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来不及思考,她已大步冲出门外一把推开房门,用力抱住正要寻短见的周公子,极力安抚才保住他一条命。
而借口便是:黄姑娘死得蹊跷,公子不想替她找出枉死真相吗?
果然有用,公子不寻死,他依旧可以正大光明地留在公子身边。
屋内红烛星点,屋外红绸交错,倒是与她身上的这身衣裳极为相称。
她甚是高兴地翩翩起舞。
第二日,她再度前往许久不曾光顾的城隍庙,却发现那里早已荒废,据说是有附近村民看见吃人的怪物,可也有人说只要像神仙诚信许愿就会得到回应。
碰巧撞见位挎着菜篮的大婶路过,神经兮兮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干瘪的嘴角蕴着一丝诡异的笑。
“姑娘,你是神仙吧?”
红花不明所以。
大婶却在仔细瞧了她的面相后大为震惊,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哎呀,姑娘你就是神仙啊,别否认,我刚才都在庙里看见你了!”
红花惊得不敢回应,远远地,她只瞧见半虚掩着的城隍庙大门有一双含笑的双眸死死盯住她。
像极了她自己。
-
等林水月等人找到血腥味的源头,红花早已躺在血泊之中,意识消散,身体逐渐冰冷。
鲜血由脖颈动脉流了一地,直至房间门口,像条细长的血河,分隔阴阳两界,而崭新的银色匕首还被她握在掌心。
周公子的轮椅停在红花的尸体旁,神色无悲喜,指尖握着一天蓝色花纹瓷杯。
少顷,听到动静的乌星河赶到。
望着眼前之景,关映竹忍不住蹙眉看向周公子。
“周公子,这里究竟发生何事了?”
周公子微垂的视线落在瓷杯上,指尖轻轻转了几转,语气淡到仿佛已经置身事外。
“我说过,这事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既然事情都是红花惹出来的,那她畏罪自杀也没什么不对。”
红花自戕他们信,因为一个双腿残疾的人是不可能有机会杀了红花,可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事情败露后心死自戕吗?
人已经死了,想来是再也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或是想起什么,周公子艰难转动轮椅来到林水月跟前,露出个满是歉意的笑。
“林姑娘,真是抱歉骗了你,你的诅咒我实在是无法解除,不过你现在可以选择杀了我。”
林水月没动。
看出她在犹豫,温时雪偏头问道:“不杀吗?”
温时雪讨厌欺骗行为,若换成是他,必杀无疑。
因而怕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林水月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有任何出手的机会。
用牵手这种行为来牵制他本该不起作用,可若是换成林水月,那便是另一种结果了……
温时雪思考良久。
或许下次,他该让她亲亲他。
他默默扭过头,不想看见周公子。
林水月直戳问题核心,“杀了你,我就能没事吗?”
“不能。”
周公子也是耿直,有话直说,不过反而是引起林水月的怀疑。
“你在求死?”
“看来姑娘是个聪明人。”
周公子低头一笑而过,“就算姑娘不杀我,我也活不成。”
林水月瞥见他怀中的瓷杯,心头冒出个念头:“你服毒了?”
他轻轻点头,“嗯,所以我才说就算姑娘不杀我,我也活不成。”
林水月:“……”爱死不死,与她无关。
不知怎地,周公子忽而低低地嗤笑一声,清润温和的声音穿过所有的耳间。
“可真是个疯子……”
既说他自己,也是说红花。
谁能想到,红花这女人在自杀前竟会强行在他的茶里下毒,逼他与自己共赴黄泉。
他记得那女人死前笑得花枝乱颤,眼底尽显疯狂本色,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公子,就算是死,我们也得死在一起,你答应过我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不曾想幼时的一句安慰之语,竟被她记到今天。
不过算了,真相大白后他本就不打算独活。
“林姑娘。”
随着周公子的一声呼叫,只见他缓慢伸出苍白瘦弱的一指指着屋内一处,声音有气无力地道:“那里有副画,能请姑娘帮我拿过来吗?”
都这时候了还要什么画?应该抓紧时间交代遗言才是啊。
好在林水月素来不与将死之人计较。
她半信半疑地走到窗前的书案前,瞧见偌大的书案却只放了一副盛大的送嫁图。
闹市、路人、花瓣,新娘……
好眼熟的一幅画。
林水月记起来了。
是他们刚进鬼市时在城外墓地所撞见的鬼新娘嫁人场景。
因为切实充当过一回鬼新娘送嫁队伍中的一名游客,所以才印象深刻。
既然周公子画出这幅画,是否说明他也曾遇到过鬼新娘?
被好奇心所驱使,林水月探出食指指尖轻点画卷,不想神识竟被一道外力冲散,当神识凝聚再度睁眼时,她发现自己被挪了位置。
此时,她正穿着艳丽红嫁衣,坐在送嫁的花轿当中,耳边充斥着花轿顶部铃铛发出的叮叮当当声响。
上次,她只是充当目送鬼新娘嫁人的千万路人之一,不曾想这次竟成了主角,问题是她就只碰了下画卷,连墓地都没去过。
真是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若不是她被强行塞进花轿中动弹不得,非得炸了这破地方不可。
随着花轿穿过闹市街头,什么“恭喜喜结连理”,“永结同心、百年好合”诸如此类话语不绝于耳。
林水月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了,只希望这场幻影能赶紧结束,放她神识归去。
不知是不是有谁听见了她的祈求,所有噪音就此停息,没弄清楚状况,猛然间,“砰”地一声,花轿重重地摔在地上。
林水月虽勉强稳住身形,不过却在颠簸时无意间让新娘的红盖头着了地。
视线豁然开朗。
下一刻,视线中有骨节分明手指挑开花轿轿帘,隐于鬼雾中瞧不真切,可林水月却莫名地知道来者是谁。
温时雪身量高于花轿不少,因此只能微微弯下身子,而白丝顺着他歪头看向花轿的动作缓缓滑向一边,于风间若有似无地轻轻晃荡。
半真半假间,恍若见他笑如春风,却夹带了不为人知的某种情绪。
“我也要对你说恭喜吗?林水月。”
第42章
或许是因外力的猛烈冲击, 林水月讶然发现自己可以活动身体。
回过神来,耳边依旧回荡着温时雪略带笑意的话语。
细细思考之后,她还是有些无法判断其中包含的情感。
林水月轻叹口气, 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认真又严肃。
“若今日成亲的真是我,你是该对我说声‘恭喜’。”
这是一种试探。
若温时雪对她抱有点一丝情谊,听到她将成亲时, 多多少少会表露出吃醋之意,不管是人是妖,本性都应如此。
林水月期待从他的神情中看见动容之色, 却只是瞧见疑惑不解以及毫无波澜的笑。
“原来是这样啊。”
什么都有,唯独没有醋意。
林水月觉得自己就像是万圣节舞会上的小丑。
她气馁地准备出轿,提起裙摆抬脚之时,不知是幻境还是虚像的花轿竟开始慢慢消散。
正坐着的身体没了支撑, 习惯性地猛地下坠,来不及惊叫, 身体已迅速做出反应, 一把捞住他的手腕,犹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
稍不留意一晃神, 神识归回本体,低头一看,现实里, 也是林水月抓住了他, 用得力气还挺大。
被画卷所影响不过瞬息之间。
所以在旁人看来,是林水月自己突然毫无缘由地伸手抓他, 让一向厚脸皮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林水月悻悻缩回手臂,众目睽睽之下低声道歉:“抱歉, 我不是故意的。”
温时雪淡淡看着被其紧紧握过的手腕,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