可退却。”
“父亲……真到这个地步了?”
李惟诚大惊,之前他觉得李宝臣很有自信的啊,怎么现在完全不行了?
“皇甫惟明轻佻,已经付出代价了,本帅可不要当第二个皇甫惟明。”
李宝臣冷哼一声说道。
他身上的特质,充分反映了什么叫“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事实上,当初听闻方清离开汴州去登州的时候,李宝臣压根就不信!
别人说不在,只是让你认为他不在。一个人深居简出,外人是无法探知究竟的。
然后李宝臣特意派人去登州核实,直到密探亲眼看到方清在登州露面,身边还有亲信大将何昌期等人。得知消息的李宝臣这才放下心来,决定放手一搏,一口气收拾安守忠和李怀光。
方清若是在汴州,此刻他是不敢出兵的。
“看好了,已经开始了!”
李宝臣用马鞭指了指战线前方,正在这时一支冷箭朝他射来,身边的亲兵眼疾手快,用盾牌挡住了冷箭。
李惟诚暗道侥幸,自家老爹准备充分,站在高台眺望,就防着这一手。
战争好可怕!
李惟诚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他本就不喜欢带兵,现在临阵观摩,更是觉得这个领域,乃是真正的刀口舔血,不是他可以玩得转的。
两边将校之间的斗智斗勇,又岂是这四个字可以概括的呢?
李惟诚本想开口说自己以后不想带兵,但看到李宝臣脸上冷峻的面色,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厮杀开始了!
控鹤军的士卒顶着盾牌冲锋,朝北面山丘上的伏兵挺进。
那些手持角弓弩的伏兵大骇,不少人抛下弩机就跑,一时间鸡飞狗跳,北面伏兵阵地乱作一团。
李宝臣不动如山,就好像被杀掉的都是猪羊一般。
“传令下去,中军不动!预备队不动!督战队不动!
违令者就地格杀!”
李宝臣对传令兵冷冰冰的下令道。
这一刻,他的心,比山上的石头还硬。
李惟诚几次都想开口,却是被李宝臣用眼神吓退了。
李宝臣的判断是对的,控鹤军最擅长的,便是乱中取胜。
先袭击一处,打乱敌军建制。然后吸引敌军补位。
敌军原本规整的阵线,自然会乱起来。
然后他们就会用爆发式的方式破阵,以点破面专攻阵线松动的地方。
这时候,敌军部曲,已经分不清面前的究竟是敌军还是我军了。
最后,他们找到中军的位置,一击必杀。
敌军就算有十万人又能如何呢?这十万人又不能同时跟他们交手,很多时候都是被自己人给推倒踩死的!
李宝臣就很懂,立起栅栏维持阵线,摆上拒马防止骑兵冲阵,就跟老乌龟一样四平八稳的。
反正老子就不动,你们喜欢啃,那就上来啃吧!
当然,只要是用兵之法,就会有利有弊。这么做的弊端就是,两翼掩护的部队非常危险,无法得到中军的支援。
忽然,李惟诚看到控鹤军的攻势,似乎缓下来了。
北面的伏兵被杀散后,南面的伏兵居然堪堪撑住了,在跟控鹤军的士卒肉搏,状况惨烈。
李宝臣就是不救!
“父亲……”
李惟诚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快了,他们已经是油尽灯枯。”
李宝臣长叹一声道,似乎为控鹤军感觉惋惜。
见李惟诚还是不明白,李宝臣又补充道:“控鹤军真是铁军,猛虎雄狮。方有德也是神人,能带出这样的部曲。可惜他们屠了长安,不能为我所用。要不然,本帅还真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
李惟诚默然。
控鹤军在长安干的事情,就连李宝臣都不敢干,为此还受了很多气。
但是不跟关中那些天龙人媾和的话,在长安是待不住的。
这其实是一个取舍的问题,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南面的伏兵阵也被杀散了,只是冲锋的过程中,控鹤军士卒被射杀了不少,眼看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擂鼓!”
李宝臣对身边的传令兵大吼道!
来了!
李惟诚的心被提了起来。
该出手的时候,一定要出手,不能躲在栅栏后面。因为军心这种东西,会有一种强烈的暗示性。
将为兵之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