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要炒猪肝,怕被油溅到,舒苑提溜着小满出了厨房,去卧室书桌上找检查结果单,翻看一遍后跟小满说:“咱俩不愧是母子,都贫血。”
小满想的却是他又多了一个毛病,爸妈还没嫌弃他,爸妈也太好了吧。
厨房里又传出浓郁的猪肝香气,接着,一趟瓷盆鳝鱼汤跟葱爆猪肝陆续上桌,等着陈载给他们盛汤,舒苑问:“我们俩用吃药吗?”
陈载把汤碗端到他们面前,看向眼巴巴望着他的小满,说:“食补吧。”
母子俩同时答了句:“那就好。”
鳝鱼山药汤炖得黄白,上面飘着红枣跟枸杞,浓汤鲜美,鳝鱼鲜嫩软烂,舒苑赞道:“我收回刚才说的话,你爸炖得鳝鱼汤一点都不腥,好喝得很。”
“是的,爸爸,太好喝了,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鳝鱼汤。”小满说,小家伙夸起爸妈来好不吝啬。
母子俩边吃饭边夸陈载的做饭手艺好。
“你爸长得俊做饭还好吃,有很多优点啊。”
“爸爸的医术还很好。”
“对,你爸工作忙,还买菜做饭给我们吃。”
“爸爸对我跟妈妈都很好哦。”
陈载完全想不明白为啥舒苑跟小满一直夸他,想让他多做饭?一定要淡定,不能被俩人夸得飘飘然。
舒苑把鱼骨挑出去,夹了鳝鱼肉给小满,说:“猪肝也不腥,很鲜嫩,其实贫血也挺好的,有美味饭菜可以吃,是吧,小满。”
小满抓了抓头上的软毛,像小猪一样哼哼了两声,非常为难地回答:“是吧,妈妈。”
第26章
因为陈载回来吃饭, 今天老宅人格外齐,除了长辈,两个堂妹也被叫回来吃饭。
小满跟多宝在舒苑婚礼拦截沈盼时结下友谊, 俩腼腆的小孩已经凑到一堆儿玩。
大伯母杜康跟三婶姜兰英都去了厨房, 舒苑也跟了过去,问问有没有啥需要帮忙的。
有保姆做饭,舒苑作为新媳妇,她并不想太主动地承担做饭这种事, 但面子上总得过得去。
果然姜兰英把她推了出来,说:“不用你帮忙,老爷子想跟你们说话, 快过去吧。”
姜兰英看样子也不想在厨房帮忙,拉着舒苑在院子里聊天逃避劳动, 她话很多,人很热情, 问新婚生活咋样,还问舒苑在照相馆上班, 工作咋样。
舒苑被拉着脱不了身, 想了想问:“三婶知不知道哪里有卖古代服装的, 我拍照需要用到, 一套就行。”
姜兰英在文化馆上班,说不定有所了解。
姜兰英想了想说:“旧的衣服行不,我知道青年话剧团有些衣服要处理掉, 说不定你想要的。”
舒苑说话也不怎么含蓄,说:“旧衣服行,但也不能太旧,要不拍出来不好看。”
姜兰英答得很痛快:“不就是一身衣裳吗, 那还不好找,我给你问问。”
“谢谢三婶。”舒苑赶紧致谢。
姜兰英很仗义:“谢啥,都是一家子。”
杜康一边在厨房忙活一边频频往外看,心说姜兰英可真能偷懒啊,这么多人,保姆一个人做菜能忙得完?
故意拉着新媳妇说话,好像她是个多慈爱的长辈似的。
哪知道她给了那么多眼神,姜兰英都跟没看见似的,又拉着舒苑去正房,还大声说:“快进屋吧,老爷子等着跟你们说话呢。”
吃过晚饭,陈载骑车带着妻儿行驶在大马路上,跟蹬车边跟舒苑说:“你要是不愿意回老宅,咱们以后少回去。”
舒苑笑道:“啥不愿意回,又不用我动手做饭,饭菜丰盛有肉吃,我觉得挺愉快,小满,你呢。”
小满一手紧抓车把,一手摸了摸鼓鼓的小肚瓜说:“太爷爷总给我夹菜,我都吃撑了。”
陈载说:“好吧,你们愿意回来就好。”
等一家三口走后,杜康立刻去找陈甫谧,边往茶杯里添茶水边说话:“爸,你看小满都不姓陈,跟他妈一个姓,咱们家的几个小孩名字都排着,按家谱男孩应该是殿字辈,陈载又不是倒插门,小满随母姓像话吗,再说这孩子又是几年前在乡下生的。”
陶乐善是她亲戚,她为亲戚鸣不平,再说陶家也真够呛,运动来了跑得比谁都快,搞得老爷子对她也有意见。
她想把水搅浑,显得陶家也没那么差。
陈甫谧哪儿能听不出来呢,眼皮都没掀,说:“小两口乐意,你不用操心。”
简洁的回复把杜康准备好的所有话都堵在喉咙眼里,老爷爷明明古板守旧的很,满脑子条条框框,哪能允许重孙子随母姓!偏偏到陈载这儿丧失原则。
可她不会那么轻易放弃,抿抿嘴唇又说:“爸,陈载这婚结得突然,之前一直瞒着您,一点口风都没露,本来就门不当户不对,我瞅着小两口不太对劲儿,担心他们俩有事儿对您隐瞒。”
陈甫谧慢斯条理地喝茶,终于撩起眼皮:“你到底想说啥?”
杜康微微皱眉,还要她说得更清楚?
