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监考一如既往的严格,甚至于在考试期间,会有一名兵卒全程盯着三个人考试,以防止作弊。
贺云昭在进入贡院之前,便调整好自己状态,努力保持心情平稳,她脸上挂着笑容。
贺老太太与贺母站在一处,两人你握着我的手我握着你的手,贺锦墨站在一旁,她紧张的心脏砰砰直跳。
曲瞻和裴泽渊也跑来送考,曲瞻身上还穿着一身绿色的官服,送完贺云昭他还要赶去翰林院。
裴泽渊往这一立,另一边贡院的不少兵卒已经悄悄扭头看过来,他头戴獬豸冠,是典型的武将装扮,身上的服饰也极好认。
甚至兵卒的领头人往这边一瞧,心里便是一跳,裴将军怎得也来了,现在执行公务不便过去,改日可要记得去赔几句才是。
裴泽渊如今的正式官职是正四品的忠武将军,忠武将军不是封号而是一种武将里的官名。
但京都大营的人都清楚,这位裴将军年纪虽小,但代表的可是指挥使裴尚玄,兼之他还是陛下的亲外甥,没人敢小瞧这位小将军。
裴泽渊待人很好,最舍得给钱,虽然不是十分能拿捏人心的人,但是他大方绝不吝啬,待手下的兄弟们十分好,带着几分睚眦必报的匪气。
没在军中混过的文官自然不太清楚,聪明人在军中不一定好能混的开。
反倒是带几分匪气才能混得好,底下人也愿意跟你,裴泽渊也算是找到了适合去的地方。
贺云昭与家人说了几句话,才走过来与朋友们说话。
“保持镇静,不要提前交卷,检查三次以上!”
曲瞻快速叮嘱几句后就闭嘴了,他是最懂这些的,此刻必不让贺云昭分心。
裴泽渊立在一旁,他神情淡淡,不争不抢的看着曲瞻说话。
等二人说完,他才上前,嘴角一抿,眼眸中满是信任,锋利的眉眼柔和下来,声音低沉语气却温和道:“小贺哥哥,你的学识人人都看在眼里,我不太懂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得到第一名。”
曲瞻扭头,“?”
贺云昭微愣,随即弯了嘴角,她轻笑道:“我也认为我是第一名。”
光从她的睫毛处扫过,白皙的侧脸显露出坚定的神色,她是个对自己十分自信的人。
裴泽渊用力点点头。
眼看着贺云昭迈步进入贡院,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
兵卒十分友好,小心翼翼的检查了贺云昭的所有随身物品,考篮和衣物都仔细搜查过。
“请。”
贺云昭颔首,她道谢。
直到看不见贺云昭的背影曲瞻才离开,他还要骑马去翰林院。
贺老太太哎呦一声捂着胸口,“看着小昭进去,我这老太太也跟着紧张起来。”
贺母拍拍老太太的后背安慰道:“母亲莫慌,小昭必定是十拿九稳,她心里可比咱们有成算多了。”
裴泽渊扭头看了一眼,随即迈步过来,他伸出手来扶住贺老太太的手臂,关心道:“您慢一些。”
贺老太太惊讶,问道:“是小裴将军?”
裴泽渊点点头,他扶着老太太上了马车,还要伸手扶着贺母上车。
贺母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让他扶着了,只是招呼了一声锦墨,“锦墨,快上来。”
贺锦墨忙应一声,她小跑着过来自己踩着杌凳上车。
隔着马车窗户随意聊了两句,话题中心无非就是贺云昭,贺老太太还关心了一下裴泽渊在京都大营的生活。
他也神态温和的回了,京都大营并没让他肤色改变多少,还是泛着冷色的白,只是看起来稳重许多,神态还是那样锋利,只是此刻努力柔和下来。
贺锦书不仅是来送弟弟还是来送丈夫的,宁谦这次也参加,虽然他自己认为自己考不上,但是过来给小舅子凑个联保的人数也不错。
贺锦书离开前才想到一件事,她恍然一声忙道:“小裴将军,多谢你上次送来的补品,那阵子忙昏了头也不曾回信说一声,实在是抱歉。”
她有些不好意思提及此事,毕竟是失礼了。
裴泽渊道:“无妨,宁夫人不必在意,我是云昭的朋友,他惦念夫人这个姐姐,我和他也是一样心情。”
贺锦书懵了一下,她刚才顾着叮嘱宁谦去了,没瞧见裴泽渊与她弟弟说话。
这不然她早就知道裴泽渊是贺云昭的好友了。
这会子猛然反应过来,裴泽渊送东西是因为小昭啊!
害呀!宁家还认为是冲着宁宿这个大理寺少卿来的呢!不敢回礼,怕什么地方被利用上!
谁能想到啊,曲瞻是贺云昭的好友不少人都知道。
可是……裴泽渊,怎么能想到他居然也是贺云昭的好友啊!
