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这样反应是对的,烫到就应该马上冲洗。
但姜悦却不知道这种事,觉得水冷就一点都不配合,像条鱼一样翻来蹦去,直到周围有人过来看,姜悦的一张脸都红的跟猴屁股一样,一碰就疼。
厨房里管事的老唐吓坏了:“这不是姜校长的孙子吗,怎么搞成这样了。”
平常都没人敢招惹他。
姜悦大声叫道:“我要跟我爷爷说,开除你!”
小何这份工作也是接班得来的,他爸何厨子以前是学校的大厨,老校长都爱吃他做的菜,谁还没个后台了?
“是你自己先推我的。”小何也很硬气。
很快,姜悦就被送到了医院。
因为是烫伤,又没能及时处理,姜悦脸上有部分位置都开始肿了。
姜校长也赶了过来,看着孙子肿的跟猪头一样的大脑袋,一时之间心痛不已,大声质问:“谁干的?”
姜悦哭唧唧的指着小何:“是他,是他,刚才他还拿水冲我。”
小何还没走,来医院以后,一直都在这里忙前忙后。
姜校长却不管那么多,仗着他校长的威风,就要找小何麻烦。
小何年纪不大,但脾气不小,谁还没个后台了是吧。
很快,何大师傅就来到了医院。
先是点头哈腰,表达了歉意,又是跟姜校长直接说,这事儿两家协商就好。
姜校长却不依不饶的,指着小何就开始了长篇大论,摆起官威来:“你说说你们家这个小同志,是不是故意的我不讲,这么小的孩子,弄到脸了,要是没事就还好,要是破了相,我叫你们全家人好看,还有你儿子拿着冷水对着我孙子冲干嘛,这个天气冲凉水,怕不是要人命是吧,总之这件事情没那么快玩完,我已经报警了,要追究到底的。”
姜校长的老伴也来了,看着脸又红又肿的孙子,抱着儿啊肉的心疼了一番。
吃了小何的心都有。
何师傅来的时候已经了解过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儿子,这家人也忒没道理了,要不是这孩子没事儿推小何一把,小何手里的汤怎么都倒不了这孩子脸上:“……还有,咱们有一说一,你去找个医生问一问,烫到了要怎么处理,要不是小何给你孙子冲了凉水,现在只怕肿的更厉害了。”
这事儿其实刚才医生也说了,但姜校长不听。
然后姜校长的老伴就来了,拎着个大哥大,在医院走廊里打电话找关系,声音又大又尖利,言之凿凿的说要把小何送进去:
“性质也太恶劣了,这么小的孩子,以后要是毁容了怎么得了,我们家孩子要是没事就好,要是以后有事,至少也要抓进去判个十年,你帮我找找王局长,问问这事儿怎么处理!”
小何也才十八岁,听到判十年什么的,就被吓到了。
等派出所的过来问话,他都讲不太清楚话了。
好在派出所的这些都是办事儿的,跟姜家没什么往来,来了以后也了解过事情的始末原委,别说小何不是故意的,后面也在积极补救,就是事情本身的发展,也是因为这孩子手欠引起的。
八岁的孩子了,又不是一点不懂事。
派出所的过来也只是找小何做个笔录,记录一下事发经过,问完就准备回去。
姜校长的爱人杨娟不爽了:“怎么搞的,这种情况还不拘留,这都是刑事犯罪了吧。”
非要人把小何带走,其实这会儿姜悦也差不多都好了,脸上敷了镇定的药膏,都不发红了。
何师傅气的咬牙切齿:“姓姜的这家也太过份了。”
小何是他的独生子,快四十岁才生了这么个儿子,同样也是家里的宝贝。
刚才不仅姜悦烫到了,小何烫的更厉害,一双手通红,到现在都还没处理。
而且要说事情到底是谁的责任,那也是姜悦。
小何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爸,你听说过没,姜悦是走关系进的学校,占了个岗位领空饷。”
这事儿是学校里面公开的秘密,何师傅自然知道。
但他们这些人,拿这一家子也没办法,姜家不止是个姜广东,在各个部门都占人,不然刚才杨娟就不会那么嚣张,动不动就要给人判十年。
何师傅无奈的说:“怎么了?”
小何说:“我要去写举报信,给纪委写,给教育局写,给十七中的郑校长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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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这篇文章的编辑,把徐梦的事迹大书特书,写的绘声绘色,这得多亏了小白的关照,编辑跟小白是熟人。
拿到报纸的时候,徐梦跟冯燕文说:“您放心,我觉得铁路局的培训项目没问题了。”
说话的时候,冯燕文正在缝补被罩,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贤妻良母的味道。
冯燕文说:“这事儿不容易吧。”不是内定了姜好好吗?
