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一共卖出去十四块半木莲冻，还剩三块半。”小甜拍着木桶道。

　　“错不了。”乔檀数着铜板，“我这里正好二十九个钱。”

　　话音刚落，头一个买木莲冻的老太太去而复还，呼哧喘气地站在了乔檀摊子前。

　　乔檀对她的第一位买主十分有感情，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问：“大娘，怎么了？”

　　老太太眼珠向上瞟想了想：“还有那木头莲……”

　　“木莲冻。”乔檀道。

　　“啊对对，木莲冻。”老太太伸头往木桶里看，“还有吗？”

　　乔檀眼一亮：“有，还剩下三块半，快卖完了。”

　　老太太闻言立刻道：“给我再来一块半！哎呦，碰见我外孙了，不给吃一个劲闹呐，要了命了……”

　　小甜“噗”地一下差点笑出声，乔檀则利索地盛了一块半木莲冻，淋了满满的山捻子汁和野葡萄汁上去：“这木莲冻，小孩都喜欢呐。且有消暑降温，祛风利湿的功效，吃一点挺好。”

　　她将装的满满当当的竹筒递过去：“您拿好。”

　　老太太一眼瞧出乔檀是给她加了分量的，当下心满意足地摸出三个铜板，放在了她掌心上，快步离开了。

　　又挣了三个铜板呀，三十二个钱了！

　　想着小甜的辛苦，和徐婶一家对她和乔樱乔松的照顾，乔檀拿出来四个铜板道：“小甜，这四文钱给你，不多，但是我的一点心意。”

　　小甜一听脸就红了，手往身后一背，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就是来玩的，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乔檀二话不说把铜板塞进她的手里：“你就拿着嘛，不然我这心里怪不落忍的，总觉得白让你跟着累了一场。”

　　“那、那我就收着了。”小甜又是欢喜又是激动，“檀儿姐，你真好，我明还跟你来！”

　　两个姑娘分钱的样子令卖鸭老伯瞧好不眼热，忍不住张口问：“生意真不错，快卖完了吧？”

　　乔檀扭身对着老伯笑笑：“还有最后两块了。”

　　“得，你也不用找买家了，给我吧。”老伯拍拍鞋上的土，撑着地面站起来，“我家里也有两个孙子，一准也爱吃这个，剩下的两块我要了。”

　　乔檀哪有不应的。

　　开摊第一天，她的木莲冻就一售而空呀！

　　便将最后两块木莲冻装好交给老伯：“您给我三文钱就行。”

　　老伯摇头拒绝：“不不不，不能占你们两个姑娘的便宜。”

　　“要不是您的鸭子替我们卖力吆喝，我这点不打眼的吃食也卖不出去。”乔檀笑着和老伯打趣，真诚道，“您就拿着吧。”

　　听她这么说，老伯这才把木莲冻接了过去：“姑娘嘴甜心美，老头子受用了。”

　　便给了钱，又将木莲冻放好，挑着装着鸭子的笼子离开了。

　　乔檀这才发觉，早市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结束了。

　　卯时起，辰时落，不管挣没挣到钱，都得回家休息干活，生火做饭了。

　　一想到家里还有两个小的，且还饿着肚子，乔檀瞬间有些心慌，她左右张望了张望，发现买吃食的摊位大多都散了，只有西头还支着一口铁锅，热气腾腾的，也不知在卖什么东西。

　　她收拾好家伙式，带着小甜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自大铁锅里散发出的香气便飘进了乔檀鼻子里。

　　酱香，菜香，肉香，交织在一起，散发在空气中，格外叫人饥肠辘辘。

　　她闻着香气加快步伐，人还没走到呢，便迫不及待地问：“大婶，您这是做的什么呀？”

　　弯着腰，戴着围裙，站在铁锅后面忙乎的大婶扯着嗓子回了她一句：“大锅菜，四文钱一碗，给一个白馒头。”

　　“细面馒头？”小甜有些惊讶地问。

　　“对。”大婶轮着铲子道，“自己家蒸的，又宣又软，泡在大锅菜里吃，香的嘞。”

　　乔檀和小甜一并吞了吞口水。

　　确实很香。

　　大锅菜，大锅菜，一个大铁锅里炖出来的菜，菜有冬瓜、丝瓜、海带、木耳、黄花菜、大葱，肉是肥肉膘和五花肉，吸饱了汤汁的肉片色泽浓郁，红肉软烂，白肉细润而透明，亮盈盈的，光看着都能想象到它丰润弹牙的口感。

　　肉啊，香喷喷的肉啊！乔樱乔松肯定好久好久没吃过肉了。

　　虽然菜多肉少，那也是肉啊！有荤腥就好！

　　“姑娘，来一碗吗？”

　　见她二人站在锅前一动不动，大婶热情招呼道。

　　“我，我不了……”四个铜板握在手里还没捂热的小甜可舍不得买，“我娘早上做了野菜汤面，我回去喝。”

　　大婶笑笑不说话，便去看乔檀。

　　乔檀由衷称赞：“大婶厨艺真好，这大锅菜闻着忒香。”

　　大婶一听，笑得更开心了，她无比骄傲地说：“我熬了一辈子大锅菜了，闭着眼都能把这味道调出来，早前逢年过节过会的时候，都是去镇子上做，现在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就摆到村口来，卖给周围几个村子的村民，或者去庄子上干活的长工。”

　　乔檀面露狐疑：“长工？”

　　“对呀。”大婶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树林内，靠着树干蹲在地上狂炫大锅菜的几个壮汉，“这些都是我的常客，吃完了，歇一会儿就去上工了。”

