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可高兴坏了,平时都画一毛钱的,原来庙会上的顾客花钱这么豪爽。
他的手腕都酸了,需要停下来休息,舒苑边给他捏手捏手腕,小满边说:“先不画了,找糖画爷爷画吧。”
顾客以为他跟糖画爷爷是师徒,或者是爷孙,小的都画得这么好,那老的一定更强,糖画爷爷的生意同样好得不得了。
多宝并不是个话多外向的小孩,她是赶鸭子上架不得已地奶声奶气又大声地维持秩序,认真地数钱找钱,还不能搞错顾客,忙碌得很。
中午当然是要吃庙会上的各种美食,炸春卷、小笼包、卤煮火烧、丸子、肉串每样吃一点就能吃饱。
吃过午饭,陈载又买了十一碗八宝茶,连着茶碗穿过人群小心翼翼地端过来,等到小满的摊位时已经变温可以直接入口。
舒苑再次感慨陈载真大方,糖画爷爷、舒苹一家、陈惠一家,每个人都有一碗,八宝茶是茶水里加了冰糖、玫瑰花、苹果片、桂圆肉、核桃仁、枸杞、红枣,香甜可口,喝上一碗整个身体都暖和了。
小满这个小孩非常有毅力,忙得跟陀螺似得,也没喊苦累,一直坚持到收摊时间。
后座上绑着木箱没法三人一起回家,陈载先骑车把小满送回姥姥家,舒苑先走路,等着陈载来接,晚上在娘家吃饭。
舒苑揉着柔软的小手说:“明天还能坚持吗,小满。”
“当然可以,妈妈。”小满心满意足地说。
沈盼一大家子来逛庙会,在卖烤肉串的摊子面前,沈盼被鹿肉吸引,要求买两串烤鹿肉串。
戴淑芳不想给买,把沈盼拉到旁边低声说:“能是鹿肉吗,假的,肯定是用别的肉冒充的。”
羊肉串一毛钱一串,鹿肉串四毛钱一串,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她不想被当傻子糊弄。
沈盼不听任何解释,蛮横地说:“我就要烤鹿肉。”
如愿拿到两串烤鹿肉串,边吃边各种凑热闹,看到前面的摊位一圈大人小孩围着,沈盼举着肉串就挤了进去,看清楚糖画摊位跟小满,沈盼的心都凉了。
小满是来摆摊的,他自己是来逛庙会的,沈盼立刻就觉得小满比自己高级。
这个从乡下来的小子好风光啊。
沈盼立刻觉得手里的鹿肉串不香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小满的手艺好像又进化了,他正在做的是自己从来没见识过的龙龟,就是乌龟身上驮着一条龙,立体的,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等糖画完成,周围一片称赞叫好之声,旁边有个戴眼镜的,看起来跟他爷爷一样是知识分子,居然说小满有天分,“这个小孩了不起,糖画算是后继有人啦。”这句话竟然还得到一阵附和。
这不就跟他爷爷夸小满差不多嘛,沈盼登时就不高兴了。
“这么小就画得这么好,长大可不得了。”
“你给我也画个龙龟吧,还想再看一遍。”
“哇,太好看了,这是艺术品啊,我们家孩子都舍不得吃。”
就一个龙龟,足足卖了三块钱。
有人还伸长了手臂递钱,生怕小满不收似的。
沈盼听着各种赞美,感觉自己要裂开了,美好的庙会之旅被破坏了。
大过年的,沈家正鸡飞狗跳。
沈盼一整天都情绪低落,他看见谁风光都不想看到小满风光。
他可不能让乡下来的小子比他强。
他绝对不相信那小子是天才。
吃晚饭的时候沈盼跟全家人宣布:“不就是画糖画吗,有啥了不起的!我光看小满画就已经学会了,你们去给我买工具,我也要画糖画。”
戴淑芳支持孙子的兴趣爱好,可还没乐出声来,就听沈盼说:“明天,我要全套工具。”
戴淑芳立刻为难地说:“现在大过年的,上哪儿买去,起码得过了初八,才有可能买到。”
沈盼开始闹脾气,立刻大声嚷嚷:“必须给我买,明天就要。”
他指着舒红果:“你去给我买去,买不来就让舒苑把小满那套拿来。”
沈忠诚听到舒苑这个名字就恼火,听到儿子自以为是的发言又觉得脑壳疼,满心不快,斥道:“别人的东西能拿给你?”
