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婚席,和小容哥关系好的几个开始闹洞房。
乔檀在厨房里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忙好了,填了填肚子准备带着乔樱乔松去小甜家里凑凑热闹,却惊愕地发现,都这么晚了,他们姐弟两个还没有回来。
莫非是到徐婶家玩去了?不应该啊,按理该和她打个招呼再去的。
便问向身旁,家里孩子同样在义孰里上学的一位大娘,“小冰回家了吗?”
“回来了啊。”对方诧异地看着乔檀,“乔樱乔松还没回来吗?我家那个早就去隔壁家里要喜糖吃去了。”
乔檀呆呆地听着,一股不祥的预感忽地涌上心头。
哪还有去闹洞房凑热闹的心思,她冲出房门,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确定乔樱乔松不在家里后奔向小甜家,结果不出预料的,小甜家里也看不到他们两个的身影。
他们去哪儿了呢?
正是茫然无措,小甜没头苍蝇似得撞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将一封信交给乔檀,“檀儿姐,刚刚有人送了封信过来,说是给你的,你瞧瞧。”
乔檀心里咯噔一声,飞快打开信纸,快速浏览了一遍。
信上寥寥数句,却字字牵动着乔檀的心,一封信看完,她的脸惨白无色,像是被人抽干了血似得。
见乔檀脸色大变,小甜也没了回家玩闹的心情,有些紧张的问:“怎么了檀儿姐?”
乔檀捏着信纸,怔怔看了小甜一眼,她深知信上的事不能让小甜,让正在忙小容哥婚事的徐氏知道,便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反问她:“小甜,这信是谁送来的?”
“像是庄子上的人,长工,地里干活的。”小甜一皱眉,“到底怎么了呢?信上写了些什么啊?”
“没什么。”乔檀把信收了起来,“霍大娘她们呢?”
“霍大娘早就回家了呀。”
“哦。”乔檀故作镇定,“我有点事找霍大娘和高村正,你先回家,我完事了去找你。”
说完急匆匆跑去了高村正家。
“霍大娘,高村正,你们在家吗!”情急之下,乔檀也顾不上礼法,直接推开高村正的门闯了进去,站在房门外呼叫,“我是乔檀,我有事找你们。”
夜未深,高村正夫妇尚未睡下,正一边喝茶一边说徐氏家办婚宴的稀罕事,听到乔檀呼喊,二人立刻披上衣服迎了出来,“乔大丫?”
霍氏纳罕地盯着乔檀,“你怎么来了?脸色还这样的难看。”
“霍大娘,高村正,我弟弟妹妹出事了!”乔檀忙将信递给了高村正,飞快地将自己与朱庄头的矛盾纠葛讲了一遍。
她讲得越多,心里越是发沉。忍不住责备自己的粗心大意,她怎能把朱庄头的事给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将全部心思都用去挣钱了,以至于惹出今日的灾祸,让那对贼人将乔樱乔松掳走,以此为要挟,逼她交出账簿。
果然狗急了会跳墙,那朱贤夫妇本就不是东西,乔樱乔松落在了他手上,指不定会吃多大的亏。乔檀不稀罕那本账簿,更不在乎还给他们,但她一定要保证乔樱乔松的安全,这一点,她自己做不到,势必要求人帮助,而整个麓平村最有能力帮助到她的,就是眼前的高村正夫妇了。
听乔檀讲完账簿的事的高村正和霍大娘一脸诧异,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地责备乔檀,“你遇见这么大的事,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们?”
不待乔檀回话,高村正便道:“你现在跟她说这个有什么用?”
说着上前一步,不慌不忙地拍了拍乔檀的肩膀,安抚她,“你放心,他们想用你手里的东西交换你弟弟妹妹,目的没达到前,是不会伤害他们的。”
“干脆闹到你爹那里去!”霍大娘义愤填膺道,“那朱庄头只是你爹的一个奴才,你爹总不能向着一个奴才,反而对自己亲骨肉的死置之不理吧?”
“糊涂。”高村正慢悠悠地呛话,“她爹要是管他们,他们娘四个还能沦落到当初那步田地?”
霍大娘一听是这么个道理,便闭了嘴,去想别的法子了。
乔檀暗暗攥紧双拳,恨声道:“高村正的话不错,我爹是不会管我们的,我也不指望着他管,当务之急,是把乔樱乔松安安全全的救回来。等救回了他们两个,我再和那些人理论!”