马车上,贺母小声与贺老太太道:“还好叫了锦墨一声。”没叫她被小裴将军扶着。
不是贺母担心,实在是这小裴将军容色太盛,还不似曲瞻那样神情傲气,在贺家人这边神情温和的不可思议。
这要是叫贺锦墨给喜欢上,那可就糟糕了,裴家可不是个好人家。
待贺母扭过头还要叮嘱几句,她却瞧贺锦墨气势十足的抱着手臂还‘切’了一声。
贺锦墨不屑道;“娘,你就是瞎担心,小裴将看起来也太假了。”
“嗯?”贺老太太与贺母齐齐一愣。
贺锦墨忍不住道:“难道你们没发现他与咱们说话的声音声音粗的厉害,跟小昭说话时声音却软很多。”
“这?”贺老太太有些犹豫,“小裴将军是在换声吧?”
第40章
曲瞻人虽然走了, 但是骑马去翰林院路上越想越不对劲,他总感觉自己似乎莫名其妙被裴泽渊那小子摆了一道。
可要是具体说这小子干了什么,他一时间竟还琢磨不出来。
心里总有一股抓心挠肝的火发不出来, 到了翰林院他大步进了屋子。
同屋的杨修撰看他阴沉着脸进门, 一口茶差点呛到嗓子里, “咳!小曲这是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好。”
曲瞻一手按在翰林院的烂桌子上, 白皙修长的手指狠狠从书页上划过,看他那架势似乎要刮下一层纸浆下来。
他闭眼压下心头烦躁, 扭头笑道:“没什么, 是我的至交好友今日去参加乡试, 所以才担心他一些。”
杨修撰年近四十, 在翰林院可谓是老油条的, 消息灵通的很, 一听曲瞻说了这一句便想起了。
他惊讶吸口气,问道:“可是贺家三郎?”
曲瞻点点头,他眼眸浮现一丝笑意,“正是。”
杨修撰无奈笑笑,心中滑过诸多思绪。
侧头一瞧,曲瞻正低头翻开书页, 眉眼中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长长的眼睫周围是光下四散的细尘,他是前途无量的阁老之孙,年纪轻轻便显露头角。
起了一个大早去送朋友参考,可见心中极在意这个朋友。
杨修撰收回视线, 无声的看着院子里来往的小吏……
世途多舛,人心易变,只盼不要如他一般。
而另外一边贡院外的裴泽渊, 在送走了贺家人后,他却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去了附近一条巷子的小院中。
只见院中已经有不少厨子待命,做好一道道滋补菜肴给裴泽渊试,甚还有两位大夫在此候命。
……
进入贡院的贺云昭自然完全不知晓她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眼前的试题上。
她缓缓抬起头,眼眸中透出一股深邃的阴影,面容严肃的看着题板上的题目。
乡试一共三场。
第一场,以《论语》等写一篇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诗四首。
第二场,以五经诗一首,并试诏、判、表、诰一道。
第三场,则有五道时务策。
简单来说可以理解为,四书五经就是科考的考试大纲,不仅需要熟练掌握,而且也要掌握大纲之外的解析部分。
第一日考的就是大纲上的试题,四首与大纲有关的诗,判断考生掌握的程度,并有一道加分题,看你的文采。
第二日考的是一道大纲题以及公文写作。
第三日则是五道时政题,这可不是选择题,是实打实的现实问题出给考生,考生必须写出言之有物的策略。
实际上贺云昭最有把握的第一二日,她基础深厚,又有师父经常提点,她对大晋的各类公文都十分熟悉。
反倒是时政,五道题实在是太多了,她需要很多时间去思考。
她呼出一口气,捏着墨条匀速的在砚台上磨出合适的墨水……
咣!咣!咣!
“考生停笔!”
第一场后,贺云昭跟随人流出了贡院,只觉浑身疲惫。
翠玲和勤禾早就在门口紧张的等着,贺云昭是在福附近租下了一个小院子能够休息一夜。
翠玲连忙上前扶着人,贺云昭摆摆手拒绝了,忽略了翠玲的欲言又止。
她眉眼间昏沉,实在是累的很,足足考了三日,精气神都快耗光,只盼着能出来睡一觉好好歇息一晚上。
眼前人群蓦然避让开,裴泽渊大步上前,关心道:“感觉如何?”
贺云昭没什么表情的去瞧他,她累的时候就是这样,提不起精神去应付人。
裴泽渊也没在意她没说话,只是道:“先回去休息吧。”
回到小院,贺云昭才知翠玲的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
裴泽渊低下头有些为难,他道:“知道这考试要考足足九日,我担心你累的狠了,请了两位大夫还备了些滋补的菜肴。”
他想关心贺云昭,似乎除了这些他没有什么能为贺云昭做的,可她帮了他太多太多。
但贺云昭这个人,未必会喜欢他的关心,未曾知会便安排好一切,这同样也是一种干涉。
“对不起,云昭兄,我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