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月着急忙慌将卷起的画轴送到靠近木门的周公子面前。
“周公子?”
她轻声呼唤,可眼前之人却低着头一动不动。
“咣当”一声,瓷杯落地,碎成瓷片。
林水月立即伸手探他鼻息,发现人早已没了活气。
知道周公子必死无疑,但没想到毒发得会这么快。
关映竹与乌星河一前一后叹了口气。
不知何时起了夜风,屋外红绸飘扬,府内各处始终保持着当初迎娶黄兰梦时的模样。
林水月又想起鬼新娘的残影,忽然记起件重要的事。
关映竹与乌星河去墓地调查后发现鬼新娘与黄兰梦关系不大,也就是说致使鬼市出现鬼新娘的另有其人。
或许正是周公子。
林水月再次摊开画卷。
望着与鬼新娘嫁人场景一模一样的画作,她大胆怀疑鬼新娘与这幅画作关系密切。
黄兰梦的兄长曾说过,黄兰梦是在成亲前夕而亡,所以周公子并未真正见黄兰梦出嫁时的景色,所以这幅画自然不可能是实景,只能是因幻想而作出画。
幻想……
红花就是因为幻想与他永远在一起所以滋生心魔,同理可得,或许是周公子太想与黄兰梦长厢厮守,所以不停地幻想他们成亲的时刻,正因执念过深而化出鬼新娘的残影,随着年月的积累逐渐成为一种诅咒。
到头来害了她。
指腹轻抚画卷表面,确实能够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咒力。
就在此时,画卷颜色迅速变淡,与此同时,身体忽然传来异样,不疼不痒的,倒是因诅咒加身而导致升高的体温正在逐渐恢复正常。
林水月能够感受到体内的咒力在慢慢消散。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双手,唇瓣微启,或许根本就没意识自己在说什么。
“温时雪,我好像没事了……”
话音落地,已有微凉的修长指节抚上她的脸颊,掌心与肌肤紧密相抵触,又轻轻地一路向下,最终停在她的颈动脉处,或许只想探她脉搏。
中咒时的脉搏与心跳总是不比平常,此刻却不是。
笑意直达眼底,四周纷纷绕扰,可温时雪只在意地看着她。
“嗯,看来……又能多活一阵子了。”
想她活着固然令人高兴,可被他这样按着命门,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尤其是她还清楚地记得在女妖的巢穴时就是这样被他试探脉搏,最后拖她一块掉入潭中。
绕过横在中间的乌星河,关映竹也上前关心地询问:“林师妹,真的没事了吗?”
趁此机会,她不着痕迹地拂去颈侧的手指,“没事了,真没事了。”
说话间,林水月又瞥了一眼周公子的尸体。
城隍庙的心魔随着红花自戕消散,而鬼新娘的幻影随着周公子服毒消亡。
这两人……真不愧是主仆,某种程度上真的般配。
“没事就好。”
关映竹长舒一口气,她正为林师妹身上的诅咒发愁不知如何是好,这下心中一块巨石总算落地。
她偏头从窗口瞧了一眼外面的天气。
方才只是微风,可这会儿,月暗星稀,却有要变天的趋势,夜间恐会下雨。
“看来今晚是出不了鬼市了。”
关映竹扫视几人,“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此处动身去宁城。”
也没人想继续待在鬼市。
不过比起周府,他们还是住客栈比较安心。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得把这两具横死的尸体给埋了。
关映竹年长些,对这些事比较有经验,于是提议:“这里就交给我,你们就先到外面等我。”
“师姐,我帮你。”
乌星河逮到机会一定是要与关映竹独处的,至于尸体,死都死了,还能打扰他们二人世界不成?
望着男主跃跃欲试的表情,林水月了然于心,立即拉上温时雪坐在周府门外的台阶上候着。
雨还没下,可气温已率先降了不少。
林水月瑟瑟发抖般的紧了紧衣裳,不由得好奇望向身旁不远处地问时雪。
他看上去丝毫不受天气影响,不管何时都是如此。
“你不冷吗?”
