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在裴学海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把控每届新星奖的每个细节,运作奖项之事不可避免还是会发生的情况下,年龄限制就是很好用的一招。
二十五岁是一道年龄分界线,在内娱,绝大部分能在圈内混到一席之地,需要用奖项来帮助自己转型,也最舍得付出成本去运作奖项的那批流量生花,基本都在二十五岁以上。
这批人就算想给自己贴金,也只能把目光放到飞天金鹰白玉兰。而符合年龄限制,年轻一点的流量,这时候都还没混出头,自己没这个能力,公司也不舍得下血本去捧——谁知道ta以后能发展成什么样啊。
虽然这招的覆盖面不算百分百,但也从源头上掐断了一部分人运作奖项的需求,间接促进了新星奖评选工作的公平公正。
只是,裴导可能没想到,堵了流量那头,新星奖的候选名单就直接往低龄化的方向狂奔了。
秉承着眼见为实、公平公正的态度,凌穗岁并不急着对这份名单发表看法,而是先打开电视,把他们的表演片段看一遍再说。
听说白玉兰等奖项的评委不会看作品全集,只看开头、结尾,还有中间挑几段。凌穗岁能理解评委没那么多时间,不过她这会就不用掐头去尾了。
因为这份名单里的演员全是配角,除两个担任主要角色的演员外,其他人的出场时间不超过半小时。她在里面待了大半天,中途吃了顿服务员送上门的午餐,心里就差不多有数了。
怎么说呢……凌穗岁无法判断这份提名名单是否有“走关系”的可能。如果用他们的实力给新星奖的提名标准定个基调,那这个奖项的含金量,在内娱是很靠前的。
凌穗岁不是针对谁,她是说内娱很多人。粉丝天天说“ta只是个孩子”——但真遇上小孩哥小孩姐,这些人的演技比人家差远了。
毕竟,现在能当童星的小孩,要么是星n代,要么有娱乐圈相关的人脉和资源,从小就接受过相关教育。
娱乐圈对普通人的开放通道本来就在逐渐收窄,这点在童星赛道表现得更明显。凌穗岁之前筹备《嫁不出去的姐姐》时,根本找不到非“关系户”的合适演员。
选角当然是公平竞争,能者优先,但在很多小孩还不明白“表演”的具体含义,没能克服对镜头的紧张感时,这些孩子已经能从容自然地表演各种情绪。你是导演,你会选谁?
凌穗岁心中有了投票的人选,不过她这会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提名名单低龄化,究竟是因为十八到二十五岁这个年龄阶段里真的没有好演员,还是他们没戏拍,或者没有报名渠道呢?
新星奖的举办目的是为了给年轻人更多机会,让他们能够被观众看到,至少凌穗岁是这样理解的。
但现在,他们可能需要先被新星奖看到。
也许是因为出身学院派,对“传承”二字有独特的情怀,再加上自己一路走来也受到了很多前辈帮助,所以凌穗岁对娱乐圈的新人,还是抱有一点希望能为他们撑伞的心态。
“设定年龄限制,把很多人卡出去后,童星在报名时确实很有优势,还是得反馈一下这个问题……”
凌穗岁在房间里自言自语,“或者明年新增个12岁以下的最佳儿童演员奖?但这样好像又有点鼓励小孩当童星的意思。”
算了,这些事情就留给常任委员会头疼吧,她只是这届的评委,还是先把票投出去。
文艺行业的奖项通常都很主观,每个角色的表演难度也不一致。打个比方,如果卷子上是不同的题目,就很难以分数高低去评判学生的能力水平。
凌穗岁左思右想,反复挠头,最后把票投给了两位表演技巧最熟练的演员。
投票ddl在下午六点,根据结果决定是否需要开启评委会议。
原来的规则是“九位评委中有三人(含)反对”,就需要大家面对面坐下来重新讨论,但在凌穗岁的建议下,这条规则改成了“未获得超过半数投票”,就得开会了。
她的理由也很简单,投票赞成和投票反对不是同一回事,“反对”这个词本身就需要一定魄力,而处处都讲人情世故的华国人,太倾向于妥协了。
我没投你的票,和我反对你拿奖,是两个概念。这是给别人评奖,又不是争取自己的利益,在实力悬殊不算大,没到对不起职业良心的程度时,很多人是不会主动反对的,这多得罪人啊。
她的提议获得了组委会的认可,所以修改后的规则如上。
六点后,凌穗岁收到了一条手机通知。本届新星奖电视剧单元的最佳男女演员已经诞生,两位获奖者都获得了超过半数的评委投票,决议通过。
凌穗岁看着这两个名字,她投出的两张票,一个都没选中。
……不是吧,她的审美这么小众吗?
