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叶嘉宜这么一调侃，她的心情好了许多，语调也没有刚才那么沮丧低沉了。

　　“我昨晚跟他说，条件就是那么个条件。反正我也不想离婚。大不了日子就这么过。你爸又说了好多话劝我，我一直不松口，他就说先冷静冷静，让我好好想想，过两天再谈。”

　　叶嘉宜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章敏对叶东盛心软，被叶东盛一忽悠就签下不平等条约。

　　她肯定道：“妈，你做得对。我爸他为了别的女人，都要跟你离婚了，你可千万别对他心软。”

　　“你想啊，我爸多分了财产，那不是给别的女人和她的孩子用了吗？你刚才也说了，你陪我爸过了二十年苦日子，现在有钱了，却被别的女人摘桃子，你甘心吗？”

　　“反正，急着离婚的是他们，不是你。主动权在你手上，你千万别让步。”

　　章敏叹气：“我当然知道。不过我总觉得，东盛服装厂的股份，你爸怕是不会给我那么多。咱们最后的底限是多少？”

　　东盛服装厂虽然是夫妻俩一起创办起来的。但不可否认，厂子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绝大多数靠的是叶东盛。每一个难关，第一个决策，一步步都是叶东盛在趟。

　　既然要离婚，叶东盛自然是想跟章敏分割得干干净净。给章敏一半的股权，两人都仍然绑在一起。这对两人以后的生活都不好。

　　虽然闺女叮嘱过，但章敏觉得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叶东盛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第34章 “嘉宜，我要跟你妈离婚了。”

　　“你爸那人吧，我其实有点怕他。他狠起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担心把他逼急了，不定会发生什么事。”章敏话语里透着一股不安。

　　叶嘉宜震惊了：“难道他还敢杀人？”

　　“杀人可能不会。但借你奶奶的手，没准就做出什么事来，比如把我迷晕，反过来给我来个捉奸在床什么的，以此逼我签离婚协议。”

　　叶嘉宜沉默了。

　　“那这样。”她对章敏说道，“你跟他说，他仍占百分之五十一，剩下的百分之四十九，我跟你分。我是他的闺女，既然他没有外心，那股份给我，和放在他和你手里没区别。”

　　章敏高兴起来：“哎，这样分，你爸可能还真能同意。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离婚分财产自然不能撇下你。这样分才是最恰当的。”

　　她又道：“你分百分之二十九，我拿百分之二十。实在不行我就拿百分之十，你拿百分之三十九。”

　　叶嘉宜没有提出异议。

　　反正她以后是要把章敏当成亲生母亲一样孝敬的。股份在她手上还是在章敏手上没区别。

　　最重要的是，这样分，叶东盛会比较心甘情愿。

　　她叮嘱章敏：“如果爸要出钱买你那份股份，你千万别答应。他拍的那块地，以后比什么都值钱。无论是钱还是房子，跟那块地比都是毛毛雨。”

　　说着叶嘉宜又给章敏打气：“如果他今晚来找你，你装病别出去。我明天就回去了。回去后我不会再去厂里上班，一时不离地守着你。我爸不管再怎么狠，总不能对亲闺女下狠手吧？他不使坏还好，真使坏，我就报警把事情闹大，到时候看他怎么收场。”

　　章敏喉头哽咽：“好，我知道了。”

　　心里也下定决心，就是为了女儿，她也要坚持拿到自己的那份财产，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她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能还要让闺女保护。

　　“你现在还住在外婆家吧？”叶嘉宜又问。

　　“在。”

　　“你这两天都别出门了，让外婆也别出去。如果你觉得外婆能承受得住，你可以把事情稍稍给她透露一点，免得她突然知道你离婚的事，身体受不了。”

　　“好。”

　　挂掉电话，叶嘉宜坐在桌前，久久不能安静。

　　至亲至疏夫妻。她前世写小说，尤其写侦探小说查过许多资料，知道世间有太多黑暗面，一些夫妻因为利益，会想方设法要了对方性命。

　　但现实中经历，她还是第一次。

　　叶东盛或许没那么丧心病狂，但章敏的话还是让叶嘉宜心里起了波澜。

　　谢解放父子俩装货后可能又去逛了一下街，直到晚饭时分才回来。

　　叶嘉宜下楼跟他们出去吃了饭，回来又看了两小时书，这才睡下。

　　第二天下午，叶嘉宜回到了H市。

　　叶东盛对厂子的事盯得很紧。虽然不是每个环节都亲历亲为，但他会在旁边盯着。

　　谢解放运了原料回来，照叶东盛以前的做法，他肯定是要好好去检查一番的，看看货对不对，质量如何，数量有没有出入。

　　可这一次他过去看了一眼就走了，把正在活动身体的叶嘉宜叫过去：“嘉宜，我有事找你。”

　　叶嘉宜跟着他去了办公室。

　　叶东盛先问了一下这次S市之行顺不顺利，问闺女买了什么东西。

　　做足了关心女儿的老父亲姿态后，他才缓缓道：“嘉宜，我可能要跟你妈离婚了。”

　　叶嘉宜一副没听清楚的样子：“什么？”

