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叹气:“我和你爹见过姚家姑娘,觉得不太合适。姚大人是个爱钻营的,好好的女儿养得跟狐媚子似的,就想用闺女往上攀,太势利了。咱们家有这种亲戚,以后会有许多麻烦。”
顾长安沉默,半晌道:“我听爹说过,姚大人很务实,是个办实事的人。”
赵氏:“……”
“那丫头妖妖娆娆的,不合适。儿啊,你如今病了,得娶一个不多事的姑娘,不然,姑娘受不了这委屈,跑回娘家去乱说,到时怎么办?”
顾长安再次沉默下来。
赵氏继续劝:“娘看过了,贺家的姑娘长相好,规矩也好,就是出身差点。”
“既然你们都定下了,还问我做什么?”顾长安心中憋着一团火,越说越怒,脱口而出:“这也不是给我挑的女人。”
赵氏眼皮一跳:“这话从何说起?”
顾长安对母亲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不过试探一句,母亲就这么大的反应,他心头咯噔一声,更加笃定了方才那两个丫鬟说的话是真的。
他不想承认自己活不了多久,也不想承认自己不能再让女子有孕的事实,干脆闭了嘴。
赵氏一颗心怦怦直跳。
儿子本就病得很重,不能再受任何打击。若是知道娶妻的真相,兴许会加重病情,她觉得有必要弄清楚儿子说这话的缘由。
“你是不是听别人嚼舌根了?”
顾长安从小就受宠,他过得不好,也不想让别人太高兴,听母亲问到了此处,道:“早上有两个丫鬟在外头说你们给我娶妻是为了让裴清策替我传宗接代,是也不是?”
赵氏惊呆了。
兼祧两房是夫妻俩关起门来商量后的决定,别说儿子不知道,就是府里的下人都不知。
儿子这是从哪儿听说的?
顾长安一看母亲的神情,心下愈发失望:“你们这是笃定我治不好了?”
第42章 由妻变妾赵氏心痛难忍,哭着……
赵氏心痛难忍,哭着道:“我当然希望你能治好,我做梦都想要让你好起来……”
可事实就是,顾长安好不了了。
这种病症,从古至今就没有听说能治好的,所谓的能治好都是一些小偏方,赵氏根本就不敢让儿子去试。
别到时候不是病死,而是被那些偏方给毒死。
“我只恨自己以前对你不够严厉,让你胆子越来越大,若你不去花楼也不会落到如今地步,长安啊,娘真的恨不能替了你!”
赵氏自从得知儿子的病症以后,私底下已经哭了许多场了,从来不敢放声大哭,还得在父子俩面前强颜欢笑。此时泪水滚滚而落,她再也憋不住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顾长安特别难受。
“娘,我不想要我的妻子生其他男人的孩子,您就答应了我吧。”
赵氏狼狈而去。
顾长安一个人坐在屋中发呆,默默流了许久的泪,然后将泪水擦干,叫来了身边的贴身随从,让他去请顾大人过来。
顾胜来得很快。
不知道儿子得了这种病时,他对唯一的嫡子是恨铁不成钢,每次见面都看不顺眼,总能挑出各种毛病来。
偏偏儿子又被他娘给宠坏了,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将他的话抛到脑后。
但如今孩子都不行了,顾胜心底的慈父心肠被勾了起来,听说儿子找自己有事,他是一刻也不耽搁。
“长安,何事?”
顾长安哭了许久,眼圈通红,此时擦了擦眼睛:“爹,你们给我定下了贺家的姑娘了?”
顾胜点头:“贺家的姑娘虽然出身商户,但容貌好,规矩好,才华也好,不比那些高官之女差。放心,爹不会亏待你。”
“可是我已经不能让她有孕。”顾长安想到从母亲那里打探来的实情,心里特别难受,“早上有丫鬟在窗外说,你们想让姓裴的跟他生孩子,然后放在我名下,对吗?”
顾胜皱了皱眉:“哪个丫鬟说的?”
必须严惩。
夫妻俩关起门来的私房话都被吓人听了去,关键还说到了儿子面前。这丫鬟的胆子也忒大了,简直是找死。
“儿子不想死了还要做活王八。”顾长安一把握住了父亲的手,眼神哀戚,“爹,您就答应了儿子吧。”
顾胜无奈:“可是你大哥不可能认祖归宗,如果你也……咱是男人,不好哭哭啼啼,做错了就要认,你落到如今地步是你自己不听话导致的结果。顾家不能从我这里断子绝孙啊。”
“您还年轻,才三十多岁,完全可以自己生孩子。”顾长安咬牙,“那个贺家姑娘既然那么好,就让她给您生。”
顾胜:“……”
也不是不行。
顾长安眼见父亲没有一口回绝,知道这事有戏,急忙又哭又求。
顾胜拗不过,答应了下来。
饶是如此,顾长安还不满意,非要逼着顾胜立即就去贺家说这件事。
原本是顾胜的儿媳妇,如今变成了顾胜的良妾。
贺家主得到消息后,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还是咬牙答应了。
反正都是给顾大人传宗接代,与其做顾大人的儿媳妇跑去借种,还不如直接给顾大人生儿子。
对于贺家而言,这还是好事呢 ,原来的女婿病重濒死,如今女婿成了知府大人,傻子才不答应。
既然只是纳妾,三书六礼就可以省却大半。顾胜也不希望儿子刚去他就抬新人过门,于是将贺姑娘进门的日子定在了半个月之后。
就在顾长安找父亲谈话的当日,抬人过门的日子就定下了。
顾胜当然不会瞒着妻子,还得让妻子去操办呢,当日夜里,他回了夫妻俩的正房。
“贺姑娘半个月后进门,你安排一下。”
赵氏一脸疑惑:“娶妻哪有这么快的?最快也要两三个月,这也太急了。”
顾胜不觉得自己有错,但面对妻子,他还是有几分心虚。实在是赵氏此人脾气很差,动不动就要发火。
但该说还得说,而且赵氏没给他留后,错在她身上。
“是纳妾,是我纳妾!长安跟我说,他不想做死王八,提议让我自己生孩子。”
赵氏懵了,下意识脱口道:“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顾胜直言,“清策对于兼祧之事很是抵触,我总不可能为了这事跟他断绝父子关系。那臭小子,敢这么傲,就是赌定了本官只剩他一个儿子,多来几个儿子,他自然就乖巧了。”
赵氏心里像是揣了一万只兔子,怒火蹭就窜出了头顶。
“我不答应!”