她心里怪怪的,颇有种搬起石头打自己脚的感觉。虽然这两位演员都还不错,就算是原来的规则,她也没有那么想要反对……
等等,她好像也是倾向于妥协的一员诶。
凌穗岁叹息一声,出门去吃晚餐。
她这边的手机信号似乎还没恢复,不过问题不大。在评奖期间,餐食都由组委会免费提供,她在酒店吃饭,都是记在客房账上的。
在组委会指定餐厅,凌穗岁遇到了其他几位电视剧单元的评委,于是顺理成章和他们拼了桌。
演员奖的评委不止有以她为代表的演员,还有导演、编剧等人。凌穗岁看过名单,基本都是内容创作者。
虽然奖项评好了,不代表评委们就要立刻走人。在之后几天,大家完全可以开几场学术沙龙,来点同行间的交流嘛。
要知道,很多人都是冲着这点才来当评委的。毕竟大家都是圈内有名有姓的人物,组委会也不可能用砸钱的方式吸引他们特意过来一趟,那就是天价了。
新星奖的组委会尤其要感谢凌穗岁——在放出她确定出席的消息后,很多原本拒绝过的大佬,又表示自己有兴趣了。
毕竟,想见到凌穗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拍戏时不见人,不拍戏时找不到她,而且她这两年还经常飞去美国,想抓住她有空且在国内的日子很难的。
餐桌上,凌穗岁先是对提名名单的低龄化表示惊讶,但她观察众人的表情,感觉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是真的惊讶。
……这让她不禁浮想联翩,其他人是已经消化好了,还是早就知道了?
不会吧,不会在九个人的评奖小组里,只有她一个事先不知道,也不打听提名名单的老实人吧?!
想到这里让她拳头都硬了,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才第一届新星奖,就算是有心人,也不必那么着急。
也有可能,是他们对这个奖项的结果没那么在意。
其实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但凌穗岁也没有因此觉得心情好一点。
她没怎么发言,却依然是话题中心——比起讨论新星奖的获奖者,其他人显然对凌穗岁更感兴趣。
柏林电影节开幕在即,她过几天的安排相当于是公开行程了。有人询问她的信心,还有人疯狂给她吹彩虹屁,仿佛银熊奖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凌穗岁当然不敢接这种高帽,她开启了一波赞美反弹,谁怎么夸她,她就用同样的方式和程度夸回去。
她还收到了一些片约,今年内的基本不考虑,直接用没档期回应,明年或者后年的,就是剧本大纲先收着,拍不拍的以后再说呗。
电视剧单元的演员奖这边看上去其乐融融,凌穗岁吃到一半,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喧哗声。
她往那边一看,旁边的导演就给她解释:“哦,是电影单元那边又吵起来了。你没来之前,他们已经吵过两轮了,我估计这架三天都未必吵得完。”
凌穗岁问:“那边分歧这么大的吗?”
“那可不。”导演耸肩,“电视剧的提名名单都相对大众化,作品有观众基础,电影就不同了。你说几十亿票房但评分不过六的商业片,和票房不咋样但评分高的冷门文艺片哪个更好?说不出来的,他们各有各的道理。电影的审美标准非常主观,也非常多样化。”
原来你也知道啊,凌穗岁在心中腹诽。
那这家伙刚才还一个劲地说什么“柏林影后稳了”,是生怕她没拿到奖时,产生不了心理落差是吧?
