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载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对,你妈必须得积极。”
舒苑分明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深意,陈载这是进化了,还是本性必露?
紧跑两步跟上父子俩,三人并排而行,舒苑笑着说:“小满,你妈现在是被大野狼盯上的兔子。”
小满很疑惑地朝四周看:“妈,哪有大野狼,你咋会是兔子?”
要是把妈妈比作动物的话,妈妈一定是强大的动物。
舒苑说:“你爸爸是大野狼。”
小满声音提高:“爸,你到底想干啥?”
陈载看向母子俩,从这个小少年身上看到了保护的姿态,无奈地说:“你应该问问你妈想干啥?”
小满抿着嘴笑,他觉得不需要问,他早就想过他的操心是多余的,现在爸妈一定在玩新花样,他们在玩儿别致的游戏,他们俩不带他玩儿。
跑了七圈之后,舒苑坐到台阶上,小满朝她喊:“妈妈你又休息,你可不禁夸。”
小满穿着白色运动鞋,深蓝色运动短袖短裤,当他踏着清晨的阳光跑过来时,舒苑突然意识到小家伙长大了,在她记忆最深处,小满是那个个子矮矮的小团子,可现在他已经有了小少年的神韵,眉眼肖似陈载,精致俊朗。
小满在她身边坐下,舒苑拧开水壶盖子,拿水给他喝,并说:“我最喜欢小满。”
小家伙对这种突然的表达适应良好,马上说:“我最喜欢妈妈。”
跑完十二圈,陈载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母子俩沐浴着阳光,正聊得兴起,两人脸上由衷的笑容看得他心情舒畅。
大野狼完全不给兔子逃避的机会跟余地,晚上等小满睡后,马上把兔子叼到书房。
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他很干脆地把他数易其稿画好的时间轴拿出来给她看。
“仔细看清楚,我有问题想要问你。”他的语气平淡,但让人无法抗拒。
那是一条从她下乡前到现在标注清楚的时间轴,上面写着她性格、行为、爱好的变化,对他态度的变化应该是他认为最重要的,特意加了边框。另外她的照相技能,没怎么看书就能考上夜大都是疑点,都被他标注出来。
舒苑知道自己有很多破绽,知道陈载怀疑她,但她摆烂了,管它破绽有多少呢。
她拿起那张纸仔细地看,不落下每一个字。
陈载应该早就把时间轴做好了吧,只是没拿给她看,里面应该倾注了很多对那个女人的爱吧。
没有恨,只有爱。
或者爱恨交织,但他表现出来的只有爱。
陈载见她看得专注,循循善诱:“看完了给我解惑。”
舒苑伸出手指,从中比划出了某一个时间段,涩声问:“你很爱她,从来都没恨过她,对吗?”
“我想听你说。”
陈载不置可否,等着她开口。
舒苑是要跟他坦白,但是在他亲手敲碎坚硬冰冷的外壳之后,得知他的爱人不知所踪,会不会失望、难过、失落?
她回不到原来的世界,她该怎么办?
对占了他爱人身体的人,陈载会恨她吗?
