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就承受不住断指之痛。
张明蕙长到现在,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惊吓,回到了沈家还在瑟瑟发抖。丫鬟一碰,她就尖叫连连。
沈大河看着这样的儿女,心疼得无以复加,对着赶回来的沈正信,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没良心的东西,那么想要你二叔的家产,你自己上啊,使唤别人做什么?把你弟弟妹妹害成这样,你心里就没点歉意?”
沈正信忙磕头:“爹,儿子不知道会弄成这般……弟弟和二叔长相那样相似,我以为……”
“你以为个屁呀!”沈大河怒火冲天,“你二叔凭一己之力把生意做得那么大,岂是你这个黄口小儿能糊弄的主儿?没脑子的东西,蠢货!”
他越说越怒,对着四子就是一个窝心脚。
沈正信被踹得摔倒在地,胸口剧痛,张嘴就吐了一口血。
他没有辩解,更没有提及曾经父亲知道他的那些算计以后还夸他聪明的话。
这一吐血,又让沈大河心疼起来。
家里的这些儿女他都疼,手心手背都是肉。尤其疼爱沈正信和双胎,因为他们不是正室所出,平日里就要受不少委屈。
大夫急匆匆赶来,看了张明朗的伤势,叹气:“血止住了,性命无忧,但是这手……古籍上有记载,三百年前,一位老大夫能够将断了的手指接回去,可那也只是记载,据老夫所知,当下似乎没有这种能人。当然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老爷可以打听一番,看能不能寻到高明大夫。”
话是这么说,大夫却对将手指接回去的可能不报希望。
手指上的血都干了,分明就是一块死肉,即便是接回了手上,也不过是在手上慢慢烂掉罢了。
沈大河就没想过这手指能痊愈:“劳烦大夫配点止痛的药。”
送走了大夫,张明蕙回过神来,颤声问:“就这么算了吗?沈大海这是动用私刑,如果告到衙门,他一定会被入罪!”
“闭嘴!”沈大河气得跳脚,“蠢货,跟你哥哥一样蠢,长得这么相似都能被发现,要你们有何用?”
他不是没有想过去状告沈大海。
但凡他敢告沈大海,那沈大海也不是吃素的,绝对要告他一个谋夺家财的罪名。
这件事情,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要怪,只怪他没有管好四子。
翠芳到沈大河府上,那就只是一个外人,从一开始,她就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在山城之中的日子比上不足,比下也有余,原本不想掺和这些隐私,是沈正信给的酬劳丰厚,又再三保证了不会暴露,她才冒险走了这一趟。
结果,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还被人给戳穿了。如今回山城……她都没脸见亲戚友人。
越想越窝火,翠芳忍不住出声质问:“沈四公子不是说已经找人去山城那边帮我们圆谎么?还保证说安排好了,不会让我们被查出来……还有,你说让他们兄妹俩在手上抹药,喝下那些药汁,即便是滴血认亲也不怕,可是他们滴出来的血跟狗都能相融,这么大的漏洞,四公子从哪里来的底气认为事情一定能成?”
沈正信对于事情败露也窝火得很:“我连滴血认亲这么大的漏洞都帮你们补足了。结果事情还是没成,分明就是你们蠢,连何时漏了马脚都不知……”
两人互相指责,沈大河听得烦躁,大喝一声:“不要再吵了!再吵,就都给我滚出去!”
所有人都闭了嘴。
沈大河闭了闭眼,带上沈正信去了库房,亲自挑选了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父子俩一起去了沈大海府上。
沈大海确定双胎不是自己的血脉以后,就将事情给抛开了。这些日子惦记着这事儿,吃不好,睡不好,生意上的事情都落下了,与妻子好生交谈了一番,他又出门去忙生意。
等到沈大河登门,府里只剩下了母女俩。
胡氏想要看看沈大河的脸皮有多厚,做了这种事,居然还好意思找上门来。
沈宝惜得了消息,赶去正房,刚好在正院门口碰到沈大河。
沈大河特别尴尬,以前他从来没将沈宝惜这个侄女看在眼中,不过,随着风华楼生意越做越好,他再也不能漠视这个侄女,说句不好听的,他几个儿子捆一起都不如这侄女能干。
对于厉害的人,众人下意识都会多几分敬意,加上此时沈大河自觉理亏,于是笑道:“惜儿,女大十八变,你是越长越好看了。”
沈宝惜一脸漠然:“你来做什么?”
连大伯都不愿意喊了。
沈大河打了个哈哈:“我才知道你四哥干了糊涂事,特意带他来道歉……”
沈宝惜冷笑一声:“那张家龙凤胎是你的血脉吧?应该一直都是由你养着,自己的亲儿女喊了别人做爹,如今你来说自己不知道,张口就把所有的事情往沈正信身上推,我们一家三口在你的眼里,竟然蠢到了这种地步吗?”
沈大河:“……”
他早就听说沈大海的独女嘴皮子利落,今儿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侄女的刻薄。
他也知道自己的说法站不住脚。
可他总不可能承认自己算计堂弟的家财吧?
