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南很满意地说道:“很好,我就知道没人说我。”邻居也是需要驯化的,没事骂骂他们是为了他们好。
魏芬也听说宋知南要搬走了,她颇有些不舍,上前去帮宋知南拎包袱,细心叮咛道:“你在外面住一定要小心。”
宋知南笑着说:“没问题的,我们三个人合住。”
宋知南又问魏芬联谊会的事,魏芬说道:“哎哟,咱们单位又要举行联谊会了?怪不得我们车间里的年轻姑娘们这几天总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
宋知南向她打听前面几届是怎么办的。
魏芬回忆了一下说:“也没咋办,就是把单身的青年男女凑一起开个茶话会,喝喝茶聊聊天,让性格开朗点的表演个节目,听说几年前还能跳个舞,现在谁敢跳呀,也只能干坐着瞎聊天。”
既然以前办的也不出彩,那他们这届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宋知南决定整整活,在政策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地丰富一下大家的精神生活。
魏芬帮着宋知南把包袱提到妇联办公室就去上班了。
宋知南开始制作表格,先手写一份再拿去打印。
何黛凑上来看。
宋知南做的是报名的表格,上面写着姓名、性别、出身、身高、体重、工作岗位等等。姓名旁边还画有一个框框,上面写着贴照片处。
何黛咂舌:“这是你弄的表格?也太详细了吧?”
宋知南说:“咱们纺织厂大部分是女工,咱们妇联是女同志的娘家人,做为娘家人就得对男方严格把关。得把那些参加联谊会的男青年的底给摸透了,也是对女同志负责。”
何黛担心弄得这么麻烦有的人干脆就不参加了。
宋知南无所谓地说:“不参加就不参加,这点小事都嫌麻烦,以后结婚更麻烦呢,那还找什么对象?继续打光棍呗,反正急的不是我。”
整个上午,宋知南都在做表格,写计划,忙得不亦乐乎。
午休时间,她飞快地去食堂打好两人的饭,飞快地吃完,然后提着行李去新家。
宋知南把行李往床上一扔,打算晚上回来再整理。
她趁着院里没人,赶紧把地里的草拔了,找了把铁锹松松土,把种子撒进去。已经是初秋了,留给她种菜的时间不多了。
宋知南正在忙着种菜,猛一抬头就看见大门口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正往里探头探脑,女孩长得挺好看,就是一脸的苦大愁深,一双眼睛充满着警惕和防备。
宋知南擦了把汗,问她找谁。
女孩往里看了一眼,不答反问:“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宋知南答道:“我叫宋知南,是陆诗月的好朋友,今天刚搬过来,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别扭地答道:“我叫边月,就住在隔壁。”
“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咱们就是近邻了,有空一起玩。”
边月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又用那双警惕的眼睛打量了一眼宋知南迟疑着问道:“你是妇联的那个宋知南姐姐?”
宋知南面带诧异:“哎哟,我的名气这么大吗?连你都听说我了?”
