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长含蓄点头:“不错,可以做相关报道。”
看来这个高中毕业,从照相馆转过来的人还挺靠谱。
这个选题很好,说明舒苑有新闻嗅觉,有社会责任感,不过社长并没有把夸奖写在脸上。
严寒柏也是这样想的,舒苑是他挑的志同道合的同志,他的眼光绝对没错。
周六小满不上学,学校要求他们勤工俭学,小满每天放学都卖糖画勤工俭学,舒苑就没让他去勤工俭学,而是带他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跟他去村小采访。
舒苑觉得当记者就是劳碌命,不过既然选择了这个工作,不能怕累怕麻烦。
在这个年代,交通都是大问题,要是做班车去县城,到县城后去村小没有任何交通方式。
所幸路程不算太远,舒苑决定骑自行车直奔村小。
知道学校条件不好,舒苑特地买了铅笔、橡皮跟本子给学生带上,橡皮二分钱,本子跟铅笔都是三分钱。
小学只到二年级,算上育红班一共不到三十个学生,花了七八块钱,每个学生三套文具。
路上,小满被妈妈的好心情感染,明明他们在赶路,可是妈妈心情很好,这让小满觉得应该向妈妈学习。
这所学校的情况跟信中一样,低矮阴暗土坯危房,窗户是纸糊的已经破烂,没有玻璃,三名老师都是民办,孩子们在校,舒苑拍了照片做了采访。
要完成这篇报道,舒苑觉得光采访一所学校的老师不够,起码要采访三个地方的三所小学。
顺利完成采访,回家路上,母子俩心情愉快,小满说:“妈妈这所学校比小河生产队的学校还破旧。”
舒苑说:“我希望报道能够得到重视,这样学校的办学条件就能够改善。”
小满想了想说:“妈妈,我知道了摄影记者是干啥的,妈妈很棒。”
跟妈妈在一起能见世面,长见识,小满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他再也不是那个只能靠听生产队的广播学知识的孩子啦。
等回到家,小满兴致勃勃地跟陈载说了采访的事儿,陈载觉得舒苑拥有澎湃的生命活力,完全不把困难当回事,大老远跑过去,带着小满,给学生带文具,顺利完成采访。
蹬了五个小时的自行车,舒苑刚说了句腿酸,小满就跑过来,蹲下来帮她捏腿。
小孩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乖巧的很,舒苑把他提溜到床上,让他攥着小拳头捶腿。
小孩舍不得使劲,就跟挠痒痒一样。
“小满,使劲儿。”舒苑说。
可小满还是舍不得用力捶妈妈的腿。
陈载坐在着桌边忙他的,见他朝母子俩看过来,舒苑回视过去。
他应该学过中医按摩吧,一定非常专业,要是能得到专业服务,该有多好。
看到舒苑用猫看向鱼缸里的鱼一样的神情看向他,陈载非常诧异。
他抬起手臂看自己的手,他的手有啥问题?
——
以前舒苹是鸵鸟,现在郑建设老实当了一阵鸵鸟,他很诧异舒家母女在釜底抽薪拿走他的工资之后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没有人教育他回归家庭,也没有人去找曾秀镯的麻烦,他跟曾秀镯最近没有见面,可能他们就这样黄了吧。
舒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好像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好像她们认为把工资收过去就完了。
他想要跟舒苑私下算账,但没有跟她单独聊的机会,只能在休班时往杂志社跑。
郑建设被高大的铁栏杆门挡住,望着出版社的三楼办公楼跟宽敞的院子,他无法理解。
舒苑这个待业青年到照相馆上班还算正常,但摄影大赛获奖就不正常了,可能奖项并没有含金量。但她居然能到杂志社上班,杂志社不应该是文化人呆的地方吗?舒苑她一个高中毕业生,算是文化人?她怎么混进去的!
最要命的是,舒苑轻轻松松没有大动干戈就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灰头土脸无力反击。
大门口附近的僻静处,郑建设急赤白脸地质问:“舒苑,你可真损啊,只有你才能想出这种馊主意,你们收了我的工资,还让我老娘拿死威胁我,到底想干啥?”
