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茹靠着门框报了十个数,报完之后,她怪腔怪调地哼一声:“你躲好没,我来找你啦!”
说着开始满屋子地寻找张素。
十分钟后,张小茹几乎要把家里翻个底朝天,连张素的影儿也没寻到。
她很是气恼。
这个家分明是她的家,怎么还有她不知道的地方?
不服输的张小茹又找了十分钟,楼上楼下不停地跑,两颊的热汗哐哐直流,看着得一旁的薛子梅忍不住劝她,“慢点,你跑慢点!找不到你就投降嘛!”
张小茹不愿意投降,又坚持十分钟。
半个钟头过去,终于,张小茹的耐心告罄,扯着嗓子大喊:“我投降啦,投降啦,张素你快出来!”
喊了两声之后,房间衣柜顶上的箱子里传来喵的一声。
张小茹飞快奔过去,看着衣柜顶上的大箱子中透出的小脑袋,满脸惊愕:“哇塞,这么高,你怎么爬上去的啊?”
张素微微一笑,指了指木柜旁边的长脚木椅,当场爬下来,给张小茹做了一遍亲身示范。
张小茹一脸敬佩地看向张素,直朝她竖大拇指,“你太厉害了!”
被夸奖的张素不为所动,只拉着张小茹的胳膊,小声道:“我在箱子里看到了一幅画。”
“啊?什么画?”
张小茹满心好奇,她自己爬不上去,撺掇张素爬上去取画。
两小孩偷偷摸摸把画取下来,仔细一看,是一副风景画。
长长的昏暗的街道,有树有路灯。
对于画作的技巧,两小孩不会欣赏,只觉得画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张小茹以为是自家父母的杰作,捧着画高高兴兴冲下楼,凑到薛子梅面前,一脸好奇地问:“妈,这是你画的还是爸爸画的呀?”
“什么东西?”薛子梅接过画粗略看了一遍,皱着眉头问:“你哪儿翻出来的?”
“在衣柜顶上的箱子里翻出来的,张素躲在上面的时候发现的。”张小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扬起一张骄傲的小脸问:“是不是爸爸画的呀?爸爸还是画家吗?”
薛子梅没吭声。
衣柜顶上的箱子,不是张远洋存放旧物的箱子吗?
她从来没去检查过,没想到里面竟然还藏了这样一副画!
薛子梅脸色当即沉下来。
张远洋是个屁的画家,他倒是有个画家前女友。
当初张远洋声称与林思艺是靠着一副画结缘,毫无疑问,这幅画肯定是林思艺的画。
好哇,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两人孩子都这么大了,张远洋还留着林思艺的东西。
这分明是对前女友念念不忘!
偏巧张远洋有事回家一趟,薛子梅逮着机会将人拦在,把画怼到他胸前,冷声质问:“怎么回事?这种东西你为什么还留着?我要一个解释。”
“等我忙完再说。”张远洋还有其他事情,急着去书房拿文件。
薛子梅不依不饶地挡住去路,“不行,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
这多少有些无理取闹。
张远洋心里烦躁,将薛子梅往旁边一推,边走边嘟囔:“说了等下解释,也不在于这一时。”
被推倒在沙发上的薛子梅被张远洋这副无关紧要的态度气到,扑上去就是一巴掌。
这巴掌落在张远洋颈脖处,不疼,但激起张远洋心中怒火。
他不耐烦地转身,眼中燃起滔天怒意。
“你是不是疯了?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是让你随意动手打我的吗?”
“那你给我解释,这副画到底是怎么回事?”薛子梅气势汹汹地质问,“你说,你是不是这些年,心里一直没放下林思艺!”
“是又怎么了?”张远洋一气之下说了气话,“你难道就忘了江皓?”
“你!”薛子梅气极,这简直是污蔑!
张远洋自己放不下林思艺,还要揣度是她放不下江皓,是可忍孰可忍,薛子梅扑上去,势必要抓花张远洋的脸!
张远洋哪里会这样乖乖就范,两人一个抓一个躲,在沙发上扭成一团。
旁边的张小茹看呆了。
父母在小孩面前动手粗鲁地打架,对小孩而言实在是一种巨大的冲击,呆了片刻的张小茹心中冒出巨大的慌张与恐惧,站在旁边哇哇大哭,眼泪如豆子一样往外掉。
可惜她父母正在气头上,打得不可开交,谁也没空理会她。
打架的打架,哭闹的哭闹,屋子里一团糟。
唯一还算冷静的是六岁的张素。
她果断走到电话机旁,拨通自家的号码。
尽管声音都在颤抖,她还是压制住内心的惶恐,尽量沉稳地搬救兵:“爸,小茹爸爸妈妈在打架,你快来!”