但其实,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想开启蒙班,最近在弄的就是这件事情。
教材就是现成的,用初一现成的书,但是考虑到学习的人年龄段会比较小,冯燕文把每一堂课又细化了一下,设计出更多对话的场景,用于巩固和加强。
小学生的理解能力或许不如初中生,但越小的孩子越容易接受一门新的语言。
那一堂课的效果也很好,不少人下课了以后,都找她咨询补课的事情,所以冯燕文现在想开个大班,所以哪怕铁路局的事情弄丢了她也不会太伤心难过了。
徐梦说:“好可惜啊,要是铁路局的项目能谈下来,这几期培训费都有好几万呢。”
冯燕文笑她:“你这是钻钱眼里面去了。”
两人正说着话,刘进在外面喊:“阿姨,有人找你。”
冯燕文一边跟徐梦说着话,一边起身。
这个时候来找她,一般都是来问培训的事情的。
徐梦也跟着一起出门,这么大了还是喜欢黏住妈妈。
冯燕文说:“我这一个人的精力确实有限。”
徐梦:“等高考完,我帮你。”
冯燕文摇了摇头:“你学习多累呢,放假了好好玩吧。”
要是生意更好一些,还可以请人,但现在并没有那么忙,补课的一般都在晚上跟周末,周一到周六上午,她都挺得闲的。
两人说说笑笑就走到了门口。
门口站着的是一对父子,儿子看起来跟徐梦年纪差不多大小。
父亲看着却是跟薛老太一个年纪。
冯燕文有些弄不懂:“你们是?”
何师傅直接开门见山:“您是冯老师吗?”
冯燕文点了点头,内心还是起了防备,悄无声息的往后面退了半步。
徐梦问:“怎么了?”
何师傅咬了咬牙:“我打听到当年的一些事,听说当初你干的好好的,就被姜家顶替了岗位,我这里也有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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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悦被带回家的时候,脸上已经好多了。
但杨娟依旧不解气的说:“还说是我们悦悦推的他,悦悦是这样的人吗。”
姜悦红着一张脸撒娇:“奶奶,我都疼死了,一定要让他丢工作,坐牢!”
这孩子才几岁大,养的一身戾气,动不动就送人去劳改。
其实刚开始姜广东把他安排在小学里面,也有让他上上课,交几个小伙伴一起玩的意思,至于后面发展到学校的老师不敢沾他,学生们也不敢跟他玩,姜家这些人都没有人意识到这样不好。
不知不觉间,姜悦已经成了小霸王了。
没有受到过正常阶段的教育,没有教他怎么正常跟同龄人相处。
在姜广东这些人看来,这些都没什么了不起的,姜悦从七岁开始领工资,端上老师这份铁饭碗,以后一辈子都会比别人强的,等到他把女儿培养起来了,女儿会接棒培养下一代。
读书?
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姜好好回来以后,也听说了姜悦受伤这件事了,抱着他好一通安慰。
一家人正在说说笑笑的时候,门被人重重的拍响。
他们一家人住在学校分配的房子里,平常这个点来找他们的,都是轻脚轻手的过来,姜广东不高兴的问了句:“谁啊?”
杨娟起身,走到了门口把门打开。
门口站着两个穿制服的人,一开口就问:“哪个是姜广东?”
姜广东起身:“是我,怎么了?”
“姜好好跟姜悦是哪个?”
杨娟心头一喜,觉得这几个肯定姐夫找的关系,处理姜悦的事情来的,脸上便带起笑容来,请两人进去坐:“你们是王局长派来的吧,我跟你们说,今天这事儿真是太过份了,你看看我们家姜悦,好好的一个孩子,脸被毁容了,那俩父子还想什么事都没有,就这样的人,把他们关起来坐十年牢我都不解恨。”
打头的人一脸疑惑,本来把手伸进口袋里,又拿出来了,还冲年轻的那个使了个眼色。
年轻人眼神也极好,严肃的脸上难得挂起笑容来。
两人在杨娟的热情招待下落了坐。
才一坐下,姜好好泡了茶过来,讨好的冲两人笑了笑,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她从小就懂得。
年长那位问:“白天的事情你再说一遍吧。”
他的目光扫向姜悦,才几岁大的孩子,但档案上显示他是师专毕业,分配到了小学已经干了一年了,行政岗位,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满脸红通通的。
这些人办事的风格就是这样,明明白天都说了,还做了记录,晚上来又要问。
但现在是他们家求人办事,哪怕姐夫那边有关系,也得配合着人家来。
于是杨娟就耐着性子,把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年长那个问:“你说白天,人家都在上课,他在外面玩?”
这跟老郑反应的情况差不多,这孩子应该不是在学校上学。
杨娟一噎,这事儿到底不光彩,就算是姐夫找来的人,这样刨根问底的,也不像话啊。
姜广东脸上挂着常年不落的笑,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旧旧的烟盒子,给两人装了一根烟,两人并不推辞,年长的看了一眼香烟,勾了勾嘴角,搁在耳朵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