朦胧月色下,只见他疑惑地看了过来。
猝然撞上浅金色的双眸,林水月淡定解释:“因为我看你总是穿得很少。”
他不知从哪捡到一片绿叶,二指轻捻,百无聊赖地转了几圈。
“不会冷的。”
他对冷感知不深,倒是对热很是敏感,尤其是林水月身上的温度,总是那么的热,像是要把他烧着了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却并不令人反感。
林水月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其挪去,直到二人中间再无空隙,让她至少有一只手臂不会继续暴露在寒风之中。
她松了口气,忽而察觉到一道视线,猛地一仰首,离他唇瓣不足一拳距离,而鼻尖几乎已经相触。
绝不是她故意为之。
或许正是这无意之举才显得尤为尴尬。
“太冷了,离你近些会好受点。”
林水月慌乱解释:“不过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可以……”离你远点。
“这样就好。”
没让最后几个字落地,温时雪已接过话茬,目光分明是看向手中落叶,可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却是因为另一人。
其实,这样真的很好。
“嗯。”
林水月低低地应了声,也不知说些什么,索性保持沉默,静静地坐在他身旁,紧挨着对方。
直到男女主的出现打破这份宁静。
“林师妹,温公子,可以了,我们走吧。”
林水月真差点睡过去,一个激灵才算清醒过来,赶忙起了身。
望着空空如也的身侧,温时雪目露失望之色,他其实想与林水月再独处一会儿的,不过随后就被拉走了。
客栈空无一人,只有老板为算账点了根短小的蜡烛,在见到他们几人,诧异他们居然安然无恙,要知道鬼市这种地方,发生任何事都有可能,活着本就不易。
客栈老板笑了笑,好心地为其免去一半的房租。
他们下山的路费本就紧俏,这么做虽然不合规矩,但到干瘪的钱包,还是道了声谢上了二楼。
烛光未灭,忽暗忽明。
林水月躺在床上伸长手臂出神地盯着看了几看。
她似乎真的没事了。
原来只要周公子一死诅咒便能解开,某种意义上来说,周公子确实有能力解咒,只是他不知道。
林水月深深地长叹一口气。
她觉得在这次的事件中,不论是周公子还是红花都太过偏执,都是所爱之人的感情达到了几近病态的程度。
念及此,林水月忽然很想去看看温时雪睡了没,她总觉得有些不安,或许是他跟他们有点相似。
林水月迅速爬起来推开窗门,发现对面的烛灯已经灭了。
他会这么听话吗?
老实说,林水月可不想明日一早醒来见到满院的妖怪尸体。
怪吓人的。
所以她决定去看看。
推开房门,脚底忽生出一股冷风,直达天灵盖。
林水月打了个哆嗦,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准备乖乖待在房中不乱跑,可就在关门后,她甫一调头转身,眼前赫然出现一只男妖。
之所以一眼就认出是妖怪,只因对方身材魁梧,皮肤黢黑,嘴巴被线给缝上了,双眼一直不停地流血,双脚承着粗重的铁链,脑袋上长出对黑色的角。
他一上来就熟练地狠狠掐住她的脖颈,阻止她喊人,而事实上她就算大喊大叫也没用。
林水月发现她所在的空间开始扭曲,应当是隔绝空间的术法。
“小江……姑娘?”
男妖微微睁开双眼,才知他并非看不见,而声音是由腹腔震动发出。
认错人了,认错人了,她不是什么小江姑娘啊!
林水月拼命挣扎,还留有一手,尝试腰间勾出芥子取一符咒防御,却让对方抢了去。
男妖死死纂住芥子,激动得全身止不住颤抖,好几次都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终于找到你了,小江姑娘……”
……这男妖是傻的吗?
她也不是大众脸啊!
这个姿势,林水月只能抬脚奋力踢他,不料一脚踢下去,男妖恼怒地抓过她的后脑勺,用力磕向桌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