谁知道舒苑在乡下不是刻意接近陈载,就像古代村姑跟落难公子的故事,千方百计怀孕生子,又借着小满嫁进陈家。
有正常头脑的人都能想出来,陈老爷子能想不出来?
她知书识理,这种话她说不出来,而且老爷子明显不想让她开口。
就惯着陈载吧!对所有人都要求严格,可不管这个孙子干啥,老爷子的宽容度高得很。
陈载最看不上的人就是他爸,其实他跟他爸一样,都是逆子。
——
姜兰英是真热心,很快帮舒苑打听好卖旧衣服的事儿,并且往家属院打了电话,俩人约好周五下午去话剧团。
周五下午,舒苑把活忙完,请了假,带着小满直奔青年路,等了十分钟,三婶赶到,带着舒苑七拐八拐,终于在一处平房中找到青年话剧团。
清理出来的道具非常杂乱,舒苑从中挑了一套粉紫色的九成新的套装,斜襟盘扣,穿脱方便,做工精致。
另外还有假发,像帽子一样,直接戴到头上即可,另外还有假发辫、发片、簪子、绢花之类的,可以自己梳头做造型,此外还挑了道具线装书跟绢扇。
原来有四百六,买相机跟锡箔纸花了二百六七十,买这些东西又花了二十二。
临走,想了想,又花三块钱买了双道具绣花布鞋。
因为是处理品,已经很便宜了。
有这些东西就足够,舒苑把这些东西都装进行李袋,牵着小满跟姜兰英一块儿出了话剧团。
“三婶,你以后要拍照找我,不要钱。”舒苑心满意足地致谢。
姜兰英笑着说:“哪儿能不要钱呢,不过有空我去找你看看。”
带着东西回照相馆继续忙,直到下班。
等吃过晚饭,舒苑给小满展示买来的衣服跟假发的装饰道具,小家伙特别感兴趣,趴在桌子边沿边看边问:“是不是有了相机,再有这些东西,妈妈就能给人拍照了。”
舒苑点头:“对啊,我准备去有古代建筑的公园,等休班就去,第一次最好周日去,逛公园的人多,还能带上小满。”
小满很想去,跃跃欲试:“我可以帮妈妈看东西。”
看陈载也过来看,舒苑说:“这些衣服道具不好买,都是话剧团处理的,是三婶帮我联系才买来的。”
“哪个三婶?”陈载问。
舒苑笑道:“还能有哪个,你三婶。”
行吧,他跟三婶都不熟,没想到舒苑已经跟她联系上了。
见他仍在看,舒苑说:“三婶人挺好的,很热心,二话没说就答应帮我找这些东西。”
舒苑已经感觉到了,陈载性子冷淡,或者他们这种传统守旧大家庭亲情淡漠,除了跟爷爷比较亲,跟别的家人都不熟。
陈载没接话,而是问:“你这些东西怎么拿?用不用我帮你做个木头箱子?”
不知道她怎样产生的给人拍古装照的想法,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拉到顾客。
舒苑很意外,原来他不仅慷慨大方,还乐于助人,她对陈载又多了一丁点好感。
她大大方方地提需求:“我要这么大的木箱可以吗,要绑在自行车后座上,轻便一些,别太沉了,另外我还需要一个反光板,能一块做吗?”
陈载并没嫌她事儿多,问:“反光板怎么做?”
舒苑说:“把锡箔纸贴在三合板上,锡箔纸我已经买好。”
她比划了一下:“要这么大的。”
陈载痛快答应:“好。”
舒苑心情愉快,陈载主动帮忙,沟通起来还非常顺畅,她突然拍了下脑门,走到门口,从墙上摘下斜挎包,从里面拿出一叠纸币递给陈载:“没用上,多谢你肯借钱给我。”
陈载把钱接过去装进裤兜,说:“不客气。”
舒苑笑眯眯地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是不是,陈医生?”
接下来几天,陈载找来了木板、三合板、钉子、乳胶跟材料跟锯子、锤子等各种工具,陈医生化身陈木匠,利用晚上时间帮舒苑做木箱跟反光板。
小满在旁边帮忙,时不时给递个工具。
——
这天下班回到家属院,舒苑又从收发室拿到了信跟汇款单,是白桦县公安局寄来的,汇款单是八十元钱,从林大虎那里追缴来的剩余寄养费。
之前她给公安局写过信。
跟这个寄养家庭的恩怨就算结清,以后再无瓜葛,人总要向前走,没必要被以前不愉快的经历困住。
“小满快看,公安叔叔给我们发了奖状。”舒苑把奖状递给小满。
舒苑觉得这是意外之喜。
奖状上写的是见义勇为先进个人,颁发单位为白桦县公安局,还盖了公安局的章。
奖状在这个年代代表极高的荣誉。
小满接过来仔细地看,他认识的字还不多,但知道这是给妈妈的表彰,俊俏的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朝舒苑竖着大拇指说:“妈妈真棒。”
舒苑这才拿出另外一张奖状,笑眯眯地说:“小满也有,你看,这是你的。”
小满无比惊喜地赶紧接过奖状,肯定是他去报案,也给了见义勇为先进个人表彰。
他以前总被张老财一家骂蠢笨,骂是没人要的孩子,每天熬猪食、做饭、捡柴、做饭,忙得像陀螺也没人夸奖他,他只配活在见不到光的角落里,别说自信,他只有自卑,甚至他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才被抛弃。
但现在公安叔叔给他发了奖状。
酸涩感从小满喉头、鼻端蔓延开来,他不敢相信地问:“小满也可以是个很棒的小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