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盼碰了软钉子,哪里甘心啊,不比试的话他跑到电器厂小学来干啥,于是大声用激将法挑衅:“你肯定是不敢比,你应该是不会吧,你们电器厂的学生就知道瞎玩儿,玩不出花样,学习肯定也不行,你们将来也没文化,只能进工厂上班。”
一下打击一大片,电器厂的学生不乐意了,纷纷反击。
“这小子的脑子不太好使吧,好像看不起工厂职工,凭啥啊。”
“我们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将来都要进工厂,现在想要进电器厂难着呢,他啥意思。”
作为电器厂子弟,他们为生长在大厂骄傲,还是第一次被人看不起。
孟安想要息事宁人,拽着小满衣摆,说:“走吧,小满,进教室。”
小满淡定开口:“沈盼,我不跟你比。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沈盼听傻了,小满不按常理出牌,要么接受挑战在比试中落败,要么乖乖认怂投降,但是他念古文是啥意思。
这段文言文啥意思?
他正蒙圈时,小学生们纷纷感叹:“哇,小满你会背文言文啊!”
“你可真厉害,随口就能背出来,这些是给沈盼听的吧,啥意思?”
“沈盼那小子傻眼了,他不懂,嘿嘿,他现在嚣张不起来了,这叫不战而败。”
面对询问,小满说:“是道德经里面的一段话,老子写的。我说这段话就是告诉沈盼不跟他比试。”
“老子写的啊?”
小满纠正:“是老子,不是老子。”
沈盼受到了打击,他的气焰已经全部被浇灭,小满风轻云淡地用古文回击他,可是他都没听过这段古文。
被小满装到了,秀到了。
这帮小孩已经认为小满很了不起,眼神中满是赞许,本来这样的眼神应该给他。
是他给提供的机会,呜呜呜,他现在是很像小丑吗?
小满不会真的比他强吧。
这怎么可能!
——
中午舒苑接小满放学到娘家吃饭,小满看上去心情不错:“我跟多宝还有孟安一个班,班里还有好多认识的学生。”
都是熟人,没有到了新环境的陌生感。
晚上,小满怒刷了一百道五位数算术,只看题目,心算出结果,再看下一道。
专注、自律,跟陈载一样。
吃过苦的小孩学习起来格外积极,舒苑完全不用操心他,倒是觉得他应该多玩儿,就跟他说:“小满,学习是长跑,现在这么用功到高中咋办?”
小满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忽闪着:“妈妈,今天沈盼说要跟我比赛学习,我没答应他,他说会做三位数的算术,我都会五位数的啦,我不能让他超过我。”
舒苑问:“五位数的加减法是三年级才学吧,小满还是要跟沈盼比吗?”
陈载在他后肩膀上拍了一下,小家伙立刻端正身姿坐得笔直,点头:“也不算比赛,就是不能让他超过我。”
小家伙的初步计划是在学习成绩上全面碾压沈盼,沈盼成绩比不过他,那个自大的看不起人的小子就会方寸大乱。
沈苑看他认真的样子特别可爱,说:“好吧,你愿意就行。”
——
放学之后依旧在家属院门口摆摊卖糖画,许久未见的罗解放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招呼舒苑:“借一步说话。”
舒苑坐在板凳上懒得动弹,说:“就在这儿说。”
罗解放语气笃定:“你肯定不想在这儿说。”
两人走到安静处,舒苑问:“你想说啥?”
罗解放满脸 “我是好人,只有我来告诉你”的神情:“给饼干厂拍广告的事儿,你没选上?”