按照原计划,凌穗岁是要在这里待满三天的。但既然她参与投票的奖项已经有了结果,她就不怎么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了。
对不住了裴导,她这身体啊,忽然就不舒服了。
第307章
《嫁不出去的姐姐》首映仪式
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提前离开的凌穗岁,出其不意就临时买机票飞到了柏林。
这对她和粉丝都是好事——她获得了轻松愉快的旅程,粉丝也不需要担心她在机场被人堵住,唯一破防大骂的,只有想赚钱的代拍而已。
但这些人的意见,谁关心啊?明星不起诉他们,不代表他们不违法,只是不愿意折腾罢了。
裴学海对她的行为有一点不高兴,但在凌穗岁和他反馈过问题,以及她参加评委聚餐时的感受后,他心里的火气就很难升起来了。
算了,反正该做的事情,凌穗岁都已经做完了。让她多留两天,确实也没什么意义。
裴导独自emo,抵达柏林的凌穗岁非常开朗。
她在德国也很有名,但还没红到家喻户晓的程度。只要戴上帽子,穿着厚厚的衣服上街,根本没人能认出她是谁。
凌穗岁在柏林街头拍city walk的视频,她经过的咖啡店里,有两个亚洲人面孔的女孩正在聊天。
“我弄到了凌穗岁新电影的首映票!两张!”
其中一人兴奋地说:“珊珊,我们一起去柏林电影节吧,我记得你超喜欢只有月亮经过。”
被叫做珊珊的女孩顿住了,她确实很喜欢这部电影,但她是许时龄粉丝啊!
许粉对凌穗岁的观感都很复杂。一方面,她们不得不承认,即使三年过去,许时龄最能拿出手的代表作依然是《只有月亮经过》;但另一方面,生粉真的很难接受自担被叫做“赘婿”。
虽然电影实绩是要吹的,新商务和杂志是要让cpf买单的,也是许时龄上赶着过去麦的,但,但……
珊珊暗自咬牙,本来想说自己没空,看到朋友期待的眼神时,又实在说不出口。
偶像和姐妹哪个重要?当然是姐妹啦。
“行。”珊珊最终还是同意了。
珊珊告诉自己,她只是去看看,反正票已经买了,她不去也不会影响票房——话说首映的电影票会被算进去吗?
不管了,正好她在德国上学,就当去审判下凌穗岁的新电影。要是不好看,浪费她的时间,她肯定会开小号打低分!
……直到坐在影院里,听着周围观众对凌穗岁热情的欢呼声,珊珊依然是这么想的。
《嫁不出去的姐姐》电影主创正在走红毯,而观众们在影院内通过屏幕直播观看。
凌穗岁出场时,现场气氛变得非常火热。有人在叫凌穗岁,有人在叫lindsay,还有人指着她说,这是贝儿公主。
红毯上的凌穗岁很美。在2月底的柏林,在这个寒冷的时节,凛冽的寒风不能侵袭她的身体,反而带起她的发丝翩翩起舞。她不需要凹任何造型,只要站在那,就是视觉中心。
没人能否认凌穗岁的魅力,尤其是重刷过无数遍《只有月亮经过》的珊珊。
她想起了乔欣彤,又赶紧哼了声。她只是陪好姐妹来看电影,但她在追星上的立场肯定偏向许时龄啊。
凌穗岁在红毯上多次被记者请求停留,他们特别想多拍几张她的照片,可惜已经快到电影开场的时间了,她必须加快脚步。
严思菱跟在旁边,她没穿礼服,而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毕竟这鬼天气真的很冷。周围还有记者在拍她,闪光灯都没停过,让她又紧张,又兴奋。
“他们是不是认错了。”严思菱小声和凌穗岁说,“但我觉得应该不至于,我和你完全不像,服装也天差地别……”
凌穗岁笑道:“导演,他们就是在拍你啊。你是这部电影的导演,现在拥有正儿八经的欧洲三大入围履历,而且你还这么年轻。难道你对自己的热门程度还一无所知吗?”
哦?这样的吗?
严思菱挠挠头,她一直觉得这部电影的最大功臣是凌穗岁。人家又投钱,又组班底,亲自主演事事跟进,还找人脉拉关系,柏林电影节能给他们这么好的待遇,有一半都要看凌穗岁的面子。
“你是最重要的,严导。”
凌穗岁和她说:“这是你的想法,你的作品,每个画面都源自你的精心构思。我投入这么多,都是因为你值得。”
严思菱特别感动,这要不是在红毯上,她高低得抱住凌穗岁,猛吸几口表达感谢。
她平常都叫她“思菱”,在这个场合却一直叫她导演,她真好!
红毯走完,观众们用热烈的掌声迎接主创入场。严思菱带着一群人坐在特意留出来的中心区,当她看到影院内坐满了人时,那种心情就像是跳楼机升到了最高点,她真的好紧张,好忐忑。
凌穗岁本来想握住她的手,结果摸到了满手的汗,把她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