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可是尚书大人的女儿,还是安乐侯的孙女,京城中她这样身份尊贵的姑娘都找不出几人。一路过来,众人纷纷驻足打招呼。
也有人不知她的身份,看到众人对她的恭敬后站在路旁客气地行礼。
白紫烟目不斜视,旁人行礼,她看也不看,更没有回礼。
“沈姑娘,别来无恙。”
沈宝惜压住即将出口的呵欠:“姑娘这……一切还顺利?”
按理,沈宝惜是不应该知道她如今姓什么的。
“其中有些波折,好在有惊无险,也算顺利。”白紫烟笑吟吟看着她,“早想来找你说说话,一直都没机会。也想谢你,又觉得亲自上门相谢才算有诚意。”
沈宝惜不太信这话,他们一行人入京是年前的事,白紫烟如今是大家闺秀,应该没有太多事需要她忙,不可能连见人都抽不出时间来。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母女俩帮她离开淮安府,只不过是被求上门来了被迫帮助,没想过要她报答,不来就算了,母女两人都不会因为这而失望。
“进屋坐坐吗?”
“那就打扰了。”白紫烟笑吟吟,“我如今姓柳,柳明珠!”
沈宝惜还没说话,胡氏张口就夸:“好名字!”
得罪不起,只能捧着。女儿身怀有孕,这活儿还是她来干吧。
胡氏身为商户人家的当家主母,这事干得得心应手。
白紫烟一乐:“私底下你们怎么称呼我都行,若有外人在,还是得称呼我柳姑娘或者明珠。不然,我父亲和母亲听见旁的称呼,可能会迁怒于你们。”说到这里,她啊一声,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我父亲是礼部尚书。”
胡氏早已知道了这些消息,不过还是配合地问:“前些日子听说尚书大人当年得的是一对双生姐妹花,阴差阳错之下,以为一生一死……”
听到这话,白紫烟脸上笑容顿了顿:“没死,这底下的人为了报复我娘将我给偷走,然后将我送上了通州去江南的船 ,在船上有淮安府的人将我偷了,这才流落到了府城外的村子里。”
胡氏惊呼一声:“哎呦,这一路可真惊险。那时候你那么小就离开亲人颠沛流离,本来是大家闺秀,该千娇百宠,却受了这么多的罪。柳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说话声音和语气都带着满满的庆幸之意,白紫烟脸上笑容如初:“借伯母吉言。”
“民妇出身商户,可担不起姑娘这声称呼。”胡氏连连摆手。
却见白紫烟身边丫鬟掏出一个荷包,顺着白紫烟所指的方向,将荷包放在了胡氏面前。
胡氏惊讶:“这是什么?”
“这是当初你们借我的盘缠,如今双倍还您。”白紫烟笑吟吟,“伯母之恩,我这心里一直都记着,总要还了这份恩情才安稳。”
胡氏笑容不变,心里却觉得柳明珠过于小气,堂堂尚书大人的女儿,援助之恩就只值二百两?
不应该是等到沈家需要帮些无关大雅的小忙时由尚书大人出面相帮么?
商户人家被为难,堂堂尚书大人帮忙,只需要一句话,甚至不需要尚书大人亲自出面,让管事打个招呼就行。
胡氏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要知道,白紫烟是独自一个姑娘从淮安府启程,当时同行的商队还是沈家帮忙找的。
如果不是有信任的人同行,能不能平安到京城且两说呢。心里嘀咕,嘴上缺一个字都不多说,伸手拿起荷包:“那……柳姑娘日后可心安了。”
沈宝惜将一切看在眼中,白紫烟方才说的是还恩,那么,日后沈家人就不得再借当初的恩情去找她。
白紫烟见母女俩识相,脸上笑容更深:“何姑娘要回乡,你们可以帮忙安排一下吗?”
何萍儿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回。”
话音落下,就察觉到了何萍儿严厉的目光。
沈宝惜端起茶杯,遮住脸上神情。白紫烟这哪是好心为何萍儿寻同路人,分明是为了让何萍儿启程回乡。
“可以!”胡氏看懂了其中的机锋,知道何萍儿赖到现在多半是不想回,可她不愿意得罪白紫烟,前些日子赵尚书的管事登门,胡氏简直是提心吊胆。
“若是何姑娘决定了启程的日子,来找我就行,我让老爷问一问有没有熟悉的商队。”
让何萍儿自己来找,两头不得罪。
即便何萍儿是被逼着离开,那也只能是被柳尚书逼的,跟沈家可没关系。
白紫烟却不满意:“你先去打听商队,何姑娘已经收拾好了行李,随时可走。”
何萍儿咬唇:“我想等张榜后再走。”
白紫烟侧头看她:“等到张了榜,你是不是要等承志哥入职了再走?入职后又等他宴客后再走?那干脆不要走了,一辈子陪着他吧。”
母女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沈宝惜忽然就对上了白紫烟的目光,她轻咳一声,自然地招呼:“柳姑娘,这是花生糖米,我家带来的淮安府厨子做的,是淮安府那边的口味,京城很难找到正宗的,你尝尝?”
白紫烟定定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纠缠有妇之夫,嘴上没说,心里却看不起我?”
胡氏忙接话:“没有没有,我们不敢的。而且你们几人之间的恩怨我们母女也不知道。”
“伯母,我和承志哥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干娘早就说过要聘我为儿媳,承志哥从来也没有拒绝过我的亲近。”白紫烟情绪越来越激动,“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承志哥从来都对其他女人不假辞色,当初沈姑娘追了他一两年之久,他都不肯多看一眼,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娶还比不上沈姑娘的何姑娘?”
