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挣的钱,都在这了。
本想买些粮盐,可一来钱不够,二来盐得到镇子上买,只能暂且作罢。
放好鸡蛋,收好麦芽糖,乔檀开始准备制作红薯粉的工具。
有道是破家值万贯,乔檀在家里好一通翻,又去房后荒废许久的麻地里转了转,到底找到了几样趁手的家伙式。由于人力物力有限,且是做一点点红薯粉试水,她果断抛弃了漏粉法,而选择切粉法。
斥“巨资”买回来的红薯留出来几个当干粮,剩下的反复冲洗干净,去皮,切成小块,放在木桶中捶打成泥,接着倒入水,放在麻布中过滤一遍,反复清洗,静置。
其他的,交给时间便可。
趁着还有些力气,乔檀将晒好的果干收了回来,放在干净的布袋里。
果干不及鲜果甜软多汁,却富有嚼劲,经过太阳洗礼后,酸的越发酸,甜的愈发甜,产生了不同于原果的别致味道,是绝佳的休闲消遣小零食。
紫红青绿,黄白粉,各式各样,各种颜色,汇合在一起,像是一包五彩缤纷的糖果,她尝了一个还想尝,一想家里还有双弟妹,到底忍住了。
才坐下喘口气,栅栏门被推开,乔樱乔松回来了。
“姐姐在家!”
“姐姐,你今天这么早回来了呀!”
俩人顾不上放背篓,小跑到乔檀身边,叽叽喳喳地道。
乔檀用袖子给姐弟俩擦了擦汗:“姐姐今天收摊收的早,所以就回来了。你们进山里摘果子啦?”
乔樱道:“是,果子越来越难摘了,我和乔松走了好远,才摘了这么些。没办法,就采了些野菌子回来。”
便齐齐摘下背篓,给乔檀瞧了瞧。
背篓里放着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或长或短的菌子,多是羊肚菌。野果依旧是山捻子、悬钩子等野果,品相仍然很完美,数量却少了一倍不止,没办法,从春天起到秋天末,山里的这些野菜野果是家家户户的目标,熟透了的,长得好的,一冒头就被摘走了,根本抢不及。
好在她并不打算一直靠木莲冻过活,其他野果也只是用来解解馋,给两个小娃当零食吃。
“没事,姐姐在攒本钱呢,等攒出了本钱就不用卖木莲冻了。”她安慰乔樱乔松道。
乔松听罢欲言又止,点点头,什么也没问。乔樱则对等待沉淀的红薯水产生兴趣:“姐姐这是什么呀?也是木莲冻吗?”
乔檀笑了笑故作玄虚:“这个呀,你们明天就知道了。现在去洗手,吃些果干,睡一觉,醒来姐姐给你们做饭吃。”
“做饭?好耶!”一想到醒来就有饭吃,乔樱高兴的和什么似得,蹦蹦跳跳就去洗手了。乔松则站在原地,抿着嘴,依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乔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问:“小松,怎么了?”
她不问还好,问了,乔松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纠结了好一会才问:“姐姐,除了帮你摘果子,我还能做什么?我可以像小甜姐姐一样,和姐姐摆早市吗?”
乔檀恍然大悟。
搞了半天,乔松是想当她的小助手。
九岁,本该读书的去的,却因家里穷,只能在村子里摘摘野果,干干农活。
乔檀甚是感慨,内心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还小,不方便出门,在家里做活一样能帮到姐姐。等你再长大一些,到时候姐姐去哪都带着你!”
“嗯!”乔松用力一点头,这才去追乔樱。
乔檀望着挤在一起洗手喝果干的小娃笑笑。
这对龙凤胎,性子还真是不一样呢。
暮色降临,村中炊烟四起,乔檀也开始做饭。
红薯上锅蒸熟,抓几颗种在院子里的破布子和羊肚菌一起冲洗干净,水开后放入,熬煮两刻钟后打入两颗荷包蛋,一顿简单的晚饭就做好啦。
晚饭上桌,两小只兴奋而来,看看红薯,看看锅里的汤,一个劲搓手咽口水。
“汤里有破布子!”
