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华人已经有点傻了。

　　这媳妇是挺好的，可他真没想到，他爸竟然还有这么，额，前卫？开明？反正就是神奇的思路。

　　“你看，他都高兴傻了吧？”

　　张大爷对张建华这会儿的失神完全没放在心上，“这么好的媳妇，要正经娶进家里来，那得出多少彩礼？老大媳妇都能闹着要一整间屋，这能当售票员的难道不会要吗？到时候让他俩也出去找房子住？那也没合适的房啊。”

　　“那我跟老杨这么多年养的儿子，最后一个个的都不在我们身边，算我俩白干活啊？”

　　张大爷跟老郭还是能聊点实在话的。他反手拍拍郭大爷的胸膛，“你岁数也大了，你可得好好想想，总不能靠后老婆的养孙女儿养老吧？那中间都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你信得过？”

　　郭大爷没当回事儿，“我到时候退休金根本花不完，还用她们养老？别找我要钱就不错了。”

　　张大爷摇摇头，“你身子骨硬朗的时候当然无所谓，要是走不动了、病了呢？不是亲生的，谁愿意伺候你个糟老头子？”

　　他用诧异的眼神看着郭大爷，“你后娶的那个媳妇，儿子没了都把儿媳妇留着，还专门给人搞来一个孙女，你不会以为她就是心善吧？人家工作也捏在自己手里，可比你想得周到多了。你没断关系的三个孩子里头，我看就诚信最靠谱。你有空的时候还是笼络笼络亲生孩子，别真把自己后手给搞没了。”

　　“……总之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张大爷背着手回家，“希望你是真有数吧。”

　　魏同心则拉过全程围观没有说一个字的张四凤，回到乔家屋里说话。张四凤周一到周六都在厂里住，难得回一趟家，魏同心之前还真没空跟她说王大妈在打她主意的事。

　　“我？郭小宝？”张四凤震惊。

　　不是，这都是哪儿跟哪儿？怎么看都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且不说她上头有三个哥哥，根本轮不到她去招赘。就算要招赘，也不会找郭小宝这种脑子不好的吧？万一影响下一代咋整？

　　她进入造纸厂马上就要满一年，给魏同心的那些钱也就差一次就齐了，正美滋滋地盘算着接下来的一年能攒多少小金库呢。没想到她离十八岁还有几个月，就有人要打她的主意了！

　　魏同心点头向她确认，“你可别不当回事。虽然你爸先把这种方法提出来用到你二哥身上了，可要是王大妈也提出

　　来，没准你爸妈还真会动心。”

　　都是知根知底的邻居，也不用担心公公婆婆难伺候，还能直接住到隔壁，跟在家也不差什么。

　　尤其王大妈从郭大爷那儿薅了一大笔钱，外头人知道得不清楚，院里人肯定知道得八九不离十。王大妈又只求郭小宝别下乡，一些普通人谈论婚事容易起矛盾的地方，她肯定很大方。

　　张四凤听魏同心给她这么合计一遍，绝望地发现，要是她自己有个女儿，没准也会心动。

　　“……不行，这郭家最适合当丈夫的明明就是郭小宝他姐，我打小就跟在她屁股后头跑。要是她是男人就好了，哪儿还有这么多的事。”

　　张四凤屁股往后头落下，整个人都垮了下去。

　　她？郭小宝？不行不行，越想越觉得恶心。

　　突然，张四凤眼睛亮了起来，“你说，要是王大妈提出郭小宝的事，我就跟她们说我喜欢郭二哥怎么样？”

　　“噗——”魏同心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不是？你舍身取义啊！”就郭二哥为了工作那个努力劲儿，看热闹都瞧不见他的人，每天都自愿加班，殡葬处的工资又不高，这图个啥啊？但凡有点休息时间，不是自发学习，就是上街做好人好事，这嫁进去直接就是跟王大妈过日子啊！

　　“姐妹你清醒点！郭二哥心里没有这些小情小爱的，你真嫁过去，退让的永远都是你。因为他是个好人，外头的人也永远会帮他说话，你就算吃了亏也很难说出来的。你别为了躲着郭小宝把自己后半辈子填进去了。”

　　郭诚信当然是个好人，可他的世界里，崇高的理想远远胜过他自己的小家。远处近处的呼救声，都远远高于他家里人的生活所需。这样的好人应该得到好报，可这份好报不应该是张四凤的牺牲换来的。

　　魏同心终究还是有私心，还是希望自家好姐妹如果要结婚的话，能有一段更利于她自己的婚姻。而不是为了躲避一个坑，被迫跳到另一个坑里。

　　“我当然知道。”张四凤微微叹了口气，“可我哥有个机械厂的工作，找个对象都得我爸使出那种招数。我要是想找个合心意的，那得多难呢？”

　　“我嫂子对我哥，那完全是见色起意。你姐跟你姐夫倒是挺合拍，但赵家之前也有很多麻烦事，这种我是应付不过来的。至于你二哥二嫂……也算是各有各的想法吧。”

