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的饼干盒子上还是空的,现在印了个小姑娘,是他妈妈拍的,他还担任了摄影助理,这让他感觉特别棒。
卖糖画的时候,空饼干盒子就摆在木箱子上,他会用骄傲的语气跟小孩儿们说照片是他妈妈拍的。
孩子们觉得很新奇。
“你妈真是个很厉害的照相师傅。”
“我妈现在不是照相师傅了,她是摄影记者。”
“摄影记者是干啥的?”
“拍照,写稿子。”小满其实也不太了解。
舒苑觉得挺好,起码小满愿意主动找话题跟小朋友聊天,以前他总是被动地等着别人找他聊,这对小满来说是很大的进步。
晚上,小满他把饼干放在床上摆得整整齐齐问舒苑:“妈妈你想吃哪种饼干,我就拆哪个。”
舒苑笑着说:“我想吃小满的小肉包子脸,嗷呜,我能一口一个。”
小满被逗笑,童音清脆,一会儿又开口问:“爸爸的脸跟我长得像,那你想吃爸爸的脸吗?”
舒苑笑出声来:“想,你爸的脸总是很干净,哎,陈医生,听见了吗。”
小满笑个不停,脆生生地说:“爸爸,妈妈要吃你的包子脸。”
陈载:你哪看出我的脸是包子的,你的脸才是包子!
娘俩说的都是啥乱七八糟的,陈载装听不见,他坐在桌边翻书,见母子俩不再开玩笑,心想小满该问自己吃哪种饼干了吧,谁知等啊等,小满根本就没问他,他想给舒苑吃数字饼干,就打开了数字饼干的塑料袋,母子俩坐在床边分吃。
陈载纳闷,为啥不问他呢?他跟舒苑的待遇不一样?
好在小满没有把他忘掉,拿着饼干袋哒哒跑了过来,坚持要分一大把饼干给他。
陈载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
因为舒荷捉奸,郑建设已经做好应付舒家人的准备,舒苹根本不值一提,难缠的是舒苑,刚好,他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提出离婚!
然而,舒家人根本就就没提这事,然而并舒苹跟没事人一样,厂里也没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可他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每月八号,是发工资的日子,各部门的职工按顺序排队去会计室领工资。
对郑建设来说,发工资这天跟以往没啥分别,这次是李红霞跟另外一个会计一组,给他们部门发工资。
领钱、数钱、签字,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等到轮到郑建设,李红霞就发给他十块钱,郑建设非常诧异,李红霞直接白了他一眼说:“十块零花钱够多得了吧,你的工资我发给舒苹了,就给你发十块。”
郑建设顿时如遭雷击,马上质疑:“凭啥就给我发十块?”
李红霞气定神闲地说:“就凭舒苹当初把工作给你。”
还凭你搞外遇!
这可是稀奇事儿,郑建设听到周围人的议论跟笑话声,丈母娘居然把工资直接发给自己闺女,给女婿就留十块。
已经有人在打听为啥会这样!
他立刻反驳:“我不同意,必须把工资全发给我。”
李红霞说:“你这种工资发放方式厂里给批了,走过流程的,会计室不许逗留,领完工资赶紧走。”
郑建设不想在会计室掰扯,他会被所有人看笑话,袖子一甩,愤怒离去。
捏着区区一张纸币,郑建设不仅特别憋屈,还安全感顿失,作为男人的尊严也深深被打击。
李红霞不过就是一个会计,她怎么敢自作主张把工资发给自己闺女?有点小权利就敢滥用?
不用说,这馊主意肯定是舒苑给出的。
他想得是早晚他会跟舒苹提离婚,舒苹肯定会哭闹,舒家的娘们肯定会阻拦,但他铁了心,谁都拦不住,他肯定能挣脱婚姻牢笼的束缚,跟有共同语言的女人共同组建家庭,奔向新生活。
他唯独想不到他们会收缴他的工资,
多损呐!
郑建设气得像河豚一样,这一家子老娘们能斗得过他才怪!
他现在就要去找钟厂长,怒斥这种不公,钟厂长一直都很欣赏他,他不信钟厂长不管。
他怒气冲冲就往办公楼走,没想到在楼门口遇到他老娘,他老娘肩上扛着铁锨,喝到:“你想干啥?”
郑建设脸更黑了:“这是电器厂,闲杂人等来这儿干啥?”