沈盼突然挨了他爸的严厉批评,愣了一下,不管不顾开始哭闹,那声音尖利得能撕破人的耳膜,怎么哄都停不下来。
——
等初五这天,忙完最后一天的庙会,在公园门口分别时,小满从挎包中数出五张一块的纸币递给多宝说:“这是给你的工资。”
多宝眼睛亮了起来,惊喜地说:“我还有工资啊,这么多!”
这可是一笔巨款。
小满给了她参与的机会,她这几天很充实很开心,没想到小满还给她发工资。
小满说:“对呀,你拿着吧。”
多宝接过钱,乐呵呵地说:“多谢你,小满,要是再有这样的机会我还帮你收钱。”
等吃过晚饭回到家里,娘俩立刻坐到左边数钱,这活俩人干的顺溜,很快统计完毕,小满惊喜地说:“妈,扣除摊位费十块,白糖跟炭火成本四十块,还有,足足挣了一百三十五块,就五天时间,比我干一年都挣得多。”
做得立体糖画多,白糖成本就显得少,利润高。
舒苑赶紧夸奖他:“这么多,小满可真棒啊。”
这还是在小满偶尔歇工的情况下挣到的。
小满有点遗憾:“原来庙会上也有照相摊子,妈妈本来可以自己摆摊照相,挣得钱肯定比我多,可妈妈却在陪我。”
舒苑忙安抚他说:“我当然要陪着小满啊。”
陈载给娘俩各端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麦乳精,拉了椅子坐在他们旁边说:“小满,咱们画糖画不要考虑挣钱,主要是练手艺。”
小满连连点头:“爸爸,我会做的立体糖画越来越多。”
舒苑捧着茶缸子喝了口麦乳精说:“小满除了画传统的,还自己琢磨呢。”
陈载倒是赞同母子俩的说法,他转向舒苑:“你不能太看重挣钱,你没发现小满在学你?”
舒苑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了,陈医生,我现在不是贫穷嘛,还欠你的钱,等我不穷了一定会有精神追求。”
她笑脸相迎,声音软糯,表面上态度很好,其实就是敷衍搪塞,堵住别人的嘴,让人无法再继续说她。
陈载找不到继续再说她的理由,终究是没再开口,小满已经把自己的麦乳精分给他半杯,给他端了过来,好吧,喝着热麦乳精,他的心情还不错。
——
这天陈娴带着个年轻姑娘来找舒苑,让她帮拍几张艺术照。
那姑娘说:“我看你拍得照片好,又获了奖,就来找你拍。”
舒苑一点都没谦虚,笑着说:“你真有眼光。”
陈娴快言快语地说:“你给我们拍那张合照里就有她,她是表演系在读,以后想当演员,需要好点的照片面试用,嫂子,艺术照肯定比一般的照片贵,你按正常价收费就行。”
舒苑非常想拓展拍高价艺术照的业务,她喜欢拍这类照片,简直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不过她没法接这活儿,很用心地给王晓莱提议:“拍艺术照的话我相机都不行,其实可以去人民照相馆,他们的人像拍得很好。”
在舒苑看来,她那台两百多块钱的相机就是业余相机,在公园拍拍还行,拍艺术照清晰度都不够。
那些一千多块钱的笨重的箱式相机比她这相机清晰度高多了,有些走街串巷拍照的就在自行车后座上载着箱式相机,但舒苑嫌笨重嫌麻烦,再说最开始的时候她也买不起一千多块钱的相机。
陈娴的朋友说:“去问过了,四块左右一张的,但是人家就在摄影棚里拍,不出外景。”