如果可以,她什么都不想说,就那么凑合得过日子。
她把纸放回到桌上,声音只有气音:“对不起。”
说完,她站起身,移开椅子,在他灼热的视线跟随中跑出了房间。
她周身清浅的气息仍在,陈载没有立刻追出来,耳边数次响起那句对不起,刚才他捕捉到她脸上闪现的复杂表情,很是心疼。
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他走到卧室,微光照进室内,舒苑窈窕的身影就站在窗前,看向外面浓稠的夜幕。
他关上门,掩住了那一丝光亮,走到她的身旁,跟她并肩而立。
舒苑心跳如擂,感觉空气稀薄呼吸不畅,想要拔腿离开,却被陈载一把攥住手腕。
舒苑重新被他拉到身旁,只能重新站定,悄悄深呼吸,手指微蜷,攒起足够的勇气,尽力让声音平稳:“她很爱你,也会很爱小满,她没有背叛你,也没有抛弃小满,跟沈忠诚示好那些事情都不是她做的,我希望你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不是她。”
黑暗中,陈载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精致的喉结微微滚动,沉默几秒后开口:“你是她。”
舒苑被他牢牢扣住手腕,声音带着涩意:“我不是,我曾经认为我是,可我面对洪水,我发现我不够勇敢,我很怂,我不敢下水救人,我去洪灾现场,除了工作,还想确认我是不是她。”
静夜中,两人呼吸交错,他的语气笃定而克制:“你是她,不,你就是你自己。”
他的语气肯定,不容任何质疑。
第80章
陈载手腕翻转, 把舒苑拉入怀中,动作轻柔,生怕多一分力就会把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弄碎, 低沉温和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我根据你对我的态度判断你们是一个人。从来没有人会像你这样愿意接近我, 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感兴趣,没有人像你这样真心实意欣赏我。
你看我的眼神明亮得像是星光闪烁,你的气息,你对我的笑都没变过, 你的性格,你做饭的味道都没变,你让我觉得生命里有光亮, 有温暖。
我从来不允许别人接近,除了你。舒苑, 你可能离开过,或者曾经被什么力量控制, 但你就是你自己,我能确认。”
他的语气温和而肯定, 不容任何人质疑辩驳。
他在乡下时, 曾经亲眼看到老太太别动物“控制”, 不辨真假, 摆脱“控制”后,老太太无药自愈,他想, 也许人也许会被某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控制住。
舒苑的遭遇让他心疼。
黑夜掩盖住了两人的表情,只有呼吸交错相闻,甚至还有被放大的心跳音。
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舒苑感觉到他的情绪浓到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都已经这样说了,她还有啥质疑、矫情的呢,她恢复原本的神采,声音带笑:“那你也要注意对我的态度要从一而终,别发现认错了人,认错了你也得忍着,要不我可饶不了你。”
陈载的唇角挑起上扬的弧度,这才是舒苑,明媚鲜活的,舒展张扬充满生命能量的。
他的音调也轻快起来:“不会认错,舒苑,不要有任何困扰,你就是你。”
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灼热的嘴唇贴着她光洁的额头,觉得很有安全感,很踏实。
他生怕多说一句就会破坏现在亲密的氛围,温声说:“早点睡吧,舒苑。”
接下来两人心情愉快,很快上床睡觉,字面意义上的。
舒苑很快入睡,被梦裹挟,沉入睡眠中。
陈载听着她清浅平稳的呼吸,只觉得踏实、安心、满足,他轻手轻脚地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指背蹭过她柔滑的脸颊,手臂轻轻环绕,并没有惊醒她,舒苑发出一两声无意识的呢喃,睡梦沉沉。
舒苑的梦境是,在这个世界,沈盼是男主,小满是反派,她是跟剧情高度相关的重要配角。
她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在乡下跟陈载相爱,根本就没正眼瞧过沈忠诚,没男主爸爸什么事儿,她怀孕后会告诉陈载,会选择生下小满,不管是寄养还是交给爷爷,或者想别的办法,反正渡过最艰难的时期,等陈载平反,一家三口会过平稳幸福的日子。
舒苑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她的自我意识就是喜欢陈载,爱自己的小孩,一家三口当然要一起生活。
按照她的自我意识,绝对不会喜欢沈忠诚,不会给人当舔狗,不会给人当后妈。
小满出生后,只会在家人呵护中正常成长,不会有黑化当反派的机会。
可小满本来是最大反派,舒苑跟陈载都是重要配角,跟剧情高度相关,可因为舒苑的自我意识,这一家三口要疯狂脱离剧情,甚至跟主角一家不会有任何牵连。
谁给男主当后妈?谁爱慕男主的爸爸?反派的妈妈不死,反派不吃苦受罪如何黑化?谁跟男主作对推进剧情,促进他的成长,衬托他的人品和成就?
