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过她有伤到头,沈宝惜趁势说自己失去了一些记忆,当时是为了不让人怀疑,她以为自己忘的是原身的记忆,如今看来,忘的是自己的记忆。
翻开账本,记账的方式挺熟悉,沈宝惜坐在椅子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回去的马车里,沈宝惜问身边的春风:“你觉得我受伤后有变化吗?”
春风小心翼翼瞅了她一眼:“没太多变化。”
一看就没说实话,沈宝惜直直看着她。
春风小声道:“您待奴婢四人不如原先亲近了。往日偶尔还玩笑几句……”
现在太严肃了些,好像防着她们似的。
做丫鬟的不能挑主子的理,察觉到主子生疏的态度,便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活泼。
沈宝惜猜测成真,只是,如果原身是她,她为何要追着一个秀才跑呢?
姓谢的就是长相好点,会读书了点,并没有好到独一无二……不能深想,每次想到谢承志,她就会头疼。
沈宝惜回到院子里还满腹疑云,还别说,有了原身是她的猜测后,她心头的歉疚减轻了不少,之前还以为是她占了别人的身份,占了人家的好爹娘。
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想要遇上一双宠爱女儿的双亲,忒不容易了。
若是能遇上,真的是福气。
*
天光正好,沈宝惜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荡秋千。
却有人穿花拂柳而来,正是沈宝惜的养兄谭宇。
谭宇是个生意人,手拿折扇,文质彬彬,笑吟吟道:“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沈宝惜点点头:“大哥有事?”
谭宇欲言又止:“我是有点事,但不知当说不当说。”
“那还是别说了吧,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沈宝惜兴致缺缺,“大哥不忙?”
这是在变相撵人,谭宇从小学做生意,自然听得出她话里有话,脸色都没变:“但若是不说,我又怕你被人给诓骗了去,家中有女初长成,我是真拿你当亲生妹妹疼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过来告诉你真相。”
沈宝惜似笑非笑:“大哥可真能扯,想说你就说,不想说就算了,何必扯这长篇大论?”
谭宇不明白便宜妹妹为何不喜他,从小到大,他没少给妹妹送礼物,却始终和她亲近不起来。
“昨儿你出门遇上沈三了?”
沈宝惜颔首。
谭宇靠近两步:“那你可有注意到沈三身边的年轻人?”
那姓裴的长得那么好,沈宝惜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见,此时还能想起来那宽肩窄腰和俊郎的容貌。
谭宇声音压低:“沈家那几兄弟打的什么主意,想来妹妹也略知一二,他们完全是奔着爹的家产来的,那位……是沈三的美人计。”
沈宝惜惊了:“可人家都没跟我说话。”
谭宇想了想:“那应该是想循序渐进,这才不让人怀疑啊,妹妹你要多加小心。”
第5章 看戏沈宝惜好奇:“你从哪里得来……
沈宝惜好奇:“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谭宇支支吾吾:“反正沈三确实是想使美人计,而你也确实在见过那个年轻人以后记住了人家,小心点吧。”
他说完后,故作镇定地告辞离开。
沈家兄弟几个确实是觊觎沈大海的家财,但……谭宇就没想法吗?
歇了一日,沈母娘家人上门,其中就有沈宝惜的表姐胡欢喜。
表姐妹俩从小感情就好,沈宝惜看了她就觉得亲近,与春风说,沈宝惜摔下栏杆之前,还经常和她睡一张床,姐妹俩是无话不说。
胡欢喜今年十六,已经定亲,未婚夫是同为商户人家的高家二公子。
两家算是门当户对。
“表妹,咱们一起出去转转吧,再过些日子,我想约你出门,就不太容易了。”
这个月底就是胡欢喜的婚期。
沈宝惜见她肌肤白里透红,眉眼之间都是喜气,猜到她心情不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沈宝惜换了一身衣裳,跟着出了门。
表姐妹二人带着丫鬟和护卫,到了街上后也不坐马车,前天沈宝惜才出过门,这一回没去她那天转过的街,而是去了另一边。
年轻姑娘朝气蓬勃,带得沈宝惜也活泼了几分,别看她面上过得不错,实则心里有琢磨着其他事。
沈大海这么大的家产,惹得和他认识的人个个动心,但沈大海和那些人并不亲近,其实就已表明了他不想将家财交出去。
沈家夫妻那么疼爱她,沈宝惜也想投桃报李,不让沈大海心中留遗憾。
沈宝惜最近有打听过,以女子之身做家主的先例倒是有,但都是外地。而她能打听到,也是因为那些女家主的特殊。
特殊的地方在于她们是女人。
两人逛了不少铺子,胡欢喜手头捏着一百多两银票,选到了一双她很喜欢的婚鞋,又买了两支钗,沈宝惜在这期间,特意观察了一下铺子里的花样和样式。
逛累了,两人找了个茶楼坐,胡欢喜心情不错,又有些苦恼:“刚才我买的那些都不够精致,也不够贵重,掌柜的将东西送到府里挑选,都不愿意带,也不知道娘让不让我新婚那天穿戴……”
沈宝惜心知,好多富裕的夫人不愿意亲自去街上挑选,都是定下几间铺子,在特定的日子里将新货送到府中。
“新婚那天不成,那就新婚那段日子穿戴。刚成亲,穿得喜庆些是应该的。”
“你说得对。”胡欢喜瞅她,玩笑道:“表妹,你都十五,及笄礼都办完了,婚事可有眉目?”