　　“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吗？结婚结得飞快，刚结婚人家就受伤，还没成真夫妻呢，人家就出差去了，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难道就不辛苦了吗？”

　　张四凤真挺担心自己这个姐妹的。尤其拿着人家给的工作机会，人家却在过着独自给俩便宜闺女当后妈的日子，心里真的挺不好受。

　　额，虽然看魏同心这越养越白的脸蛋，日子应该是比在魏家的时候好过多了。

　　魏同心跟她也不说虚的，“我要是不抓紧结婚，下乡的就是我了。后头我那两个兄弟之间一堆的破事都不会有，就我一个冤大头。天明工资又高，朝阳和红霞也过了最难带的岁数，想要不下乡，这就是我最好的办法。”

　　这个确实。

　　因为不受宠，所以下乡肯定是她。也是因为不受宠，正常嫁人的话，家里也不会给多少陪嫁，能愿意花心思找个好人家才怪。

　　更是因为不受宠，就算魏同心自己去造纸厂考试，也不一定护得住这份工作。

　　以前她心里还不解，后来魏爱军的真面目暴露，才知道这个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魏家老四，到底有多么难缠。

　　张四凤还是担心魏同心，“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结婚之后真的开心吗？”

　　真好，除了奶奶和大姐，还有朋友这么关心自己。

　　魏同心笑着回答，“你放心好了。如果说你嫂子喜欢小白脸，那我就是喜欢小黑脸。我跟你嫂子其实是一样的。”

　　好哇！好哇！这是能跟未婚小姑娘说的内容吗？

　　张四凤在心里捂脸尖叫，一时间脑子里跳出来乔天明那张黑脸，实在是没法把他跟自家姐妹的脸想象到一起，“啊啊啊！你不要跟我说这个！我信了、信了还不行吗！”

　　魏同心没好气地拍拍她，“喂，这可是你自己非要说的啊，我很领你的情的！还有你别岔开话题，你到底怎么想的，可别一门心思奔着郭老二去啊！”

　　张四凤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哎呀，我就是看我二哥和你二哥那样，觉得结婚没啥意思。我又没觉得哪个男的好看，也不能像你和我嫂子那样。与其去外边相亲碰运气，我还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再怎么坏，也坏得有限。我受欺负了还能随时找家里帮忙。”

　　“而且吧，他郭诚信虽然是个爱奉献的好人，但好歹脑子不糊涂，人也有底线，不会像那种老好人一样随便往外借钱。他是要么不出，但凡出钱肯定是给到真正的困难户，还得把钱换成米面粮油给人家送上门。”

　　了解得这么清楚？

　　魏同心挑眉，“你老实交代，啥时候开始关注郭老二的？”

　　张四凤坦坦荡荡，“就他回来之后啊。我们造纸厂有人家里老人走了，就是去他那儿送走的。他们家好几个孩子，但家里男人病怏怏的躺着喝药，全靠我那个工友一个人养活全家。”

　　郭诚信就是偶然知道了这件事，然后也没直接捐物资给他们家，而是通过街道转交的。

　　“你都了解得这么清楚了，我还真一时半会找不到理由来劝你。”魏同心默然，“你……你就算要说，也把结婚时间往后拖拖，好歹能有个反悔的机会。”

　　魏同心就怕张四凤这么关注郭诚信的事，是因为动心而不自知。好奇心是心动的开始，喜欢上一个好人是很正常的事，但可千万别糊里糊涂爱上了啊。

　　张四凤自觉想得很清楚，“你就放心吧。王大妈不提我就不提，就算提了，我也说二十岁之后再结婚，这总行了吧？”

　　魏同心这才松了一口气。

　　——

　　谢春芬那边给出回答之前，县里今年的下乡通知又下来了，这回更加严格，要求没有工作的适龄青年全下乡。

　　可消息灵通一些的，就知道市里根本不是这样。这下县里直接炸开了锅，知青办被堵了整整两天人群才散去，还搞下台了接替郑海萍当小组长的知青办干事，又换了新人上台。

　　这回的新人身后空无一人，没法子像前任那样瞎搞，更得小心不能步前前任后尘，只能小心翼翼。在上头的要求和群众的呼声中走钢丝，最后还是跟市里保持一致：每家只能有一个孩子不下乡。

　　当然，有工作的人是不用计算在内的。这样算下来，郭小宝刚好就占了那一个名额，不仅王大妈松了口气，张四凤和魏同心更是松了口气，起码不用担心乱点鸳鸯谱了。

　　可他们院是不用着急，其他人却盯上了这院里的人。

　　已经结婚的不算，还没到结婚年龄的也不算。张建华这个机械厂工人，终于迎来了他自认为应得的受欢迎程度，成为院里最受欢迎的未婚青年。

　　可他根本看

　　不上没有工作的女同志，哪怕女方做出再多让步、连张大爷都动了心，也没见这犟种改口。

　　没办法，有心人只能把目光投向曾经看都不看一眼，现在却颇有些合适的特殊岗位工人——郭诚信了。

第137章 冯小琴惊天动地脑回路不行再离啊！……

　　冯香兰此刻就被婆家大嫂拉着说事，“香兰，小琴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妹妹。我们小雨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亲侄女儿，你就不能求求你妹妹，让想办法让小雨能嫁给郭诚信，让小雨留在城里吗？”