没有工资,郑建设像是被收缴了武器,拿什么谈风花雪月,尊严也像是被收缴,领到工资,工友们都欢天喜地,就他抓心抓肝地像是被所有人瞧不起一样的难受。
当初死亡威胁对邵成业不管用,他破釜沉舟不怕他恶毒的爸妈死,但对郑建设管用,郑建设既要又要,他要工作,要工资,要名声,豁不出去,有所忌惮。
跟舒苹安稳离婚才是如他的意,他想得倒美。
舒苑先进行人身攻击:“你就是一坨狗屎,也就工资还有点用,拿你的工资能干啥,养孩子啊,要不给曾秀镯花啊。这些天你没有对舒苹黑脸吧。”
郑建设的脸拉的跟驴一样长,说:“我要是对她黑脸你们想咋样?”
舒苑平心静气地说:“我们能怎么样,工会的人找你谈心呗,所以你还是得收敛着点。”
郑建设只觉得憋屈至极,他罪大恶极吗,所有人都在针对他!
反正已经撕破脸,他直接说明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就是想离个婚而已,我想去追求幸福,难道不行吗?现在所有人都来对抗我,没有人理解我,没有人知道我的婚姻就像牢笼,我就像一头困兽,想要竭力突破,可是所有人都把我往回推。”
没了工资,又丢了大脸,连谈情说爱都觉得没劲。
舒苑嗤笑出声:“你这冠冕堂皇的说法真是笑死人了,你可真把自己当回事,舒苹上班养孩子操持家务的时候你去搞外遇,你还有脸说?
你怎么不想想,当初你拿到舒苹的工作时怎么不认为婚姻是牢笼呢。
你看不到舒苹的付出?舒苹原先在车间,把工作给你后在食堂干了那么多年临时工!
你考虑一下能给舒苹多少补偿?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郑建设黑着脸:“我并不是看不到舒苹的付出,非要维持婚姻对我们两个都没好处。”
舒苑特别平静:“可是舒苹拿了你的工资,比以前过得好多了,你爱干嘛就干嘛,你去继续乱搞,不过我提醒你,你们的破事传到电器厂跟粮站,你们俩都会身败名裂,你还是考虑下怎么应对风言风语吧。”
跟舒苑聊了这么一会儿,郑建设并没有把气撒出去,反而更加憋屈。
如果事情传到厂里,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也许他真的会一败涂地。
——
医院的新家属楼已经盖好,进入了分房阶段,能分新房的职工都又兴奋又焦灼,新房通暖气,又是燃气试点可以使用煤气罐,硬件条件已经很好,可很多人还是希望更好的房子,楼层好,位置好,邻居也称心如意。
这房子毕竟是院长当初给陈载画得大饼,他不需要抽签,优先选房,因此想分到好房子的焦虑对他来说不存在。
楼房一共三层,板楼,一梯两户,会很安静,最大的户型就是三居室,不像电器厂,几名厂长有独栋楼房住,医院院长的房子也是三居室。
舒苑首先排除一楼,二楼她觉得不如三楼亮堂,但三楼上下楼麻烦,实地看过房之后,发现楼间距大,前面没有遮挡,二楼也很明亮。他们就选的二楼,跟院长家是对门邻居,以后小满可以跟院长的小孙女玩儿。
选好房子,压力解除,舒苑跟小满说:“咱们应该感谢你爸努力工作,我们才能分到这么大的房子。”
小满喜滋滋地说:“爸爸,我跟妈妈都感谢你。”
陈载:“真不用谢。”
不过听他们俩感谢,忙碌一天的疲惫一扫而空,心情很好。
等小满睡后,陈载跟舒苑商量:“咱们俩要分房睡。”
不用他分析理由,舒苑马上说:“那当然。”
两人都对未来的独立空间充满向往。
难得沟通这么顺畅,陈载又说:“小满这孩子想得多,咱们俩分房睡他可能会有想法,需要找个好的说辞,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
舒苑想着这个大饼终于吃到嘴了,内心对即将有自己的房间欢呼雀跃,说:“我早就想好了,就说你有时候回来晚,会吵到我睡觉。”
他的手术都安排在白天,他也不用值班,但总有些晚上送过来的病人或者有突发情况,他就需要加班。
“抱歉,吵到你休息,我回来晚的时候你还得给我开门。”陈载有些愧疚地说。
舒苑忙说:“没有吵到我啦,我的睡眠很好,被打断也能接着入睡。”
陈载还是觉得多少会影响到她,正想着,舒苑说:“我钱不多,留着有用,你能给我买张舒适的大床吗。”
她借给了陈惠一笔钱,现在手里没啥钱。
陈载想刚好补偿她,痛快地说:“当然可以,听说现在席梦思床垫流行,你要吗?”