不熟悉的外人不好这样打探,但两人是亲近的表姐妹,问问也不算出格。
沈宝惜目光一直看着繁华的街上,胡欢喜顺着她视线望去,惊呼一声:“哎呦,好巧啊,竟然还能偶遇谢秀才,咱们下去?”
闻言,沈宝惜一愣:“哪儿呢?”
胡欢喜一脸惊诧:“你没看见?”她倒没怀疑沈宝惜,伸手一指不远处的酒楼,“那门口……”
她话没说完就顿住了,“二公子也在。”随即她眼睛一亮,“正好,咱们过去。”
她口中的二公子是高青俊,也是她的未婚夫。
二人是未婚夫妻,之前有相约出游过,也算是熟悉,还有半个月不到就是二人的大婚,她特意找过去,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别!”沈宝惜拉住了她,“我不想去。”
胡欢喜惊讶:“为何?”她以为是表妹想要矜持,笑道:“我去找未婚夫,你陪同我而已,不会有人说你的。”
沈宝惜摇头:“你去,我在此处等你。”
胡欢喜觉察到了表妹的不对劲,揶揄道:“原先有这种机会,你可从来不会错过,婚约还没定呢,这可不是矜持的时候。”
“我和他本来就没关系,就是我仰慕他的才华,偶遇了几次而已。”沈宝惜直言,“他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就是比旁人会读书些,但这天底下聪明人多了去,表姐,以后别开我玩笑了,再乱点鸳鸯,我要生气。”
胡欢喜见表妹不是开玩笑,话锋一转:“对,他也就是个正常人罢了,凭你的家
世才华和容貌,想要什么样的人都有。”
说话间,却见那几个年轻人没在酒楼停留,而是出门后一同朝着茶楼来了。
胡欢喜原本想着表妹想要和姓谢的撇清关系,她也不好丢下表妹独自去寻未婚夫,没想到未婚夫竟然过来了。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丫鬟禀告:“姑娘,底下要唱桃花面了,可要开窗?”
茶楼两面可开窗,朝大堂的那一面窗户打开后能看到底下的戏台子。
表姐妹俩到这茶楼主要是为了歇脚,倒没想听戏。胡欢喜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听说桃花面唱得不错,尤其是那个清欢姑娘,据说唱腔一流,长相也好。”
她挪到了靠大堂的窗户旁,兴致勃勃看戏。
沈宝惜觉得自己好像看过……应该是从栏杆掉下去之前。
桃花面讲的是一个姑娘灾荒年间为了孝敬爹娘主动自卖自身,此后在青楼里被欺压受尽屈辱,然后又和投军的父亲相认,结局是皆大欢喜。
戏子娼妓属于下九流,将军父亲承认女儿被人唾骂,期间一波三折,哀婉凄绝,引得许多心善之人纷纷垂泪。
沈宝惜看完了,意犹未尽之余,又觉得这戏剧不像是当下能编出来的。
胡欢喜也红了眼眶。
戏唱完了,众人纷纷打赏。胡欢喜这边忙着让丫鬟取来热水净面,准备重新上妆……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但她的未婚夫就在这茶楼之中,她不想自己狼狈姿态被他瞧见。
这边正忙活呢,底下就有人高喊:江公子赏一百两!
台上众人纷纷对着江公子行礼致谢。
戏班子赚不赚钱,全看有没有人追捧,就这桃花面一场戏,别人请他们出场的银子是小头,这些收到的打赏才是大头。
胡欢喜摇摇头:“有银子也不是这种花法,那江府都在败落了……”
话音未落,方才那人继续高喊:“高公子打赏一百二十两。”
声音激昂,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胡欢喜动作顿住。
“江公子八十两!”
“高公子一百二十两……”
唱喊的人每叫一句,就会引得众人一阵惊呼。茶楼大堂的气氛越来越高涨。
胡欢喜身边丫鬟的神情早已变了,提醒道:“姑娘,那位清欢姑娘会去给打赏最多的客人斟茶道谢。”
沈宝惜皱了皱眉:“叫个伙计进来。”
机灵的小伙计十三四岁,进门看见递到跟前的小银锭,立即磕头:“客人有话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胡欢喜不好问,毕竟她是高青俊的未婚妻。沈宝惜出声:“那清欢姑娘长相挺美,若是想请她过府,有什么办法?”
小伙计压低声音:“当日打赏最多,有二百两以上,就可请清欢姑娘喝茶,五百两以上,可陪聊一夜。”
胡欢喜面色缓和了几分。
底下又传来喊唱声:“高公子打赏三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