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臣只是想垫刀,他可不是没有决战的勇气。
“杀!”“杀!”“杀!”
早就跃跃欲试的中军士卒,将栅栏推倒,如泄闸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李惟诚在那震天的喊声,还有密集的脚步中失神,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李宝臣已经亲自带兵,全军押上!
哪怕打一头病老虎,李宝臣也是用尽全力,直接梭哈了!
站在高台上的李惟诚,看到数量要少得多的控鹤军士卒,被分割包围,但他们依旧朝着李宝臣的帅旗挺进。
李惟诚忍不住连连叹息。
李宝臣的帅旗有好几面,备用的掌旗官都有好些,只要帅旗倒了,就会立刻有人会竖起新帅旗。
就连李惟诚这边,都有一面帅旗预备着!
为了赢控鹤军,李宝臣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惨烈的厮杀,完全不忍去看。
浑身是血的控鹤军士卒,已经看不出军服的原本颜色了。寻找他们毫不费力,只要看谁身上都是血,那一定是控鹤军这边的。
但这些“小血人”,也因为以少打多,而不断倒下,人数越来越少。
最后他们彼此之间互相靠近,形成了一个圆阵。这个圆阵之中,不断有人被李宝臣的士兵砍死,范围也越来越小。
“听闻如今方有德隐居了,若是他听说控鹤军覆灭,不知作何感想。”
李惟诚自言自语说道。
很久之后,道路中央,包围圈分开一条道。
李宝臣走上前来,看着在圆阵中领头的李怀光,面色肃然问道:“李怀光,你可知罪?”
“人死鸟朝天,李某何罪之有?”
浑身鲜血的李怀光,满脸不屑反问道。他今天是杀够本了,就算现在死去,也没什么遗憾。
“当年控鹤军屠戮长安,便是你的罪孽。今日你便要伏法,你麾下将士,本帅可以网开一面。”
李宝臣昂着头说道,看起来一身正义。
他真的很想看到控鹤军士卒为了求活,亲手将李怀光宰了。
然而,李怀光好像看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忍不住仰天长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这个皇甫惟明曾经的麾下走狗,揭竿而起一路烧杀抢掠的无耻贼寇,居然跟本帅说什么法理正义。
这玩意你信么?你有么?
要杀便杀,还说什么狗屁道义?
这世间唯有方大帅才讲道义,就凭你也配么?”
李怀光身后的丘八们,也都一个个哈哈大笑,脸上毫无惧色。
很显然,李宝臣那拙劣的分化套路,完全没起任何作用。这些剩余的控鹤军将士,手里收割的人命又何止十个二十个?
这时候还说什么有罪无罪,难道不可笑么?
李宝臣本来想杀人诛心,结果被碰了一鼻子灰,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好不尴尬。
他灰溜溜的转身离开,再也不敢回头看李怀光他们。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
李宝臣,耶耶在地下等着你来战!”
李怀光对着李宝臣离去的方向高喊一声,冲向包围他们的关中军士卒,厮杀在了一起。
第678章 吊民伐罪
大战之后,多生疫病。战场上的尸体会招来食腐动物,会污染附近的水源,李宝臣既然打败了控鹤军,那自然不能任凭随处可见的尸体曝尸荒野。
于是他在占据了无人驻守的洛阳城后,便下令将洛阳周边战死之人就地掩埋,贴安民告示,收拾残局。
在这期间,李宝臣十分警惕汴州那边的动向,结果左等右等,没等来“捡便宜”的人,他这才放下心来。
接连下了三道命令。
第一道,从军中抽调能言善辩之辈,去洛阳城大户家中讨要军饷。给钱的人,在大门门楣上挂一个太极八卦图,李宝臣麾下兵马绝不侵扰。
至于给多少嘛,这次丘八们死了那么多,都是为了保护洛阳,不多放点血不合适吧?
若是不给钱,呵呵,宝臣大帅也不会强求。
反正现在世道这么乱,懂的都懂,对吧?
第二道命令,派人去长安报功,争取更多支持。
当年控鹤军在长安可是狠狠的砍了天龙人一刀,现在宝臣大帅干掉了控鹤军,也算是为当年的事情划上了一个句号。
这些天龙人们欠下了一份巨大的人情,宝臣大帅将来回关中,说话自然是更有分量。换言之,在关中天龙人看来,宝臣大帅现在已经是他们这边的人了。
诸如方重勇这样,在基哥时代的铁杆大唐利益捍卫者,此时反倒成了反贼。
第三道命令,大军在洛阳休整三日,敞开了放纵!