舒苑眉开眼笑:“听说席梦思床垫很贵,五百块钱一张呢,你舍得花这么多吗?”
陈载很爽快:“你想要就买。”
现在的席梦思床垫质量好,不是软趴趴的,要是能挑到硬实的,舒苑就想买。
“那我要去挑。陈医生出手大方,我喜欢大方的男人。”舒苑一点都没把陈载当外人地说。
陈载觉得聊天很愉快,除了舒苑最后这句话。
舒苑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席梦思床垫,心情也很好,就在他们关灯准备入睡时,小满浓密纤长的睫毛颤呀颤,父母说话的声音很轻,可他还是醒了,他都听到啦。
怕啥来啥,他们俩果真要分房。
分房睡可不是啥好事,他们的关系会变糟,多亏他提早知道,他必须要阻止父母,可是他人小言轻,父母会接受他的建议吗?
他的爸妈,真不让人省心呐。
这对夫妻第二天晚上就接受了来自小孩的“教育”,小家伙思索了一整个白天,等从姥姥家蹭饭回来,三人都挤在一张桌子上各忙各的,小满开口:“爸爸,妈妈,你们俩是不是想分房睡?”
舒苑立刻瞄了陈载一眼,见对方也在看过来,俩人迅速交换看法,没想到这孩子主动提出这个问题。
看着小满跟他老爹肖似的严肃的表情,舒苑笑眯眯地说:“一人占一个房间,多宽敞啊,小满。”
小满并没有因为妈妈的笑脸而放松,继续说他的看法:“莫莫爸爸跟妈妈就分房睡,其实他们家可以大人睡一个房间,小孩睡一个房间,中间隔开就好。俩大人分房睡,他们的关系就不怎么好,你们如果分房的话,关系也会变得糟糕。”
小满分别看向两人,又说:“分房睡不利于家庭和谐,是不是?我不希望你们俩跟大姨跟大姨夫一样。”
舒苑:独立空间跟席梦思床垫是不是都要泡汤了。
小孩认真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担心跟忧虑,她意识到这个孩子不好糊弄跟敷衍,他们应该尊重他的想法。
小满一直懂事乖巧,自律,不像有些小孩那样昏天黑地的,再说他长得那么俊俏,五官精致得不像话,清澈的眼睛像是会说话,面对这样一个小孩,舒苑不忍心让他操心。
她率先妥协,笑着说:“也不是一定要分房睡,我跟你爸爸可以睡一间房哦,我们想分房只不过是咱们的新房有足够的房间。”
妈妈都这样说了,小满赶紧转向陈载:“爸爸,妈妈愿意跟你一间房,你呢。”
既然舒苑让步,陈载同样也做出退让,说:“我们不一定非得分房,小满。”
陈载早就发现面对小满他会轻易丧失原则,他会妥协、让步,恨不得答应小满的全部要求。
小满内心狂喜,嘴角立刻就扬起向上的弧度,他还以为爸爸妈妈会执拗不听劝呢,肯定是爸爸妈妈对他好,才愿意采纳小孩的建议。
必须把这件事敲定,让他们无法反悔,小满又提议:“那就把多出来的房间当书房吧,我们仨都在里面看书,这样有学习气氛。”
陈载很爽快地说:“可以,再去买两张书桌。”
舒苑补充:“再买两盏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