“还有鸡蛋!咱们都多久没有吃过鸡蛋了!”
第8章 糖
“六个月了。”乔松道,“去年咱们过生日,娘煮了两颗红鸡蛋的。”
乔樱一听,一双眼睛立刻红了。
在一边剥红薯皮的乔檀忙停下动作,撘住了乔樱的手背。
六个月,去年冬天,这两个孩子竟是冬天出身的,也就是说,正在坐月子的姜氏是在一个冬日被送到庄子上的。
当真是想叫他们母子三人自生自灭啊。
握了握乔樱冰凉的小手,乔檀温柔道:“不难过,娘在天上看着咱们呢,咱们把日子过好了,娘才能放心是不是?”
“是。”乔樱揉了揉眼,“我不哭,娘看到了会难过。”
“小樱最乖了。”乔檀将温热的陶碗递给小樱,“来,喝汤,吃饭,姐姐一定会照顾好你们,咱们三个一起努力,好好生活。”
“嗯!我听姐姐的。”乔樱抹了下脸,接过陶碗喝了一口菌汤,“好喝!”
一直默不吭声的乔松把自己只咬了一口的荷包夹进乔樱碗里。
乔樱眨眨红彤彤的眼睛:“你怎么把鸡蛋给我了。”便要把鸡蛋夹回去。
眼看着两个娃因为颗鸡蛋快要打起来,乔檀赶忙出手,用筷子将鸡蛋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一人一半好不好?”她笑着道,“再闹,鸡蛋可要掉地了。”
姐弟俩互看一眼,嘿嘿一笑。
“好了好了,快吃吧,都要凉了。”乔檀催促着二人吃饭,一口荷包蛋下肚,二人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屋里凝重的气氛也随着碗筷碰撞的声音渐渐散去。
红薯甜糯,菌汤融入了破布子独有的味道,咸酸回甘,香气醇厚,一碗下肚别提多舒服了。
羊肚菌外貌可爱,伞帽上是蜂窝样的多孔形态,很像一个倒扣的羊肚,鲜味十足,入口顺滑。荷包蛋雪白厚实,又圆又扁好像块饼,姐弟俩一人一个,乔檀用在集市上吃过茶叶蛋搪塞过去,看着两小只狼吞虎咽的吃了。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鸡蛋啊肉啊不能落下,可惜她家里没肉也没油,便是连葱姜蒜酱油等调味料都没有,没有盐,也不能熬煮腌制破布子,否则家里便能多一道下饭的小菜。
慢慢来,慢慢来。
盐会有的,鸡蛋会有的,猪肉也会有的。
饭后没有困意,乔檀又带着弟弟妹妹把野果洗了,准备做蜜饯。
先将野果清洗干净,空净水分,去柄,去核,放入陶锅,倒入麦芽糖搅匀,慢慢烧至麦芽糖融化,再用文火煮一刻钟左右,期间不停翻拨,并用木铲轻轻按压,挤干汁液。
熬出的汁液倒入干净的陶碗里,野果再次入锅,加入麦芽糖煎煮一刻钟,待糖汁收的粘稠后端下灶台,滤去多余糖汁放凉,盛入一大一小两个陶罐。
刚刚出锅的蜜饯冒着热气,裹上了糖衣的果肉亮晶晶的,在月光下散发着神秘的光芒,格外好看。乔檀迫不及待地招呼乔樱乔松来试吃:“快,尝尝看,味道香不香!”
俩小只早就守着锅子流口水了,乔檀话刚落地,立刻伸出小手,一人抓了一颗。
乔檀虽将野果一锅烩了,熬制时却是细细计较着的,火候和时间把握的刚刚好,是以每一颗野果都被她炼成了诱人的蜜饯,乔樱一颗悬钩子放入口中,嚼了两下就开始点头,边吃边发出满足的“嗯~”的声音。
“好吃!太好吃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品尝着耨梨蜜饯的乔松也眯起了眼睛,用幸福的表情表达一切。
看他们吃的香甜,乔檀这才捡了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她吃的是油甘子,微黄的表皮变得褶皱,附着了一层焦糖,果肉劲韧,酸涩味中融进了甜香,含在口中滋味无穷,清咽利嗓,很是舒服。
真好吃啊,吃一颗就停不下来。
“姐姐,你怎么会做这么多好吃的啊,娘都不会做!”
