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强烈的晕眩感袭来,额前伤口的鲜血逐渐流进眼中,像是被罩上一层血纱。
她似乎再没办法保持清醒。
迷迷糊糊之间,是能够感觉到男妖正拽着她的头发一路拖行。
她好倒霉,真的。
诅咒刚解就遇到这档子事。
阖上双眼昏过去的前一秒,她想到一个人。
温时雪要是找不到她怎么办?
第43章
如关映竹所预料的那般, 夜里果然下了雨。
冰冷彻骨的雨水一遍遍地冲刷着山林坡体,暮春早过已过却仍寒风刺骨,林间大小数目早已被吹得沙沙作响, 树影如鬼影般笼罩整片森林。
林水月是被疼醒的。
除了脑袋上的伤口, 似是在拖行过程中,身体四处皆被地面上的荆棘与枯枝所伤,也不知要留下多少伤口。
她勉强微微睁眼, 由于血迹渗入,虽还是看不大清楚,却比晕倒之前好多了。
就在这时, 男妖忽然让她靠着棵树干。
林水月以为是他发现自己已醒,赶紧闭眼装晕,可是周围静悄悄的,除了风声就是窸窸窣窣的如动物钻入草丛里的动静。
确认对方不在身边后, 林水月再次悄悄睁眼,发现男妖已将从她身上抢过里面的物品全部倒出, 包括钱财和备用符箓, 只拿起玉石。
那是在江儿尸体旁发现的玉石。
虽然至今也没弄懂玉石究竟有何作用,不过在男妖手中, 只见他轻轻一握,玉石多余的部分轰然破裂,顷刻间, 变成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
她竟不知道玉石还藏着这秘密。
男妖瞳孔骤然放大, 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抗拒的激动之情。
“果然是小江姑娘!”
江儿……小江……
很好,她现在知道是为什么了。
这男妖本是冲着江儿来的, 却因这块玉石而将误把她当成江儿。
既然他是凭玉石寻人,想来就算她喉咙未受伤, 也不会听她解释。
眼看着男妖迈着稳重的步伐在此朝她而来,林水月在闭眼,少顷,只察觉出脖子上多了个物件,似是男妖将这枚玉佩挂在了她身上。
接着,又像是炫耀战利品似的拖拽着她继续前行。
在经过男妖驻足的地点时,林水月趁其不备偷偷捡起张符咒和匕首,伺机而动。
刚停的雨又下了,混着血水,紧贴着肌肤,给人一种强烈的不适粘湿感。
望着因拖行而留下的浅坑,林水月灵机一动,想起方才抓到张业火符。
业火符威力虽不大,但却不受使用条件限制,正适合作为诱饵。
雨声很大,刚好为她念咒掩饰,随着咒语的念出,男妖脚底生出火苗,直窜天灵盖。
他注意到这无名之火是从身后而来,立即转身去看,刚好给林水月找到机会,一个翻身抬头,用积攒的所有力气立即将匕首没入他的胸膛。
幸好他的皮肉不厚,可因光线昏暗却偏了一寸。
即便未伤及要害,也给她留足了逃跑的时间。
男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忍着四肢百骸的剧烈疼痛,林水月撒腿就跑。
恰好逃跑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只要一直跑,总会碰到村落的。
从深夜到清晨,从暴雨到朝阳,林水月不敢停歇半刻,在灌木和荆棘丛生的树林里,双脚早已磨泡出血。
不过好在她终于看到个城镇,可还没来得及靠近城门却因体力不支倒在半道上。
如今天蒙蒙亮,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心路人能发现她。
双眼快要闭上的前一秒,她听见缓慢脚步声靠近,听着不像是男妖的脚步。
林水月私心希望这个人就是温时雪。
可惜不是。
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位面善的妇人。
-
扭曲空间的术法甫一消失,温时雪便发现异样,紧接着是关映竹与乌星河。
房间狼藉一片,地面和桌角都有残留血迹,而且混杂着难闻淡淡妖气,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天还没亮,关映竹与乌星河便急吼吼地要去救人。
温时雪眸色淡淡,没说好与不好。
关映竹对此感到好奇,“温公子,你与林师妹不是朋友吗?难道不与我们一起?”
温时雪没有搭腔。
见状,乌星河拉着关映竹要走,“师姐,多说无益,我们还是赶紧去找林师姐,免得她真被妖怪杀了。”
好歹是同门,乌星河也不愿见到林水月残缺不全的尸首。
关映竹点了点头,回首再望一眼温时雪,“那温公子,我们就在此地分别吧。”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温时雪也没在看一眼。
他独自一人一言不发地走到后窗前,怔怔地瞧着泛着鱼白肚的的天空,直到习习凉风卷起他的衣衫与白丝,视线中出现一物,他缓慢伸手,轻轻接住被风送来的花瓣。
院子里的桃树早就谢了花,也不知这一片花瓣是从何而来。
温时雪面色平静,似乎只能盯着掌心花。
兴许是因为林水月不在,他又有些无聊了。
可是花开花落,凡人的生命本就短暂脆弱,尤其是这样一个人妖共存的混乱世界,她若是死了也正常。
他寻不到一个找她的理由。
本该如此才对。
可那些曾跟她一起做过的事……与她牵手、与她拥抱、与她亲吻,总是新奇又欢愉。
他按住了咒印,想起前几次因林水月而咒印滚烫的画面。
身体的反应是最诚实的。
虽然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可他一点也不想林水月就这样死掉。
温时雪想起昨夜林水月靠在他身上时的场景……
他只是想一直如此罢了,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行。
又是一阵凉风,吹散了最后一片花瓣。
温时雪不急着去抓,而且,他要找的也不是这个,是独属于他自己的林水月。
温时雪身负乌剑转身下楼,朝着与关映竹乌星河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想见她。
就现在。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如见她重要。
可他忘记了一件事,他不识路。
不过既然是妖怪所为,那么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向妖怪打听,毕竟不光人类喜欢传播八卦,妖怪也是。
在没遇到林水月之前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向妖怪打听路径是最简单却也最费力,因为他们不会轻易地告诉你答案,哪怕说了也极有可能是谎话。
温时雪可以轻松辨认谎话,却没办法撬开一个不愿吐露任何消息的妖怪的嘴巴。
不过,在最开始时他总是一副温和有礼地模样。
“可以告诉我林水月在哪儿吗?”
对方是只消息灵通的鼠妖,按理说,就算不知道确切位置也该有个大致方向,可它不愿相告,没人会老实地将资源分享出去,尤其是妖,除非对方是个死人。
所以温时雪将它杀了。
像这样的事情过去也是屡见不鲜,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下手之快。
已经有半天没见到林水月了,他太想见到她了,所以他不会让任何人来妨碍他。
一次、两次、三次……温时雪几乎问尽了所有能找到的妖怪。
可是直到白衣染为血色,他也还是没能找到林水月。
这是他头一次觉得迷路是这么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或许,在找到林水月之后他应该在她身上做个标记,这样就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
林水月醒来已是午后。
暖阳从窗外落进床边,稀疏的树木斜影照进屋内。
林水月从香软的被褥爬起靠在床边,发现额头和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过了。
其他伤口倒还好,唯有一双脚裹得跟个粽子一样,落地生疼。
想来是跑路时损耗太大。
林水月轻叹口气,忽然瞥见胸前垂挂的玉佩,恼火地一把给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