摆上流水席,只要吃不死,就往死里吃。
让洛阳城内大户家出些女奴婢,给将士们爽爽。当然了,若是世家贵女愿意来军营劳军当然更好,宝臣大帅虽然自己不玩,但是敞开了让弟兄们玩,多多益善。
不仅是吃喝玩女人,而且还将搜刮来的财帛当场分润下去!
这次李宝臣为了赢控鹤军,可是坑了不少人,连亲信王武俊都被坑惨了,军中可谓是怨声载道。只要是一个火星,就很有可能爆发哗变。
如今打赢了,宝臣大帅拿到了自己的政治利益,拿到了洛阳城,自然少不了麾下弟兄们的福祉。搜刮来的财帛不必送回长安,更不必交给什么狗屁朝廷,直接分了!
反正就一个字:爽!
一举收拾了安守忠和李怀光,宝臣大帅的威望如日中天,乃是“中兴”大唐的大功臣。
将士归心,人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至于方清,李宝臣觉得对方把咸猪手伸到渤海国,捞一把就舒服了。洛阳的事情,对方是鞭长莫及,也没有那么大胃口能吃得下。
李宝臣觉得,这次方清最大的失误,就是提前把箭“射出去”了。再怎么大意,也不该在登州公开露面。
他在登州露面了,还搞出个打死了几十人,打伤数百人的演武,谁都知道汴州军主力已经东移,要出征渤海国,没有一两个月根本不可能返回汴州。
正是因为李宝臣看到了对方招式已经用老,所以才敢集中精力对付控鹤军。如若不然,他出手的时候,汴州这边也出手,那岂不是要坏菜?
洛阳皇宫明堂内,李宝臣坐在头顶透光的龙椅上,越发感觉到这个建筑的奇妙。
大殿内只有这一处是阳光直射在身上,其他地方都是暗的。
这个巧妙的设计,便是武媚娘当初为了显示身上的所谓“神性”,特意找工匠设计的。
每次上朝的时候,由于龙椅上方是一个镂空的楼阁,因此阳光可以直接照射到下面来。但大殿内的其他地方,又不可能有阳光直射,所以龙椅上坐着的人看起来就像是“神人”,需要顶礼膜拜。
不得不说,古人一点也不笨,他们十分会玩,脑子非常活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怎么样,为父宝刀未老,出手斩控鹤易如反掌。”
李宝臣得意洋洋,对站在身旁的庶长子李惟诚吹嘘道。
“父亲用兵如神,孩儿望尘莫及。”
李惟诚恭维道,只是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就是代价有点大,自己这边死的人,是控鹤军的两倍还多!怎么看也是惨胜了,如何能叫“易如反掌”呢?
不过他平日里甚有修养,自然不会此时开口反驳。
“不应该啊,汴州那边要出手,现在也该出手了。我们大军刚刚入驻洛阳的时候,也是最虚弱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动手呢?
难道方清真的在登州,他就真的不管洛阳这边的事情了?”
李宝臣忽然开口自言自语道,百思不得其解。
他始终不相信,如此重大,决定中原归属的战争,方清居然会不管不顾!
渤海国的利益,真就那么大么?
就算他人在登州,这么多天过去,也该回来了。登州水路到汴州,远没有想象那么远,最多两日便可抵达,甚至更短。
“父亲,如今大局已定,就算方清想动手,也晚了。
索性就只能放弃,作壁上观。
他就算不甘心又能如何呢,已经没有机会了!他还能折腾出个什么花来?
关中还有军队没动呢,我们又不是孤军!”
李惟诚解释道。
李宝臣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此。如今的局面,就有点像是太宗收拾了王世充,占据了洛阳,正是要席卷天下。
区区汴州伪朝廷,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肥羊罢了。
“方清有好几次可以入局,控鹤军打败安守忠是第一次,我们与控鹤军决战是第二次,我们得胜后刚刚入主洛阳,立足未稳是第三次。
结果都没有动静。”
李宝臣思来想去,完全看不到对方有什么机会。
现在动手么?方清动手试试看!
此刻动手就是拼人命,这种战斗又有什么意思?
“父亲且安心,经此一战,关中豪强归心,父亲在朝中的分量更重了。”
李惟诚劝说道。
李宝臣点点头,此战的政治利益不在于占有了多少财物,杀了多少人。
一是“光复”洛阳,象征意义极大。
洛阳在关中天龙人心中,地位就是“副都城”,是长安的外延。
这个概念可不是关中天龙人提出来的,早在西周时期,便有此一说。
二是歼灭了控鹤军,由此占据了所谓“大义”。
控鹤军在关中杀天龙人,他们就是乱军。而收拾了乱军的,便是“王师”。自此以后,李宝臣便甩掉了叛军起家的黑历史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