　　乔檀看着呼噜呼噜吃着大锅菜，啃着白馍馍，一脸满足惬意的长工们，感觉更馋了。

　　“大婶，能不能卖我一碗菜，另加三个馍馍。”她不好意思却又大胆地道。

　　大婶也是个痛快人，二话不说应承下来：“可以，六文钱。”

　　六文……六文就六文，乔檀当即数了六个铜板出来，用木桶打了一份大锅菜并三个馍馍回家。

　　一进家门，乔樱乔松姐弟俩便奔过来，扑进了乔檀的怀抱。

　　“姐姐，你回来啦！”

　　“姐姐，你累吗？”

　　“回来了，回来了，不累不累。”乔檀笑盈盈地回答着两小只的话，腾出手，挨个摸了摸头，“你们在家乖吗？”

　　“乖！我把水缸填满了水！”

　　“我去摘了好多凉粉果！还有别的野果子！”

　　“是吗？小樱小松真棒！”乔檀俯下身，“你们饿不饿呀？快，摆桌子，咱们吃饭了。”

　　“吃饭？”乔樱下意识地看了眼锅灶，“姐姐，咱们、咱们还没有做饭呢。”

　　“不用做饭，姐姐买了现成的。”乔檀打开木桶，诱人的香气瞬间散发出来，“来闻闻，香不香？”

　　乔樱乔松瞪大眼睛往小木桶里一看，这才发现木桶里面居然装着菜！

　　虽然看着黏黏稠稠的，且只有一个桶底，但是有肉香味呀！有肉！

　　他们已经多久没吃到肉了！

　　不起眼的小木桶瞬间在姐弟俩眼中有了神奇的魔力，它早晨离开时，里面是香甜的木莲冻，中午就变成香喷喷的菜啦！简直是变换出美味的神奇木桶。

　　当下二话不说，一个跑去摆桌子，一个跑去拿碗。

　　乔檀摸了摸桶壁，发现菜多少有些凉了，便跑去灶前生火。生火用的菜杆子是提前备好的，一点即着，用清水涮过锅子后烧干，将大锅菜倒进去，稍稍添了些水，开锅后把锅子从灶上端了下来。

　　一番折腾后，整个小院都飘满了大锅菜的香气，两小只更迫不及待了。

第6章 吃到肉了

　　他们围着桌子团团转，看着乔檀小心翼翼地将热好了的大锅菜倒进大瓷碗里，抖动锅边，争取一滴汤都不落下。

　　“哇，有肉，真的有肉！”乔樱指着从黄花菜、木耳里露出头的一片薄薄的五花肉，手舞足蹈。

　　“是大锅菜，从早市买回来的。”乔檀从怀里取出由油纸包着的三个大馍馍，“来，快吃吧！”

　　“哇！还有馍馍！”乔樱乔松开心得跟什么似得，一人接过一个大馍馍，啊呜咬了一口。

　　唔！香！

　　三人围坐在桌前，就着馍馍，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吃起大锅菜。

　　重新热过的大锅菜口感越发软烂，也更加入味，冬瓜丝瓜绵软，入口即化，海带肥润，黄花菜和木耳吸饱了汤汁，极有韧劲，经过高温煸炒，吸收了酱料和各种调味料以及菜香的猪肉更不用多说，只是吃到一小点点都满足的不得了。

　　一时间，小草屋里只剩下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一大碗大锅菜飞快见了底，两小只人意犹未尽，用馒头擦着碗底，连菜汤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过饭，收拾了碗筷，乔檀拿出今天挣得铜板，并把欠条翻了出来。

　　二十五枚铜钱一上桌，乔樱乔松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姐姐！这是你挣来的钱？”

　　乔檀笑着点点头。

　　本来能挣三十六枚铜钱的，但给了小甜四文钱，免了卖鸭老伯一文钱，又花六文钱买了大锅菜，所以只得二十五文。

　　自打姜氏生病，无法养家，家里便一直在欠钱，哪有进项，是以乔樱乔松激动得不得了，一枚钱一枚钱看着，一遍又一遍数着，仿佛乔檀搬了做座金山回来。

　　“姐姐！你真厉害！”乔樱嘴甜地赞道。

　　“对，姐姐真厉害。”乔松学着乔樱的话，道。

　　“你们两个也厉害，这是咱们三共同努力挣来的钱。”乔檀摸摸乔樱乔松的脸蛋，一页一页翻起欠条。

　　背债的感觉跟身上长着虱子一样，难受的厉害，虽然她还是穷鬼一个，但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还账了。

　　多的暂时还不上，少的却能使使劲，乔檀一张张翻过去，还真就找到了一张合适的欠条，上面写着欠债十八文，债主是村西葫芦坡下，袁|木匠家。

　　十八文……还债后还能剩下七文，反正明天还要出摊位，应该没什么问题。

　　便在脑中搜索了一下原身的记忆，带着欠条和十八个铜板离开了家。

　　日头正大，没多久，乔檀便出了一身细汗。

　　待走到西葫芦坡时，老远的，便看见一个妇人推着个把子车上了山坡，向山脚下的袁|木匠家走去。

　　乔檀眼力甚好，一眼便认出那妇人是在村口摆摊卖大锅菜的那位。

　　把子车上放着锅铲炊具水桶笸箩等物，以包着粗布的麻绳固定，鼓鼓囊囊占满一整个车面，妇人也推得越发吃力，乔檀见状赶忙跑过去，搭了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