跟厂里的大妈一样,舒苑催他:“别拐弯抹角的,有啥事赶紧说。”
罗解放打量着舒苑的神情,开口:“看来你还被蒙在鼓里,其实是饼干厂的人不敢用你,有人造谣说你长得漂亮,勾引男同志得到工作,有作风问题,饼干厂的男同志可不乐意惹上麻烦,换个摄影师不容易么,再说还有人给推荐摄影师。”
舒苑很吃惊,她觉得甲方选择更有经验的老师傅很正常,没想到被人给黑了,黑的方式还是她最不齿的造黄谣。
在她看来,对骂可以,打架可以,造人黄谣就太龌龊猥琐了,人品一定极度低劣。
她马上就撸起袖子:“谁造的谣?”
罗解放循循善诱:“你想想谁看你不顺眼,街道办那个胡卫华啊,饼干厂也属于这个街道办的管辖区域,她做这种事并不难。”
舒苑了然,她上次找上门去,胡卫华不得不帮她跟唐素凤要钱,看来心里记恨着呢,逮着机会就黑她。
这种没谱的事儿都敢造谣,这不刚好给她提供把柄了吗,必须得狠狠回击。
舒苑挑眉:“没想到你还有这好心专门来告诉我这事儿。”
罗解放给自己邀功:“你是聪明人,别管我有没有好心,你被人使坏都不知道,老师傅也是胡卫华推荐的。”
之前罗解放跟唐素凤要钱,找过胡卫华,也找过唐素凤表哥,这俩人表面不显,心存芥蒂很正常。
罗解放跑来告诉她,绝对不是因为啥好心,他是想让自己去找胡卫华算账,他坐收渔利。
知道他来撺掇自己,但舒苑哪有不找上门去的道理!
舒苑说:“你听饼干厂谁说的,我可以见面问问嘛,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想听听原话。”
罗解放答得很痛快:“我把人找来不就行了嘛。”
——
第二天上午,舒苑给六十张底片做完修补,请假直奔街道办,进门就往胡卫华办公室的方向走,在楼道里大喊:“表姨,表姨你在吧。”
看到工作人员,舒苑说:“我找我表姨胡卫华。”
电器厂一枝花在街道办也有知名度,更何况上次她就来找过胡卫华,工作人员也朝楼道里喊了一声:“胡姐,你表外甥女来了,电器厂长得挺俊的那个。”
胡卫华的办公室虚掩着,听到表姨两字,胡卫华一惊,这俩字让她感觉舒苑来者不善。
她连忙站起身走出办公室,站在门口先发制人地呵斥:“这是办公场所,大呼小叫的。”
舒苑可不会让她失望,大声说:“表姨,我知道你造我黄谣的事儿了,你为啥造我黄谣,张主任,张主任你肯定在,街道办干部造群众的黄谣,你管不管啊,是不是得严肃处理,给群众一个交代。”
那名同事都听傻了,表姨造表外甥女的谣?表外甥女找上门了?
胡卫华的脸顿时黑得跟锅底似得,恨不得马上捂住舒苑的嘴,马上否认:“谁说我造你谣了?舒苑,这是工作场合,你可不要乱说话,不要污蔑国家干部。”
本来舒苑很平静,可是听了这话火气直往天灵盖冲,立刻铁嘴钢牙地回击:“你特意跑去饼干厂造人黄谣,国家干部四个字不是讽刺么。”
边说她直接往张主任的办公室走,还没等她去敲门,张主任听见动静已经把门打开,站门口说:“这种事儿也能大声吵吵,小点声,好好说。”
胡卫华赶紧陪着笑脸说:“张主任,这是我表外甥女,年轻不懂事,这是我们家的事儿,您不用操心。”
张主任都被吸引来了,楼道里也有好几个围观的,舒苑当然要抓住机会,立刻说:“张主任,这不是家务事,这是干部诬陷、诋毁、造谣群众,您务必按照纪律规定严肃处理。”
说完上下嘴皮子翻飞,叭叭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还明确说明自己的诉求:“除了对胡卫华严惩,我要求她向我正式道歉,并且跟饼干厂的人说清楚我没有作风问题。”
胡卫华的额头、后被都开始往外冒汗,她只觉得耳边嗡嗡嗡,舒苑说个不停,句句都是对她的控诉,丝毫不拖泥带水,句句都能说到点子上。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否认,只能拼命解释粉饰:“张主任,舒苑是我表外甥女,我得好好教育她,抓作风问题也是我们的工作内容。”
面对贬损,还不得狠狠反击!