黄青草说:“你来这儿干啥,你想找厂长说你工资的事儿,没门,你就拿十块钱吧,好好过日子,给你悔改机会,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原来是她们串通好坑他一个。
黄青草攥着铁锹横刀立马,怒斥:“你去?看我不拍死你这个混账,你也不用想着离婚,要想离婚,除非我死。”
郑建设拉着臭脸,也不知道舒苑怎么把他老娘拉到跟他们一个阵营的。
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不能在这儿跟他老娘对峙,丢脸的人会是他。
郑建设哪有脸去找钟厂长,可他现在已经上头了,抓住机会一定要去找钟厂长讨说法。
钟厂长说:“你的问题非常严重,你媳妇,你老娘,你丈母娘一致同意把工资发给你媳妇,厂里之前有这种先例,算不上不合理,已经按正常流程批准了,至于你说你丈母娘以权谋私就更谈不上。
你有学历,有能力,咋就不能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呢,你但凡工作多用点心,也不辜负我看好你,重用你,你现在让我失望。”
钟厂长的话就像重锤敲击在他心上,一直重用提拔他的人都对他寒心,让他更加垂头丧气。
他也没法提离婚,一旦有这个想法,他老娘就拿寻死威胁他,他老娘要是真死了,那他名声就全毁了,说不定工作也没了。
暂时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忍气吞声窝窝囊囊地过日子。
——
自从上次被小满背道德经秀到,沈盼觉得自己黯然失色,一直都不服气,他还是想要打击这个乡下来的小子,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个好办法。
课间,在操场上看到小满跟孟安、多宝在一起踢毽子,沈盼忙凑过去,招呼小满:“喂,你不会认为你妈妈对你很好吧。”
小满继承了他爸爸的很多优点,比如冷静,他不慌不忙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盼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你妈当时不想要你了,她把你丢在东北,要不她回城的时候就会把你带回来,不知道为啥,她突然又去接你,但实际上,她曾经把你给扔了,小满,你是个被人抛弃的小孩,我真同情你。”
他早就想把这些说给小满听,可到现在才逮到机会。
他看着小满,这个小孩会努力分辨,解释,失落、哭泣。
希望小满成功被他打击,希望他眼里明亮的光彩灭掉。
而小满只是冷淡地看向他,挑拨别人母子关系的能是好孩子吗?
他做了预知梦后,也认为妈妈不要他了,但自从妈妈接他回城,他就干净利落地抛弃了这些想法,小家伙跟他爸爸一样内核稳定,朗声开口:“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
沈盼又蒙圈了,小满咋又突然念诗,他磕磕巴巴地问:“啥意思?”
小满说:“清朝诗人蒋士铨的岁暮到家你都没听过?我是想告诉你我妈妈爱我。”
沈盼表情呆滞,这首诗他没听过啊,小满怎么能够信手拈来反驳他?电器厂一年级的小孩不应该只会背锄禾日当午嘛。
“哇,小满,你会背这么复杂的诗啊,听起来好难啊。”
“小满你应该会背很多诗吧。”
“这叫出口成章。”
“看沈盼那惊讶的样子,他肯定是连听都没听过。”
“他没听过,没看他都听傻了嘛。”
多宝知道该如何回击沈盼,提议:“小满,你真的会背很多诗啊,再大声念一遍给我们听听。”
小满又大声背了一遍,流利,口齿清晰,自信,从容。
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把他打倒。
沈盼肉眼可见的蔫吧下去,爱子,怜清瘦?他记不住,甚至都听不清楚,到底在念什么。
可恶,又被小满装到了,秀到了!
他怎么那么会秀啊!
沈盼自己反而被打击到了。
“小满,你念得可真好。”
啪啪啪,孟安跟多宝带头鼓掌,周围小孩立刻跟着拍手。
沈盼发现,好像小满在电器厂小孩中的人缘很好。
能不好才怪,小满跟他妈妈一样,是电器厂的顶流,他还整天画糖画,所有小孩都认识他。
有陌生小孩挑衅,肯定会拧成一股绳,维护小满。
他已经两次自讨苦吃,再搞下去也赢不了啊。
——
杂志社办公室,出版社的主编也是杂志社的社长来给他们开选题会。
平时社长根本就不管杂志社的事儿,由严寒柏全权负责。那么突然给他们开会,严寒柏知道是啥意思,看看新人的水平,他会陆续招人进来,社长的意思是让他别乱招人。
“每个人都说说最近有啥选题?”社长说。
舒苑还处在熟悉工作流程阶段,对工作不熟,她要花费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她还没想过选题的事儿。
不过她迅速在脑子里扒拉,终于扒拉出来一个。
严寒柏看了舒苑一眼,舒苑毕竟是新人,他知道舒苑会写稿,已经是意外之喜,但之前选题都是直接给舒苑的,不知道舒苑有没有自己找选题的能力。
他觉得舒苑可以慢慢来,没想到社长突然提问,他担心舒苑没有准备答不上来。
出乎他的意料,舒苑一点都不怵,轮到她时,她镇定地说:“我看了一封读者来信,是民办教师写的,他说学校条件很差,危房,工资原来是五块,现在是十几块,我想可以做关于民办教师的报道,呼吁提高民办教师待遇,有条件的话给民办教师转正。”
绝对符合主旋律,接下来几年民办教师会陆续有转正的机会。
严寒柏眼前一亮,这是一个很好的选题,原来舒苑不用带,直接就能上手,她有思路有想法。
他看向社长,见社长听得认真,顿时松了口气。
黄向光他们三个则在想,这么好的选题他们怎么没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