　　大嫂子满心满眼都是这棵救命稻草，“你大哥只管他自己那摊子事儿，你儿子也有工作不用愁。你就当是看在我帮你照顾儿子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帮帮我吧！我只求小雨能嫁人留在城里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需要。”

　　冯香兰怎么说大嫂子都是不信，“嫂子，我跟我妹之间的事儿你是看不着吗？再说了，她也就是个后妈，人家亲妈亲爹都在呢！她要是真有那么大本事，怎么可能在医院干了那么多年，还跟我一样都是普通护士？”

　　这人真是不切实际，就算小雨这闺女还不错，可她没有工作不说，大哥一家又不舍得给闺女吃好的，养得这人是脸蛋蜡黄身子窄瘦，哪能高攀人家读过高中的工人？

　　就算是殡葬处这种地方的工人也不行啊！

　　那普通人家没准还会因为她家不求什么彩礼而心动，可郭诚信的亲爹可是八级工！就那么点儿钱，对人家来说算个什么呀？用得着为了这点钱赔进去孩子下半生么。

　　而且嫂子还说什么帮她照顾儿子，那明明是两个老人在受累，她就是正常操持一家人的事儿，结果嘴皮子一翻功劳全都归她了，真是脸皮厚。

　　两个老人这会儿全当自己耳聋眼瞎，看不到两个儿媳妇之间的纠缠。冯香兰的儿子这会儿在外头给岳家扛炉子卖好，等着娶媳妇。而侄女小雨突然从房间里冲出来。

　　“妈！我下乡去就是了，你不要再为难二婶了！”

　　大嫂子全然不管，两只干惯了家务活的手臂一转一推，小雨就被转着圈儿退回房间内。

　　她顺势关上房门，自己整个儿守在门口，跟冯香兰说，“香兰，嫂子这么多年没求过你什么事儿，身边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五块钱你拿着，只求你能帮忙跟你妹妹提一嘴，说说好话。至于成与不成……我也不强求。”

　　两个老人的视线一下子就黏到这张钱上，冯香兰手一翻，快速藏起钱，笑着说，“嫂子你早说这话不就好了。你放心，就算成不了，我也给你寻摸寻摸其他人家。小雨可是我的亲侄女儿，哪能叫她就这么下乡去呢？”

　　这就是成了！

　　哪怕这桩亲事成不了，有冯香兰这句话，也算是有些其他的希望。

　　“要是真想成，你给我这点是差不多，可给我妹妹，只怕是不大能打动她的。”冯香兰意有所指。

　　大嫂子也上道得很，拉着人到里头说话，避开了两个老人的视线。

　　——

　　“妹妹，你是知道我的，我虽然有些斤斤计较，但也不怎么说假话。我那个侄女你也见过。年纪合适，人也能干，家里家外的活计都是打小就做惯了的。郭家的那个既然是个爱事业的，那正适合有这么个好闺女照顾家里，你也能借这个机会跟郭高工更亲近不是？”

　　冯香兰特意在医院上班休息的时候找上冯小琴，要不是她上来就把一包饼干塞到冯小琴手里，冯小琴早就躲她远远的。

　　“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这不是你偷摸跟老郭相亲的时候了？你嫂子给了你多少媒人钱，值得你这么卖力？”

　　她俩的矛盾可是从小到老，之前还为了抢老郭打起来呢。

　　冯香兰是来找她说道，但又不是自己求她有事，态度一点都不带软和的。

　　“我这跟你说的都是实在话。你自己是工作、儿媳、孙女都有了，郭高工可跟他的孩子们不大亲近。你可别只当你自己聪明，拿别人都当傻子。郭高工这会儿还在给他前头那个媳妇钱吧？要是这几年郭高工反应过来你的聪明，发现你只想着自己不想着他，他会是啥反应？”

　　郭大爷才是年纪更大、养老的事情更着急的人。之前还可以说是心大，可随着人年纪的上涨，总会有一天开始恐慌。就算他有厂里兜底，但发现枕边人比自己想得全面一倍却根本不提醒自己，还会是之前那个你侬我侬的态度吗？

　　冯香兰看着年纪一大把脸蛋还红扑扑的冯小琴。

　　这一看就是日子过得顺。

　　也是，谁能想到老郭那么大岁数了，还是精神抖擞的？她前夫结婚三年后就不大行了。这人跟人啊，差别真是大。

　　冯小琴头一次结婚那么倒霉，咋一把岁数，还让她幸运上了？

　　要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冯香兰还真不想找这个理由跟冯小琴说话。白白提醒了这个倒霉妹妹，她又能拿到什么好处？

　　冯小琴脸色变幻不定，“呵，说那么一堆，你还不是见钱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