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的决定里,是不打算成家的。
小时候她就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家和张素家不一样,具体的不一样是在父母。
张素的父母一看就是恩爱的两口子,而她的父母总是疏离得像是陌生人。
后来又听了一些流言,才知道原来她父母的结合是带着这么无可奈何的巧合。
那副被张素捉迷藏时不小心翻出来的画,据说是她父亲的白月光送给他的,她的父亲母亲心里各自有放不下的人。
如果不是有了她,想必她父母也不会委屈地组成家庭吧。
这些年她没能真正体会到一个父母恩爱的正常家庭是什么模样,自然也不会憧憬去建立一个恩爱和谐的家庭。
她没那样的能力。
“这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你可以先试着谈谈嘛,也不是一定让你生小孩。”薛子梅不死心地劝说。
“妈,你自己都是晚婚晚育,就别劝我了。”一句话将薛子梅怼得哑口无言。
旁边牌桌上的热闹氛围遮盖住两位母亲失落的面孔,作为东道主的薛子兰却将这些细枝末微全都收入眼中。
夜晚,她对着躺在身边的张行舟商量:“你说小茹和丽珍怎么都这么排斥结婚,我家两小孩倒是积极得很,这是为什么?”
张行舟对此颇有发言权,他颇为郑重地咳了咳,“因为咱俩相爱。”
“……”薛子兰瞪他,“老夫老妻了,不害臊。”
“我是说真的。”张行舟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解。
“行了行了,睡觉。”薛子兰躺下去,拉上被子盖住。
张行舟帮她细心掖着被角,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道吻,“晚安。”
这是睡前的标准流程。
二十多年间,始终如一。
夜深了,宾客早已散尽,各自归家。张行舟按熄灯火缓缓躺下,抱着薛子兰渐渐入眠,属于他们的故事也慢慢拉下帷幕。
隔壁两间房,张朴和张素分别被自己伴侣闹着要看小时候的物品,灯火通亮的房间中时不时传来欢乐笑声,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有落幕便有开场,有分离才有团聚,芸芸众生此起彼伏地演绎着各自的故事。
人间百态,各有悲欢。
愿每一个人都能获得尘世的幸福。
(全文完)
第90章 结局番外1
王婶子顶着清晨的露珠走进黄家大院时, 黄玉美蹲在井边槌衣服。
“玉美啊,起这么早洗衣服?”王婶子挽起裤腿走过去,捧起井边的水往沾满泥巴的脚跟不停泼洒。
昨夜里下了雨, 乡间小路泥泞不堪, 出门一趟, 沾得满脚是泥。
若不是有要紧事,谁也不想在这种磨人的天气出门。
洗净脚跟后,王婶子捧着井水喝了两口, 嘴巴一抹, 问:“你妈呢?”
“在里面呢。”梳着两条麻花辫的黄玉美应了一声,埋头继续槌衣服。
得了信的王婶子抬脚走进堂屋, 井边的棒槌声登时停了。
黄玉美捏着棒槌起身,一双眼睛滑溜溜地往屋子方向探望, 怕被人瞧见,不敢欺身向前,只得竖起耳朵,静静听里面的动静。
王婶子是这一带出名的媒婆,进门不为别的事, 准是要牵线搭桥。
黄玉美今年19岁, 这样花一般的年纪, 正是谈婚论嫁的好时候。
她心里其实已有人选, 只是不知道心中的人选和王婶子的人选能不能对上号。
王婶子大步跨进堂屋,没瞧见人,扯起嗓子嚷了几声:“大妹子,有要紧事咧!莫躲着我!”
“来啦来啦。”一道尖利的声音从房间传出, 黄母拉开布帘,一边扣着衣襟上的扣子, 一边小步跑出来。
“哟,王婶子你可真早,我这才刚刚起来呢。”黄母拉了一张木椅请王婶子坐下,连忙问:“是不是玉美的事有消息了?”
“没消息我还能这么积极?”王婶子慢慢悠悠坐下,“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大妹子你要先听哪一个?”
“当然是好……算了,我还是先听坏消息吧。”不等王婶子搭话,黄母抢先道:“是不是玉美的事情黄了?”
前些日子她和王婶子提过一嘴,觉得北坪村张家那个大伙子张远洋不错,想让王婶子去探探信。
既然王婶子给她报坏消息,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没戏了。
黄母很是愤慨,“那张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张远洋也不是什么公子王孙,和咱们一样都是平头老百姓,怎么偏偏眼睛长到天上去?”
咳咳……王婶子低咳两声,没发表意见。
作为媒人,这种牢骚话她听得多了,耳朵都快要生腻。
往常碰到这样的场面,王婶子在一旁微微笑着以作应和,不会发表任何煽风点火的言论,也不会跟着落井下石。
这次黄母势必要王婶子表态,拉着王婶子一双胳膊使劲摇晃,“王婶,你给评评理,咱们家玉美难道不好吗?勤劳能干,手脚伶俐,心思通透,我觉得咱们这一片,没有比她更聪明的姑娘。”
王婶子躲不过,附和两句:“玉美确实是个好姑娘。”
但长得不好看啊!