“你别冲动,他们有钱有势,不好对付。”高村正思索片刻,道,“这样,我亲自去军营一样,看看能不能请得动亓将军来帮忙。”
“亓将军?”乔檀讶然,“他堂堂一个大将军,会理会咱们小老百姓的事吗?”
“去试试。”高村道,“若能得到亓将军的帮助,日后,这些人大概率也不敢再找你们姊妹三个的麻烦了。”
说着将外袍穿好,又将趿拉着的鞋提上,“我走了。”他嘱咐霍大娘,“你陪着乔檀走一趟,先把那个朱贤稳住,等我送消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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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赤锋大营内,马匹嘶鸣,火炬闪烁。
一身常服的亓宴与一玉面郎君席地而坐,正难解难分地厮杀着一场棋局。
亓宴手执白子,表情微肃,玉面郎君执黑子,沉着脸,迟迟不敢落子,看得一旁的王晖那个着急,不断地出主意,企图帮黑子杀出重围。
“王副将,观棋不语真君子,何况你自己还是个臭棋篓子,怎地还敢来指点别人呢?”
玉面郎君谨慎落下一子,手还没收回去呢,亓宴便跟着落了一子,成功使得黑子本就不利的局面越发岌岌可危起来。
玉面郎君目瞪口呆,王晖抓紧机会落井下石,“看,输了吧!杜大人,你就该听我的。”
“听你的也没用。”杜秉义扔了棋子,气得耍赖,“不下了不下了,每次下都输真没意思。”
“真没意思你就回家去。”亓宴耐心地收拾着棋盘,“你妻子不都要生了吗?怎么还不回家陪着?”
“我这不抓紧时间陪陪你嘛。”杜秉义打趣亓宴,“否则你整日孤零零地地在军营里待着,多无聊。”
亓宴不屑一笑,正想着把杜秉义打发走,一将士走进营帐道:“禀告将军,营外来了一麓平村村民,说有要事求见将军。”
“麓平村村民?”王晖好奇地问,“谁啊?”
“他说他叫高望。”
“高望?”杜秉义道,“那不是麓平村的村正吗?之前还托人给你下过请帖,邀你去村子里吃酒席。”
亓宴扫了杜秉义一眼,放好棋盒,问:“可知道他找我何事?”
将士道:“他说有贼人拐走了他们村的两个孩子。一个叫乔樱,一个叫乔松,他们还有个姐姐,叫乔檀。”
王晖听罢“蹭”地站了起来,“小檀姑娘?”
“什么小檀姑娘?”闻到八卦气息的杜秉义问。
亓宴谁也不理,眉头紧皱住又舒展开,缓缓起身道:“请他进来。”
第59章 毒妇
更深露重, 幽幽夜空。乔檀顶着寒风来到乔家庄园外,重重地叩了几下大门。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乔檀摸黑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便看见了明亮的火光, 以及站在火光里的朱贤和席氏。
他们夫妇两个一人耷拉着一张脸,宛若黑夜里的罗刹, 身后还站着十来个举着火把的小罗刹, 见乔檀来了, 朱贤冷哼一声, 道:“你胆子还挺大, 一个人来了。”
乔檀走到他二人跟前,废话不多说,直接问:“你们把我弟弟妹妹藏到哪里去了?”
“你先别急着问我, 我问你, 账簿拿来了没有?”
“自然。”乔檀道, “我见到我弟弟妹妹, 会把账簿给你。”
说完从袖子里抽出账簿,稳稳地拿在手里, “账簿在此, 我弟弟妹妹呢?”
借着明亮的火把,朱贤仔细辨认了一下乔檀手里的账簿, 确定上面加盖的正是乔忠的私印后一甩头, 命小厮将乔樱乔松带了过来。
素日寒冬, 那朱贤硬生生将两个孩子的外衣扒了去, 只剩下薄薄的里衣,任他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仅如此, 还用绳索反缚着他们的双手,押犯人似得把他们押了上来。
两人披头散发,面上脏兮兮的,一个红着眼,一个咬着牙,见了乔檀,拼了命的朝她扑过去,却被小厮狠狠按着,不许他们动弹。
“姐姐!姐姐!救我们,快救我们!呜呜呜!”