“那你当着你领导跟同事的面说清楚,你跟饼干厂的人都说了啥?我哪儿有作风问题,跟谁有问题,时间、地点、人物你一一说清楚,别空口白牙地胡说八道。”
就是她跟沈忠诚,手都没牵过,当时双方都单身,没啥可指责的。
张主任觉得很不一般,别的女同志遇到这种事大多数哭哭啼啼,诉说自己有多委屈,冤枉,央求别人给她做主,舒苑这是吵得人尽皆知,要求务必处罚胡卫华。
胡卫华冷汗直往下流,她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听唐素凤说的,唐素凤这是坑她!
她大意了,唐素凤怂恿她,她就上了头,其实不该动舒苑这个硬茬子。
现在张主任跟同事都在等着她开口,她能说啥啊!
她非常尴尬,脸色灰败,只能尽量让自己淡定,说辞拙劣:“张主任,舒苑真是我表外甥女,不该闹到您面前,我们自己解决就行。”
舒苑不吃这套,坚持让张主任主持公道。
张主任得先和稀泥啊,说这事儿闹大了谁都不好看,影响的是她自己,让舒苑先回去,他们会调查研究。
舒苑知道张主任不会马上给出答复,说:“先回可以,但干部造黄谣绝对不能容忍,不做出处理我还会来。”
——
傍晚,陈载走到电器厂家属院门口,被人拦住,自我介绍说:“我叫罗解放,供销科科长,跟舒苑很熟。”
陈载好像从舒苑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问道:“有事?”
罗解放是个热心人士,以他对舒苑的了解,舒苑一定会去找胡卫华算脏,但是她未必能够对付的了对方,胡卫华可是干部,街道办不管的话,不管舒苑怎么蹦跶都没用。
不知道舒苑会不会找他对象帮忙。
罗解放想再添一把柴禾,放着陈载这个帮手不用不是可惜嘛,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于是直接冒昧地找到陈载说这事儿。
跟别的男人不同,别的男人不是气得跳脚,就是懒得管家里娘们的破事儿,可陈载听得认真,并询问细节,他很冷静,没有表态,俩人聊完后淡定地说:“知道了,多谢。”
罗解放觉得稳了,陈载肯定会管,原来两口子的关系还真不错。
陈载一看就比舒苑还有脑子的样子,另外他还有家世背景,有他加入,对付胡卫华不是啥难事。
看着陈载的背影,罗解放觉得这个医生跟他们工厂职工可真不一样,看着很有文化,沉稳,气度不凡,舒苑那样的确实该找个沉得住气的对象。
没有人能在陈载面前打小报告、诬赖、抹黑他人,包括他的同事,亲戚朋友,要么忽视,要么还原真相。
按照他的谨慎程度,应该先去核实罗解放的话是否属实,是否挑拨离间、别有用意等等,但陈载完全相信舒苑不会有任何作风问题,包括之前她跟沈忠诚之间的事情,属于正常的婚恋嫁娶,那也不是作风问题!
他相信舒苑遇到了点小麻烦。
他不需要自己去街道办,核实包括应对,有更好的办法。
在行动之前,他想跟舒苑聊聊。
晚上等小满睡下,坐在桌旁的陈载转向舒苑,问道:“你最近忙啥呢。”
舒苑睁大好看的桃花眼,朝陈载看过来,诧异地提高声音问:“我又干啥了?”
陈载被反问得无语,淡声说:“我就是跟你闲聊两句,问问你最近的工作生活之类的。”
舒苑咳了一声:“太意外了,多谢陈医生关心,我还以为我又干了啥事惹到你了,你这样突然要跟我聊天搞得我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