舒苑还没给人拍过艺术照呢,但她可不想自降身价开拓市场,便说:“要是拍摄千篇一律的照片,出外景的话,我大概会收三块钱一张,这种情况每个人都可能拍差不多的照片,比如都站在桥边,但是要拍创意照片,我要十块钱一张,这十块钱不含服装但包括化妆,还有创意在里面,创意给一个人用,一模一样的就不会再给第二个人用,每个人的照片创意都独属于她自己。”
她觉得不贵,毕竟创意只卖一次。
俩人直接被十块钱的创意照片,忽视了舒苑之前提到的三块钱,俩人不约而同嫌贵。
陈娴的嘴巴直接张大能塞下个鸡蛋,说:“嫂子,这也太贵了吧,拍几张照片工资就没了,谁拍得起啊。但是,小莱,我嫂子这样收费肯定有她的理由。”
王小莱都被这个惊到了,说:“是有点贵,还没见过哪个摄影师这样有自信呢。”
这个年代的人的想法还比较朴实,俩人都认为既然敢要这个价,就一定有相应的水平。
舒苑肯定是要推掉的,因为她没相机啊,不过两人商量了一会儿,陈娴说:“相机倒是好解决,我可以给你借,我有朋友有部禄莱相机,借来用用总可以吧。”
舒苑笑道:“能借相机的话,你面子可真大。”
她自己有高档相机的话,基本不会借给别人用。
两人犹豫不决,等跟舒苑分开后陈娴说:“要不咱找找别的摄影师吧,比人民照相馆贵很多呢,我也没想到我嫂子拍艺术照收费这么贵,她都建议我们去找别人。”
王小莱正在纠结,说:“你嫂子跟别的摄影师不一样,她特别有自信,应该不会乱收费。”
陈娴有点压力,她没见过舒苑拍得艺术照,收十块钱一张,拍得要是还不理想,那舒苑会不会砸自己招牌,她这个介绍人会不会尴尬。
不过才过了两三天,两人又到照相馆找了一趟舒苑,决定拍三张,至于相机陈娴帮忙借,舒苑给打八折,八块钱一张。
“你有啥想法跟要求吗?我要写份拍摄计划。”舒苑说。
这回是王小莱的嘴巴张成圆形:“还要写拍摄计划?”
听上去很专业的样子。
舒苑点头:“我会根据你的相貌跟气质来确定拍摄地点、内容跟风格。”
王小莱立刻觉得这照片可能会不同反响,全权拜托舒苑,她只听从安排拍照即可,但她想等天暖点拍 ,穿好看的裙子。
舒苑点头:“你的气质干净,我想拍几张清新的照片,那我写完拍摄计划给你看。”
晚上,三人又挤在一张桌前,舒苑开始写拍摄计划,不怕白写,卖个这个人不行就卖给别人。
——
等又去老宅吃饭,陈娴找了机会跟陈载私聊:“三哥,你有多少存款?能不能给三嫂买个相机啊,她那个二百多块钱的相机太寒酸了,像样点儿的照片都拍不了,很难想象她那样专业的摄影师用二百多块钱的相机。”
陈载:“……”
舒苑那个拼命攒钱想还他的人是不会跟他要相机的,现在陈娴提出来,说明姑嫂关系很不错。
舒苑算是帮他拉近了他跟家人的关系,反正都是舒苑跟他们来往,他不用怎么费力。
他问:“多少钱够?”
陈娴也不太了解,只说:“应该要挺多钱的吧,有了好相机,我嫂子会成为最优秀的摄影师。”
陈载没法接话,陈娴这说话风格跟舒苑越来越像,有点夸张。
他手里有三四千块钱积蓄,这一年多工资都交给舒苑,花剩下的都由她存着。
不过他可以动用他母亲留给他的金条,他对母亲的感情复杂,不想动用这些金条,可之前支付给舒苑分手费,他还是给用了。
他觉得有必要问舒苑,舒苑本来在钱上就很计较,对相机的要求又高,他对相机又一点都不了解,如果他花了大价钱买了舒苑觉得不合适的相机,那就麻烦大了。
蹭完饭回到家里,陈载就跟舒苑说买相机的事儿,问她买啥样的相机能达到她的使用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