舍不得吃,却又馋的要命的乔樱一个劲地嘬手指头上的糖渍,听得她又提起了姜氏,乔檀忙转移话题道:“你们觉得用麦芽糖炒过好吃,还是直接晒干的好吃?”
乔松犹在认真思索,乔樱却立刻做出抉择:“这样的好吃!又糯,又甜,还不废腮帮子!”
乔檀道:“姐姐也觉得这样的好吃。做蜜饯时熬出来的汁液就在水缸边的陶碗里放着,你们能拿来冲水喝,或浇在木莲冻上吃,保管好吃。”
“还有汁儿呐?我要拿来冲水喝!”
“我要用来当浇头!”
“都行,看你们喜欢。”乔檀小道,“这些拿着慢慢吃,姐姐给隔壁小甜姐姐送些过去,你们困了就睡觉,乖。”
便把大罐子往两个娃手里一塞,带着小罐子,抓了一把果干,折了一段破布子去了隔壁家。
徐氏一家也刚吃了饭,夫妻俩正打扫院子,小甜小容兄妹俩则坐在地上玩打石子,看小甜气急败坏的表情,应是输给她哥不少。
“张叔,徐婶,你们在家呐。”
听见乔檀的声音,徐氏立刻放下扫把,热情的把她让了进来:“檀儿来啦?吃饭了吗?”
“吃过了。”乔檀笑着答过。
“檀儿姐你先坐。”小甜抓着一把石子朝她招手,“等我赢回铜板再跟你玩!”
得,兄妹俩还玩上钱了。
“容哥儿,你差不多行了,非要把你妹妹手里那几个铜板赢光,惹她哭了才高兴吗?”徐氏凶了张小容一句,扭头笑眯眯地对乔檀道,“快过来坐,呀,这不是山里的破布子吗?酸溜溜的,又涩又粘,我都不爱吃它,你拿着一枝做什么?”
乔檀有些尴尬地将手里的破布子晃晃:“这东西是不如别的野果好吃,但生命力顽强,随便一栽就行。还能做成小菜,用来提味,下饭都好。”
“这玩意还能做成小菜?”徐氏诧异道。
乔檀点头:“是,只需把它放在锅中煮熟,捞出来加上盐水、大蒜、姜等配料,趁热搅拌,放在罐里压一压,腌个十天就行。”
“是嘛?”徐氏半信半疑地接过乔檀手里的破布子枝杈,“那我种起来,做做试试看。”
“娘!檀儿姐,你们在说什么呀?”
见徐氏和乔檀说得热闹,小甜凑了过来,问。
乔檀便将带来的东西递给小甜:“这是我做的果干和蜜饯,你尝尝。”
“蜜饯?”小甜捧着小陶罐,闭起一只眼,好奇地往罐内打量,“油亮油亮的,闻起来甜滋滋的。你买麦芽糖就是为了做这个?”
说着伸手捏了一块放入口中,眼一亮,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好好吃啊!像在吃糖,却比糖好吃多啦!檀儿姐,你怎么不把这蜜饯拿到早市上卖啊!吃了多浪费!”
“太少了,也不方便定价,做来解解馋,随便吃吃。”乔檀笑着道。
小甜点点头,用胳膊撞了撞一旁的徐氏:“娘,我就说檀儿姐能耐大吧。”
徐氏一脸欣慰地称赞:“是个能干的,你娘在天有灵,能合上眼了。”
乔檀笑而不语。
徐氏低头看了看乔檀带来的破布子,抬头,复又将眼前瘦瘦弱弱,眉清目秀的姑娘打量了打量,踌躇道:“既是要种这个破布子,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乔檀心里一咯噔:“呃……不会是孙屠户儿子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