边月再次点头:“听说过。”
边月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她脸色一变,理也不理,扭头跑开了。
宋知南继续翻土,没想到走了小的,又来一个大的,还是隔壁的。
这次来的是边月的妈,刘素琴。刘素琴看着挺年轻,长相秀气,头发是新烫的,衣裳也挺时髦,穿着一条蓝色布拉吉,脚踩黑色带跟小皮鞋。
刘素琴笑吟吟地打量着宋知南,跟她热情地套近乎:“我就住在你们隔壁,以后有啥事你说一声,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大家就应该互相帮助嘛。”
“刘姐你说得对。”
刘素琴有点自来熟,接着就说起了自家的事,“我家那口子是咱厂里运输部的司机,经常出差,他人挺和气,以后你见了就知道了。不过我家那个闺女性子不好,你以后可得多担待些。”
宋知南“哦”了一声,不动声色道:“我刚才看到的小姑娘就是你闺女吧,人瞧着挺好的呀。”
刘素琴脸上流露出苦涩的笑容,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宋知南一看,哦豁,这熟悉的调调。
刘素琴一副苦在心口难说的模样,先调起宋知南的胃口,最后来一句:“反正你以后就知道了,我上班去了,咱们以后有空再聊。”
宋知南眉头一挑,看边月和刘素琴的年龄和长相,两人不太像是亲母女。心机后妈与青春叛逆期继女,一听就是一场大戏。
宋知南又忙活了一小会儿,赶紧锁上大门,一路小跑回去上班。
路上遇到宋知夏对象陈安华的丑陋表弟刘卫国,上次在她家里恶心过人。宋知南着急上班,没时间骂人,便装作没看见对方,目不斜视地昂头走过去。
刘卫国盯着宋知南看了一会儿,犯贱地叫住了她:“宋知南,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知南轻蔑地看了刘卫国一眼,像看一坨屎似的,左手掩鼻,右手作扇扇风驱味。
这动作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刘卫国气得浑身的肥肉都颤了一下,上次被骂的仇还没报呢,这回又添了新的。刘卫国恨恨地踢着路上的石子,嘴里骂道:“宋知南,你给我等着,我以后叫你好看。”
第26章
宋知南紧赶慢赶到了办公室, 她倒是没迟到,其实就算迟到也没什么, 她们上班也不打卡。
下午宋知南终于把表格弄好了,她先交给贺胜男,贺胜男接过来一看也挺意外:“小宋,这表格弄得够齐全的呀。”
宋知南说:“贺主任,我是这么想的。咱们纺织厂的女工特别多,咱们妇联又是女同志的娘家人,这娘家人挑女婿是不是得特别上心?挑女婿第一条,必须要以阶级斗争为纲,坚决捍卫咱们无产阶级队伍的纯洁性,不让坏分子混进青年队伍,所以我才弄了这个表格, 把大家的阶级属性、家庭成分都弄清楚。”
贺胜男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宋知南:“小宋, 没想到你的思想这么红。”
宋知南见贺胜男还在犹豫, 又接着补充一句:“贺主任,为啥咱们妇联的调解工作这么复杂难做呢?我觉得跟有些人结婚太草率有关, 很多青年男女都没有深入了解就随随便便结婚了, 婚后才发现性格不合,双方家庭不合,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吵着吵着就来找妇联评理。我们现在这么做,就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让大家婚前多了解对方一些, 看清楚自己到底适合什么样的,他们家庭幸福了, 咱们的妇联工作也好做了,一举两得,两全其美。”
不得不说,贺主任都忍不住心动了。
她收起表格:“那行,我问问杨主任去。”
宋知南顺便把自己写的报告递上去,“这是我写的报告,您给把把关。”
贺胜男接过来一看,好嘛,这个写得更详细。她干脆一起都拿给杨主任看看。
杨主任仔细看了下表格,说:“小宋同志真是胆大心细脑子灵,这表格整得挺全面。”
她再一看报告的名字,《革命大联谊,我们必须弄清谁是谁》,这名字取得有排面。
杨主任想了一下,往年的联谊会没啥出彩的,中规中矩的,你要说效果,也不能说没有;你要说影响,也就那么回事。如果今年按照宋知南的想法去办,她有预感,影响绝对会大上几倍。杨主任做为女工委主任又同时是工会副主席,她是有野心的,既然有机会扩大妇联和工会的影响力,为什么不去试试?
杨主任稍一考虑便说道:“小贺,联谊会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咱们还要准备国庆和厂庆的事,依我看,联谊会干脆就交给小宋小何负责算了,正好给她们一个机会锻炼锻炼。”
贺胜男揣摩杨主任的意思,宋知南是新来的,她若是把事情办好了,自然是妇联和工会的荣誉和荣光,若是办得不好,她一个新来的,上级领导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有了杨主任发话,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宋知南第二天就拿着表格让后勤工作人员印报名表,他们用的是传统油印,为了节省成本,纸用的是发黄的,字也不够清晰,上面还有油墨。宋知南也没说什么,她自己先填了一张作为范本。随后,她以纺织厂工会的名义去钢铁厂和机械厂国棉厂,让他们的职工照着这个范本填写。
“你们厂报名的同志要认真填写,男同志一定要贴上近照,近照就是最近几个月的照片,几年前的就不要贴出来了。女同志自愿,愿意贴的就贴。”
三个工厂的工会干事都傻眼了,“宋同志,相个亲这么麻烦吗?”