乔樱又委屈又害怕,浑身战栗痛哭不止,乔松则紧紧咬着牙关,只默默地望着乔檀,眼中满是愤怒与担忧。
乔檀望着他们两个,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弟弟妹妹,把他们从杂草修剪成娇嫩的花,挺拔的树,如今竟被朱贤祸害成这样,这教她如何能忍!
“小樱,小松,你们别怕,姐姐来了,姐姐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们的。”
乔檀努力压制的心头的怒火,温声安慰着乔樱乔松,朱贤在一边摇头晃脑地听着,听完不住地嘲笑,“你能有什么办法救他们?你人都被我关在庄子里了,自身难保,性命垂危。还是赶紧想想一会儿该如何磕头求饶,请求我宽恕了你,放你们三个贼崽子一马。”
“你少说废话。”乔檀举起账簿,“你放不放人?”
朱贤眼神一冷,“你先把账簿给我。”
乔檀未动。
见她犹豫起来,朱贤哼笑一声,撇了撇八字胡,道:“乔檀,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你只有一本账簿,而我手里可有两个人。一换二你可不亏,还磨蹭什么?”
乔檀咬紧唇肉,猛地将账簿扔了出去,掷在朱贤脚下。
小厮立刻将账簿捡起来交给朱贤,朱贤随意翻了翻,啧了一声,一脸得意地对乔檀说:“这就对了嘛!”
“哈哈哈,物归原主。唉,你说说你,想出这么个损人不利己的招数来对付我,最后还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乔檀忍着怒气,“账簿已经给你了,你怎么还不放人?!”
“放人?你想得美。”
不等朱庄头说话,便见一风姿绰约的妇人从星光黯淡处走了出来,随着步伐的临近被火把照亮了脸,露出了乔檀最可恨的样子。
她穿着件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袄,外罩青莲绒灰鼠斗篷,头戴昭君套。端的是雍容大气,富贵逼人,不是别人,正是朱采薇!
朱采薇居然也在这里!
乔檀看了看对朱采薇唯唯诺诺的朱贤和席氏,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朱采薇在背后给朱贤出主意,让他来对付她。
见到朱采薇,乔檀蓦然之间想到了小臂上的那条红疤,那条早已抚平的疤痕莫名就揪住了她的心,粘皮扯肉地折磨着她的筋骨,歇斯底里地疼了起来。
乔檀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右手按在隐隐作痛的小臂上,面色如雪地盯着朱采薇。
朱采薇同样也在瞪着她。
要不是明明白白地知道姜瑶已经死了,且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否则,她当真以为是姜瑶那个贱人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目光不善而挑衅地打量着她。更可气的是,任她如何打扮,也无法掩盖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痕迹,虽是风韵犹存,但亦为人老珠黄,可姓姜的那个贱人却还是那么美,那么年轻,恨得她真想冲上去撕了她的脸。
就是这张脸叫她看清,她嫁的男人,根本也是个花心靠不住的!
她就不该信了乔忠的花言巧语,以为对方真的爱她,带着丰厚的嫁妆嫁了过去。结果成亲第三年他便强占了好友的青梅竹马,逼得对方做了自己的外室,还生下一女,养在莲花巷子里。
这一养,便是六年,期间一直将她蒙在鼓里。若非她意外撞见乔忠进了莲花巷子内的小院,她根本想不到,与她恩恩爱爱的丈夫竟然早就有了外室,且还是她相识的女子,姜瑶。
她气得要死,欲找那姜瑶算账,偏生怀了孩子,需静心养胎。为了孩子,她生忍了下来,结果她那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偏又听说住在莲花巷子的姜瑶好端端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再一推测时间,她竟是与乔忠在她怀孕时珠胎暗结,如何叫她不恨,如何叫她不想杀了他们!
又如何叫她再次面对这张脸时能心平心和?!
好在一切都是她的臆想,姜瑶死了,她命人下药害死的,骨头都化成了灰。现下站在她眼前的,是她的大女儿,被她差一点用鞭子抽死的乔檀!
不过半年光景,这小贱蹄子居然长这么高了,模样也越来越像她那个贱人娘,妖妖娆娆的,专用一副清纯懵懂的神情来蛊惑人,不过细细看看,她似乎和她娘不大一样,那姜瑶就是块面,怎么揉捏都不吱声,这乔檀显然是个有算计的,她眼底的精光和毒辣骗不了人。
真是后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