张行舟赶到时,薛子梅和张远洋两人在地上翻滚着,打得不可开交。
他用力分开两人,安抚下来。
这场闹剧以张远洋的拂袖离开而告终。
事后,张素不敢再去张小茹家里玩耍。
这孩子以为是自己的缘故,都是她挑明看到那幅画,不然小茹爸爸妈妈也不会发生这么大的冲突,她心里自责,无法面对张小茹。
张小茹倒是没放在心上。
过了一阵子,家里氛围恢复如初,她忘性大,早已把这件事抛之脑后,见张素不来自己家玩,她就主动来邀请。
只是无论她怎么邀请,张素也不肯再去她家里了。
张小茹无奈。
既然张素不愿意去她家里,那她只能来张素家里玩。
于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张小茹成了张素家里的常客,连到了饭点也不回去,通常跟着张素一起吃饭,有时候家也不回,挨着张素一起睡。
待了一阵子后,小小年纪的张小茹发现张素家里的氛围和她家里的氛围很不一样。
起初她不知道到底哪里不一样,直到某天,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张素爸爸替张素擦了一下嘴巴。
张素吃饭向来是很干净的,那天桌上做了糖醋排骨,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道菜,她吃得急,嘴边不小心沾了酱,张行舟看她像只小花猫,拿起手巾给她擦了一下。
擦完后,张行舟一转头,瞧见薛子兰嘴边也沾了酱,顺道也给薛子兰擦了一下。
这举动惹得桌上三个小孩齐刷刷看过来。
薛子兰面上一红。
瞪着张行舟:“这么多孩子在,你注意一点!”
“你才要注意一点呢,你看你,这么大人了,嘴巴上还沾酱,小心孩子们笑话你。”说着又往薛子兰嘴巴上擦了一下。
这举动逗得张朴和张素两人埋头忍笑。
两人低下脑袋努力扒饭,不去看父母腻歪的场面。
只有张小茹昂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张行舟和薛子兰。
她终于知道自己家和张素家的不同之处,这样温馨的场面,从来不会在她家里出现。
家里吃饭时,餐桌上总是冷冰冰,母亲告诉她食不言寝不语,她还以为所有人家里都是这样。
她父亲也不会这样亲密地给母亲擦嘴巴,更不会和母亲这样调笑。
物质生活向来富裕的张小茹第一次产生名为羡慕与嫉妒的情绪。
当天她闷闷不乐回了家,自此再也没有闹着要来张素家里玩耍。
第76章 做媒
在张素和张小茹踏入五年级的那年, 张素的哥哥张朴参加了中考。
与他同年级的薛壮壮自然也是万千考生中的一员。
这场考试,黄玉美比其他家长更为重视。
其他家长考虑的是自家孩子以后会去读哪一所高中,黄玉美要担心的问题是, 自家孩子能不能考上高中。
考试前, 她带着薛壮壮回了一趟乡下,给埋在乡下的薛家列祖列宗敬了香,企图寻求祖宗的庇护。
然而无用。
薛壮壮最后没考上市里高中。
比薛壮壮没考上高中更气人的是, 薛子兰的孩子张朴, 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全市最好的一中。
这可把黄玉美气坏了。
自己家孩子不成器固然令人心痛, 别人家的孩子过于优秀更让人难以接受。
听说薛子兰家门口还被拉了横幅,祝贺张朴全市成绩第一, 城里禁止放鞭炮,他们就拿音响放了三天喜庆的歌,热闹得很。
摆宴的请柬送到了家里,黄玉美不准备去。
她夜里躺在床上时, 对薛子勇发话:“你妹妹家的喜事, 你自己一个人去吧。”
薛子勇累得眼睛已经合上, 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翻身起来靠在床沿, 盯着自家媳妇:“都过了这么久,你还打算继续不来往?”
“当然!”时间越久,她心里的成见越深。
特别是自家两个子女眼瞧着没出息, 薛子兰的孩子却愈发优秀, 她心里那股翻身无望的绝望,简直没人能体会!
薛子勇是个见识短浅的, 目前能开个小鞋厂他已经心满意足,丝毫不作更大的抱负, 这辈子一眼能望得到头,大富大贵是别想了。
本来还有点指望薛壮壮,谁知道这家伙高中都考不上,眼下是彻底指望不上,她心里能不绝望么!
怎么别人家的孩子就这么优秀呢?
那个张朴,看着闷不吭声的,居然能考全市第一,也不知道他平时怎么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