宋知南义正词严:“这点小事都嫌麻烦,那还是别找对象了,后面还有更麻烦的呢。结婚麻不麻烦?那要不别结了?”
一说他们一个不吱声。
宋知南回到纺织厂便开始带着人布置会场,联谊会就在他们纺织厂办,当然其他工厂也送来了少许经费物资。
宋知南让何黛和另一个干事小李去买瓜子花生碎茶叶,做横幅。
江茶也过来帮忙,一看到宋知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怎么哪都有她?
在众目睽睽之下,江茶倒显得十分大方:“宋同志,希望咱们合作愉快,一起办好联谊会。”
对方茶言茶语,宋知南便打起了官腔:“这事是杨主任特意交代的,是我们工会的分内职责。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办好联谊会,多谢江同志的配合。”
江茶脸上的笑容愈发勉强。
两天后,宋知南又去三个工厂把报名表要了过来,亲自审查,审完她还在其中几张报名表上面做标记。
长得好个子高工作好的就在后面画只小天鹅,可惜的是几乎没有;次一等的,她就画只鹅;又高又瘦的,画根竹竿;个子高长得一般的就在后面画只熊;又矮又瘦的,就画只耗子;矮胖的就画只小猪。
等到联谊会那天,她通知纺织厂的女工先到,顺便把报名表拿给她们看。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好意思看,最后有个大胆的姑娘拿过来看。
宋知南说:“我看了一下照片,长得还不错、家庭成分特别纯洁的很少,钢铁厂有三个,机械厂有两个,你们可以重点关注一下。”
大家脸红得像个大苹果,咋还对男同志评头论足起来了?多不好意思呀。
宋知南见大家不好意思,就说道:“你们也别不好意思,人家那边可是在私底下评选出咱们纺织厂的厂花了。怎么着?就兴他们对咱们女工评头论足,就不兴我们评评他们?”
大家的情绪果然被调动起来了:“对对,凭什么他们可以对咱们评头论足,咱也选出钢铁厂和机械厂的厂……草。”
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了半个小时,最后选出了钢铁厂的厂草陆淮州,机械厂厂草林之洛。
又过了十分钟,钢铁厂和机械厂的职工们才三五成群的结队而来。
毕竟是联谊会,大家都用心打扮了一番。男的洗头洗脸刮了胡子,换上了最好的衣裳。
宋知南站在主席台上居高临下地观察着这些男同志,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
相貌端庄的是少数,大部分人长相是中等偏下。整体质量跟女同志差远了。
基本盘太差了。
那些男同志们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同志,正目光如炬地打量着他们,时而摇头时而叹息的,大家都觉得稀奇,就有人打听她是谁。
有人挤眉弄眼地说:“你说她呀,她就是妇联的宋知南。前几天填的那个报名表记得不?就是她弄的。”
“哦,原来是她。”
“好家伙,年纪不大,心眼挺多。”
“听说她也没对象,你们谁去会会她?”
“可拉倒吧,你别坑人。你听说没有,纺织厂的男同志集体抵制她,谁要敢跟她处对象,大家就孤立谁。”
“噗,真的假的?”
“绝对是真的。”
……
大家的议论越来越汹涌,等到有人从女同志那儿拿到报名表,看到上面的标注时,有人破防了。
一个个子不高、长相非常偏下的男同志,直接向宋知南发难:“宋同志,你把我们男同志分成三六九等是什么意思?听说你们还给我们钢铁厂和机械厂选出了什么厂草?请你给我们一个解释。”
有人出头就有人附和:“对对,宋同志,你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