这年头,牵线搭桥成不成功,讲究的是一个眼缘,偏偏黄玉美那长相……摆明了不会有太多的眼缘。
也不能算作丑,只是细长的眉眼,外扩的颧骨,看上去不太好惹。
男孩子们通常都中意那种圆圆脸蛋,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气质温婉的姑娘,黄玉美这种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的,很难受男方青睐。
王婶子从事媒婆一行多年,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她直言:“大妹子啊,我说句公道话,玉美呢,适合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我呀,真给你物色到一个。也是北坪村的,薛家的大伙子。为人正直善良,品行这一方面我可以打包票,绝对没问题。”
“那薛家只这一个独苗苗,底下是两个妹妹,玉美嫁过去,不会有妯娌间的问题,多好呀。难道不比嫁给张家强?张家只一个婆婆撑家,玉美嫁过去,少不得要受苦咧!”
王婶子作好作歹讲了一大堆,黄母全然不应。
眼瞧着自己唱了一出独角戏,王婶子也觉得没意思,住了嘴,直白地问:“大妹子你给个说法呀,你满不满意可以直说,当着我的面有什么不好意思直说的?”
“那我就直说了。”黄母假模假样地咳嗽两声,“其实啊,张家若不是愿意,我另外还有个中意的,需要王婶子你再去探探口风。”
“哟,谁呀?”王婶子调门拔高几分,“说说,是哪家的小伙子入了你的眼,我看能不能去周旋一番。”
黄母没着急回答,先给王婶子倒了一杯茶,“你先润润口,听我慢慢说。”
接过茶杯,王婶子咕噜咕噜一口喝下半杯,眼睛斜瞟,等着黄母接下来的言语。
“我呀,前些天路过北坪村特意去打探张家的光景,回来的时候瞧见村头有户人家建了二层小楼,哎哟那个气派呀,真真是草鸡里钻出个金凤凰,把旁边一众低矮的土房砖房衬托得跟原始人住的一样。”
“这年头,能建二层小楼,了不得呢!”
“我多瞧了几眼,屋里走出个年轻小伙子朝我奇怪瞥了一下,我看他面庞青涩,应该还没成家,王婶啊,你能不能帮我去打听打听?”
这……王婶子干笑两声,“你说的那户人家,是北坪村卖猪肉的老陈,你瞧见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应该就是小陈,小陈接了他爸的班,在村头摆猪肉摊子,油水厚着呢。”
“哟,是吗?卖猪肉的呀?难看我看那小伙子油光满面,原来是平时伙食太好。”黄母一听,心里更来了劲,“这样一户好人家,王婶你得好好替我去走动走动呀。”
王婶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勉强。
她埋头继续喝茶,几口茶的工夫,内心已重新组织好说辞:“不瞒你说,他在村里抢手得很,有闺女的人家多少都要给我托信,让我去走动走动,大妹子你眼光真好,一瞧就瞧中这么个香饽饽。”
“可不咋的,我眼光一向很好。”黄母昂首挺胸,神色骄傲,“一般人我还瞧不上呢!”
王婶子:“……”
是她说的太过委婉吗?还是对方在同她装傻?
人小陈家里条件在整个北坪村都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凭什么看上其貌不扬的黄玉美啊!
哎哟喂,这年头做个媒人也是艰难,太多人心里对自家子女带了滤镜,总觉得自家平平无奇的子女就该配最好的。
有些个只在心里想想也就算了,像黄母这样心里没个数,执意让她牵线的,她还真有些无语。
“那不巧了大妹子,村里让我去探信的人都没得到好消息,因为呐,人小陈心里有人选。”
“是吗?”黄母皱眉,“他看中谁了?”
“说来也巧,他看中的就是薛家的二姑娘,薛家二姑娘人长得漂亮,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话到一半,王婶子闭了嘴。
一旁的黄母脸色眼看着黑沉下来,她没敢再说下去。
果不其然,黄母误会了,“说来说去,是嫌我家玉美长得不好看,个子不高,皮肤不白,呵,一群眼皮子浅的人。找媳妇找那么漂亮的,只怕要守不住呢!”
因着薛家二姑娘破坏了黄玉美的好事,薛家大伙子自然被黄母排除在外,“既然这些人没眼光,那我另外找个有眼光的,就不劳王婶您继续操心了。”
王婶子向来听话听音,得,这薛家的大伙子是没戏了。
没戏就没戏吧,好姑娘多的是,也不只黄家有闺女。
起身放下茶杯,说了告辞的话,王婶子转身便走。
路过井边时,瞥见蹲在井边洗衣的黄玉美,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唉,姑娘是个勤奋姑娘,可是家里长辈太不明事理,这样下去,迟早要把姑娘给蹉跎。
后面的发展与王婶的猜测如出一辙。
被家里安排无数场相亲,场场不如意,黄玉美的口碑在村子里急速下降,村里都知道黄家的闺女长得一般,家里条件一般,要求却贼高,没一个入得了她的眼。
久而久之,来问信的人渐渐少了。
黄母开始着急,没办法,只得又找到王婶提起当日之事,问起薛家那个大伙子娶亲没有。
合该这俩有缘分,薛子勇相了几次亲也一直没相成,王婶子见这其中有搞头,立即张罗起来。
见过一次面,双方都满意,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黄玉美后来想起这件事,心里无限感慨。
大概她的婚事,从一开始就是将就吧。
薛子勇为人本分老实,不会说漂亮话,那阵子她看够了那些满脸写着精明算计的男人,陡然碰到薛子勇,觉得也算是傻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