　　见叶东盛没说话，她又问了一句：“爸，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要跟你妈离婚了。”

　　叶嘉宜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叶东盛没有说话，他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噌”地一声打着火机，点燃了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这是他跟人谈话时惯用的手段。

　　他不说话，对方就沉不住气主动说，越说得多就越被动。

　　叶嘉宜眉头微动。

　　她前世虽不是职场里的老脚鱼，但小说写多了，习惯观察人物言行，研究人物心理，她也深谙其中道道。

　　她像是个沉不住气的傻白甜，催促道：“爸，你倒是说话啊，为什么要离婚？我妈她没对不住你吧？”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你不会跟那些有钱的老板一样，在外面包小蜜，或是有了小三，要抛弃糟糠之妻吧？”

　　“咳咳咳……”叶东盛似乎被烟呛到了一般，拼命咳起嗽来。

　　叶嘉宜一副“我难道说中了”的表情，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叶东盛。

　　叶东盛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摆手道：“不是这个原因。”

　　他叹了口气：“主要是你妈跟你奶合不来，一天天地鸡飞狗跳。我在外面已经很累了，回家后还要看她们闹腾，这种日子我过够了。”

　　“那离婚后你还结婚不？”叶嘉宜问道。

　　叶东盛一噎，没有说话。

　　“依我奶那性子，你除非别娶。否则不管跟谁结婚，都要是闹腾的。”叶嘉宜的话一针见血。

　　渣男就是渣男，别拿叶老太当理由。

　　虽然叶老太也不是个东西。

　　“我奶和我妈闹腾这些年，好歹没出什么事。我妈虽然不会忍气吞声，时不时也顶几句嘴，但总体来说是让着奶奶的。”

　　“可换个人来就不一定了。你再婚，总会娶个更年轻漂亮的吧？你觉得年轻漂亮的小妻子能像我妈那样伺候老太太？”

　　叶东盛刚才不说话是战略性沉默，可这回却被叶嘉宜问得真的沉默了。

　　他跟章敏离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出轨，想要个儿子。但也有一部分原因如他刚才所说的，厌烦了这种闹腾的日子。

　　而叶嘉宜刚才这话，直指核心，说到了点子上。

　　杨梅会跟老太太和睦相处吗？

　　她看似温柔似水，说话侬吴软语。但叶东盛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就算她不跟老太太吵，只默默垂泪，也够他心累的了——或者说，更心累。

　　见叶东盛叼着烟愣愣地发呆，叶嘉宜就知道他被说中了心思。

　　她的目的也不是劝叶东盛别离婚，而是见不得他拿婆媳关系来作离婚的借口。好像一切都是章敏的错，他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提离婚似的。

　　而且作为女儿，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劝离不劝和。

　　她道：“你要想不闹腾，离婚解决不了问题。只要你发话，跟奶奶说她再这么挑事儿，就送她回乡下，你看她还闹不闹腾。”

第35章 叶嘉宜嚎啕大哭

　　叶东盛咳嗽一声，把烟从嘴里取了下来。

　　他叹口气：“离婚的事，我跟你妈已经说好了。我现在不是证求你的意见，而是跟你说一声。”

　　“你……”叶嘉宜“腾”地站了起来，声音都变了，“爸，你是不是真有外心了？现在却拿我妈和奶奶的关系当借口？”

　　为了杨梅肚子里的孩子。离了婚后，叶东盛很快就会结婚。几个月后，杨梅就会生下孩子。

　　叶东盛不想对闺女撒谎，否则等他再婚的时候，女儿受到的伤害更深。

　　可为了顺利离婚，他又不能承认。

　　他只能避而不谈：“你少扯那些有的没的，爸妈的事你少管。反正不管离不离婚，你都是我闺女，爸爸依然疼你，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叶嘉宜：“这是五千块钱，你拿去花。以后缺钱了找爸爸要。”

　　叶嘉宜看了那信封一眼，转过头去，赌气似地道：“我不要。”

　　叶东盛长长地吐了口气，把香烟按熄在烟灰缸里，揉着眉心道：“我跟你妈已经说好了。这件事，你反不反对都改变不了。”

　　见叶嘉宜仍然不动也不说话，他从抽屉里拿出皮夹，从里面掏出一迭钞票，连同那个信封一起塞到叶嘉宜怀里。

　　“别傻。这钱，你不拿我也是要离婚的。不拿白不拿。”

　　这话说得很在理，叶嘉宜心里没有更赞同的了。

　　见女儿仍是不言不语，但也没有把钱扔回来，叶东盛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叮嘱：“你的钱也别乱花。电脑你还没买吧？没买就先别买。我听人说咱们这里马上要进行房改了。有些人舍不得花钱买房的，可能会把房退掉。到时候有合适的房子，爸爸再给你凑点，买个房子。”

　　叶嘉宜垂着眼，盯着手里的信封发呆。

　　没一会儿，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流出，一滴滴落到信封上。

　　“你们就不能不离婚吗？为什么啊？你们离婚了，我就没有家了。”

　　她哽咽着，声音谙哑又带着女孩子特有的软糯：“奶奶一直不喜欢我。你要是再娶，叶家肯定没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