剧情发展到关键部分,眼看像脱缰的野狗,会缺失很大一部分,反派一家不起任何作用,世界会走向崩溃,世界意志便安排了沈忠诚的仰慕者取代舒苑,接下来就有了匪夷所思的各种迷惑操作。
当时舒苑已经怀孕,她想要把小孩生下来,想要跟陈载商量怎么办,她强大的自我意识不允许被人取代,双方数次拉扯,争斗中她还是被人挤出身体。
这个取代舒苑的人非常合格,既满足了她自己倾慕沈忠诚的心意,又完全按照设定在推进剧情,等到身死,完成任务即可脱离世界拿到报酬。
而舒苑去了平行世界,跟平行世界的自己合二为一。
后来小满预知了自己的人生,得知人贩子要来把他带走,知道他会瘸腿,知道他妈妈抛弃他,会去给坏小子当妈妈,小家伙充满怨念,这个小反派的怨念大到让小世界濒于崩溃,于是占了舒苑身体的人被调走,她又被弄了回来。
舒苑一回来就去东北接回小满,小反派的怨念很快散尽,小世界稳住,平稳运转。
她已经记不得被取代之前的自己,也许自我意识里还留有爱,她重新爱上了小满跟陈载。
舒苑在梦中弄清楚了一切。
可是她觉得不公平,小满已经吃了很多苦,反派就得经历那么多黑暗跟波折吗,反派老妈的命就不是命吗?
陈载应该觉得遭到背叛,他最痛恨背叛,心理上受到打击了吧。
凭什么不能背离剧情,人家一家三口想正常过日子都不行?必须得给主角一家做嫁衣?
早晨醒来,舒苑发现她跟陈载居然拥抱在一起睡觉,大热天的,两人身上都带着微微汗意。
可能是她被梦所扰,并没觉得跟人抱着睡会局促束缚。
陈载不想惊醒她才没起床,在她之后睁开眼睛移开手臂,想要下床去给她拿毛巾擦汗,可是舒苑将他手臂攥住,笑意盈盈地说:“我做了个梦。”
陈载坐在床边看舒苑生动姣美的笑脸,波光盈盈的好看双眸,百分之百地确定,她就是她自己。
很庆幸,她又回到他跟小满身边。
他耳垂发烫,声音都带着抗拒:“我也做了个梦。”
舒苑笑着说:“我先跟你说我的梦,再说你的,我弄清楚了,我怀孕后被人取代,那人占了我的身体,不再理睬你,说小满不是你孩子,喜欢沈忠诚,还跟你要分手费,这些都不是我干的。本来取掉我的人应该身死离开,就是我说渡劫成功,可出了意外,我回来了,那个女人被赶走,之后我马上去东北接小满。”
陈载觉得心酸,不过已经都过去了,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他沉声说:“我已经猜出来了,从你态度变化起,那人就占了你的身体吧,让你受苦了。”
舒苑笑得明媚好看:“我一点苦都没吃,我掌握的知识也是在平行世界学来的,是你跟小满吃苦,不过现在雨过天晴,不用沉湎于过去,过好以后得日子。”
她在平行世界是得来了知识,可如果她没被人替换,应该会在高考恢复时参加高考,八成能考上,毕业后会在某家工厂或者机关单位上班。
人生也会很顺利吧,也许不像现在要去读夜大,还换了好几份工作。
“我也是这样想的,现在我们一家三口都过得很好。”陈载点头。
陈载知道这么多就行,至于本世界的剧情设定之类的,她觉得没必要告诉他,至少现在没必要。
对他跟小满来说,世界就是真实的,两个人都是很积极的人,知道得太多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陷入虚无主义。
或许有一天,她认为他们的承受能力足够,就会告诉他们。
舒苑轻轻抚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柔声说:“你从来没有被背叛,小满也从来没有被抛弃,我以后也不会背叛抛弃你们。”
她的话轻柔,但有能够抚平所有过往的力量,这一刻他觉得漫山遍野鲜花盛开,星河灿烂,风轻云淡。
他眼眶发酸,竭力维持声音的平稳:“谢谢你重新回到我们身边。”
舒苑笑得轻松惬意:“别搞得这么严肃,以后我们正常过日子就好,你做的啥梦?跟那几年的事情有关吗?跟我说说。”
陈载现在不止耳垂发烫,他的脸颊发烫,不可能跟舒苑说他的梦。
他做了个乱七八糟的让他不忍直视的梦,梦中,只有大野狼跟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