好歹扯上一层遮羞布,不管外人信不信,不至于无颜见人。
胡氏出现在屋檐下:“孩子她爹不在,府中招待不了客人,二位请回吧。”
沈大河心头咯噔一声,往常这夫妻俩虽然待他不冷不热,却也不至于这般冷淡。
“这是我送的赔礼,此次的事,我是真的不知情,否则肯定早就拦住了正信。这孩子……我一直拿他当孩子,没想到他已经长大了,还走上了歪路。弟妹,是我对不住你们,你们
怪我是应该的……”
胡氏觉得有些无趣:“撵走吧!”
立刻有好几个护卫出现,一副要强行送客的架势。
如果父子俩真的被护卫撵出门,那才是面子里子都丢干净了。
沈大河忙不迭告辞。
那天之后,沈大河好几次登门找堂弟,试图求和,却再也没能进沈大海的门,甚至在外头偶遇上,沈大海也不再搭理他。
*
沈宝惜最近在琢磨着做胰子的事。
当下有香胰子,但做工粗糙,一看就知道是怎么来的。不够精致,价钱也卖不上去。
她往里添了些香料,又改了方子,打算做出细腻一些又香味十足的胰子。
改方子有点难,费了沈宝惜不少的精力。
这天从工坊里出来,天已近黄昏,正准备往马车上爬,就看到了等在路旁的沈正礼。
自从翠芳母子真正的身份暴露以后,沈宝惜再也没有和沈正礼好好说过话。
沈正礼来找过她好几次,都悻悻而归。
“惜妹妹,我刚得了一些消息想告诉你,是关于张家兄妹的。”
沈宝惜微微蹙眉:“他们和我没关系。”
“是,但是指使他们的并非四弟一人。”沈正礼忙道:“四弟也是受了有些人的点拨才干下了这糊涂事。”
沈宝惜扬眉:“怎么?你是想说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不是不是,确实是沈正信那没脑子的主导了此事。但这里面还有其他人的手笔,而且那人对你没安好心,哥哥觉得有必要告诉你真相。”沈正礼一边说,一边靠近,在沈宝惜两步远处站定,小声道:“是那个高青俊。他那母亲是个喜欢说长道短的,尤其喜欢打听别人家的阴私密事,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我爹有一双龙凤胎养在隔壁府城,他特意跑去给我弟弟出了主意,为的就是给你添堵。”
沈宝惜一脸惊讶:“高青俊?”
她在胡欢喜退亲一事上确实得罪了高青俊,可她只是助力了一把,退亲的缘由还是高青俊有错在先,他怎么有脸来报复?
想到此,沈宝惜都气笑了。
她目光一转:“我要带着那双胎上门去与他当面对质!”
沈正信:“……这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沈宝惜反问,“也就是我机灵,识破了张家兄妹手指上带着药的事,不然,我爹就要被算计到替别人养儿女,还要将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产分给张家兄妹俩,这是谋夺家产。说不定还会让张家兄妹俩谋害我们一家三口的性命,人命关天的大事,你来跟我说不合适?刀子没砍到你身上,你当然可以轻飘飘放过!”
她起身,“告诉你爹,带上双胎和沈正信跟我们走一趟,否则,后果自负!”
第35章 要离别沈正礼拒绝不了如此强……
沈正礼拒绝不了如此强势的沈宝惜,虽然早就知道如今的沈宝惜不好惹,却没想到她竟这般……不怕事,也丝毫面子都不给他。
沈宝惜非要去找高青俊当面对质,难免会将他给暴露出来。
他不愿意与人结仇。
尤其是高青俊这种小人。
“爹会生我的气。”
沈宝惜瞅他一眼:“我去你家里找他们,就说……别人告的密。”
沈正礼:“……”
“惜妹妹,我前脚来找你,后脚你就找上了门,说是别人告的密,我爹也不会信啊。”
沈宝惜扬眉:“那你说怎么办?”
沈正礼踌躇半晌,决定豁出去了。
“我带你们去。”
父亲的儿子越来越多,如今都有五子二女,本就不多的家财摊分到每个孩子身上,他拿到的并不多。
尤其父亲更偏心不是正室所出的两子两女,他身为嫡出中最小的儿子,三五天都见不上父亲一面。
而在他帮忙将二婶送回来后,从二叔手中已经得了不少好处,他如今已有三间铺子……光是这三间铺子,就已经超过了他从父亲手中得到的家产。且二叔给他介绍的那些客商,每月能让他稳定收入百多两。
与其在家里跟兄弟几个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抢父亲的宠爱和家产,还不如豁出去帮二叔。
二叔手指缝里漏的那些好处,就够他花用不尽了。
这么大的事,沈宝惜没有瞒着父亲,两人先是去接上了沈大海,然后再去找沈大河,带上父子五人……双胎和沈正信,还有带路的沈正礼。
沈大河得知老四干出这种错事是被别人给撺掇了,瞬间气势汹汹,还找到沈大海信誓旦旦地表示他儿子就是意志不坚加上有点蠢,被人给利用了,本身还是个好孩子。
言下之意,堂兄弟二人之间的恩怨全都是因高青俊而起。
高青俊在灯会那日被人打成了瘸子,这大半个月过去,腿伤未愈,正在院子里养伤呢。
两个沈东家找上门,高家主得知孙子干了蠢事,忙把人叫出来当面对质。
高青俊并不傻,事情是他办的,但没有人证物证,他咬死不承认。
而且他在办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暴露之后的应对,毕竟他也不能保证事情一定能成。因此,撺掇沈正信时,屋中只他们二人,连下人都被撵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