沈宝惜:“……”
她不知道白紫烟是看不起这几人,所以说话毫无顾忌。还是本身就是开口就得罪一圈人的性子。
“我都嫁人了,柳姑娘,过去的那点事儿,你就别笑话我了,被我夫君听见,怕是要生气。”
白紫烟并不觉得自己失言:“我是就事论事。”
何萍儿的一张脸先是通红,然后变得惨白,她和谢承志走到如今,虽然有过争吵,却也有过温情。
“我没有逼迫,当初定亲,是他亲自带着媒人上门来求的。”
“有没有,不是你嘴上说的。”白紫烟一脸厌恶,“我不想落下个刻薄的名声,没有逼你走,都说好了的事,你脸皮厚如城墙,不撵你,你就打算一直赖着是不是?”
何萍儿眼圈通红,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从小到大受到的教养不允许她在别人家哭出来。
“我走。伯母,麻烦您帮着安排一下。”
说完这话,何萍儿再也忍不住,起身就跑走了:“对不住,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
白紫烟看着她背影:“沈姑娘,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容人?”
沈宝惜摇头。
“当初她都不容她,我凭什么要容她?”白紫烟起身,“那时候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又没有天天对她甩脸子,比她当初可客气多了。同样的态度,她那样对我,我咬牙忍了,如今落到她自己身上,我还没怎样呢,她就哭哭啼啼,好像受了多大的欺负似的。”
母女俩没有接话。
胡氏可知道,当初白紫烟被白家人安排婚事,何萍儿也拿银子给她脱身了,是她自己不肯拿银子堵白家人的嘴,而是拿着银子当盘缠去灵山书院。
后来谢承志回来,提出纳她为妾。无论何萍儿心里愿不愿意,也操办了这事。
若是没记错,当初白紫烟是悄悄离开的,论起来,她还是谢承志的逃妾!
白紫烟自顾自的说,无人接话,她觉得有些无趣,起身告辞:“干娘在等我,她老人家现在要我陪着用膳,没有我陪着,她都用膳都不香,我得先走一步。”
胡氏立即起身:“我送柳姑娘。”
白紫烟有些气闷,她发现沈家母女态度虽热情,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挑不出错来。
还是走吧。
干娘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偶尔还训斥她几句,她并不觉得讨厌,心里还挺安慰。如今她身边围着许多人,像干娘这样真心的却没几个。
第78章 名次科举三天一场,回来后歇……
科举三天一场,回来后歇两日再考下一场,接连三场,考完十天后就放榜。
放榜的五天后,榜上有名者参加殿试,到时就能看见皇上,由皇上亲自选出一甲,二甲排名则由大臣们挑出,再交给皇上过目。
若是落入三甲同进士,虽也有做官资格,但却做不了高官,多数是外放到小县做县令。若是落榜还有再来的可能,同进士却不能再考。
关于这些,沈大海早已打听清楚了。
住在状元街的好处就是三天考完也不用家人去贡院门口接人,而是由专门的马车将人送回。
裴清策回来时浑身疲惫,但神采奕奕,沈宝惜迎上前去,却被他避开。
“我身上有味,别熏着你。”
沈宝惜一乐,边上的胡氏立即道:“我已经让人备了热水,你快去洗漱吧,洗完就出来吃东西。”
无论考哪一场,进去的三天都是吃自带的伙食,多数是烙饼,烙饼还要被查验的官员细细掰开,确定里面无夹带。
若是遇上运气不好,考试那几天下雨,污了卷子只能下回再来,生病了要么强撑着,要么就放弃此次科举。
裴清策结结实实睡了一觉,睡着了还握着沈宝惜的手。
两天内,他哪儿也没去,要么睡觉,要么就是和贺夫子待在一起。
前来拜访贺夫子的学子很多,吴明知一开始踌躇满志。考完第一场再来见贺夫子时,整个人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一问之下,才得知他运气不好,抽到了臭号。
臭号就在茅房旁边,味道很重。也会有各种动静影响,让人不能专心。
坐臭号不公平,但主考官说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运气不好坐了臭号,那是天意。想要为官,就要不畏艰难险阻。若是被臭号拦住,还不如趁早回家种地。
吴明知很年轻,学问不太够,这一受影响,第一场的卷子就写了个大概,还被污了几团黑墨。
举子的卷子不允许脏污,不管文章写得有多好,字迹不够干净利落,就会被
抽到旁边放着,直接就落榜了。
吴明知很难受,贺夫子也无奈,勉强安慰了几句。
吴夫人还去找了白紫烟,她们曾经有过两面之缘,但没有说过话。她希望借着这点故旧之情让白紫烟帮着在尚书大人跟前求求情。
白紫烟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风光,那个和她一母同胞的姐姐总是想方设法的陷害她,事关科举,别说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就是朝堂上的大人们,也不好随意插手。她想要一口回绝,忽然想起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平日里的做法,当即答应了下来。
“我只能保证尽力去帮你求情,能不能成,这可不一定。若是不行,你别怪我。”
“不能不能。”吴夫人欢天喜地,“您是尚书大人的掌上明珠,您开口都不成,那别人也不成。只要您愿意帮忙,成与不成看天意,我们母子一辈子都会记得您的恩情。”
吴夫人后来又找了贺夫子。
她有听儿子说过,贺夫子原本在灵山书院教书,却被京城的红山书院盛情相邀……由此可以看出,红山书院这边,贺夫子肯定有些人脉。
而红山书院中的夫子,有好多是从朝堂上退下去的官员,据说当今天子的太傅也在书院中养老。
能做主让远在千里之外的贺夫子到红山书院做夫子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若是贺夫子愿意帮忙,兴许还有几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