顾胜皱眉:“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贺家那边已经点头了,我这也不是跟你商量,你只要安排好后姑娘的住处,半个月后,新人进门,到时……你最好不要为难她。”
赵氏气急:“姓顾的,你不能这么对我。”
“如果不是你纵容儿子太过,他不会染上这种病。我也不会纳妾。”顾胜强调,“我不是那重欲好色之人,如今是为了传宗接代,你别胡搅蛮缠!当然,若是你真的看不惯,也接受不了,完全可以先回京去,刚好带着长安去京城寻找名医,不说治好,能多活几年也是好事。”
前头赵氏就想过带着儿子回京寻高明大夫,京城里有太医院,那里汇聚了天下最好的大夫。凭着她父亲的脸面,费点心思能请到院首出手相救。
她没有成行,一是好多大夫都说顾长安病得很重,几乎没有好转的可能,她不想让儿子最后的时间浪费在路上,赶路颠簸,人会特别累。儿子都活不了多久了,该吃吃,该喝喝,少折腾才好。
二来,儿子得了这种病,始终是很丢人的事,反正都治不好,还要抓紧回京在亲戚友人那儿丢一回脸面,图什么?
三来,她一个人不想跑这么远,也害怕自己不在的时候被狐狸精钻了空子。若是儿子能治好,那一切都是值得的,可都说儿子治不好了,到时候儿子没能救回,男人还被狐狸精给勾走了,不划算嘛。
思来想去,她有回京的念头,但没有说出口。
她想回是一回事,被男人撵回去又是另一回事了。本来就担忧儿子的病情,最近她是心力交瘁,整宿整宿睡不着熬,急得嘴里都是燎泡,结果男人还要纳妾,还要撵她走……怒火一层叠一层,赵氏瞬间气到失了理智,大吼道:“你是不是早就想纳妾了?儿子这……不过是给了你借口而已!顾胜,你个负心汉!”
顾胜只觉得头疼:“是是是,我是负心汉,我是畜生,你再大声点告诉这城内所有的人吧。”他一拂袖,“我懒得多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儿子不在了,咱们日子还得过,顾家必须得有后人!”
语罢,他飞快出了屋子,任由赵氏大喊大叫。
*
关于贺家女儿要给顾知府做妾的事很快就在城里传开了。
沈宝惜听到这消息都懵了一瞬。
若是没记错,那天是给顾长安相看吧?
她想了想,铺开信纸,将这件事情告知了正在书院之内的裴清策。
十多日后,贺家姑娘被抬入知府后衙的头一天,沈宝惜收到了裴清策的回信。
对于顾胜纳妾之事,他并未多言,只是写了一首相思的诗,还画了一幅她在花中起舞的画一起送回。
还别说,画上女子无比灵动,人比花娇,着实好看。
沈宝惜正在欣赏画呢,沈大海找过来了。
看到沈大海推门而入,沈宝惜慌慌张张的卷画,卷到一半,沈大海就已经走到了桌案旁边。
“鬼鬼祟祟的,你这是做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看到了画上巧笑倩兮的女子,顿时一乐:“跟你娘年轻时挺像的。清策画的?”
沈宝惜将画卷好,嗯了一声。
“爹,何事?”
沈大海有些烦闷:“沈大河脑子有病。”
原来是沈大河最近在郊外新买了一块地,旁边还有他十多年前就拿下来的一块二十多亩的地,两块地的中间隔了两亩肥地。
就差那两亩地,沈大河两块二十多亩的地不能连成一片,他想要拼成一块,找人去找了那两亩地的东家。
那是城内一个客栈东家的地。
而那块地有一小半的地方是客栈的东家拿来当族地的。
在当下,长辈去世后,如果不将其葬入自己准备好的地里,只随便葬在荒郊野外,除非天天守着,否则,十天半月不去,有可能就被人给平了坟头。
因此,但凡是手头宽裕的人家,都会为自家买下一块风水不错的阴地。
族地可不能卖,真要卖,还得先挪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