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安然跑去看女人们洗下水，两头驴的内脏不少，心肝肺的好说，很快被洗干净挑了回来，剩下的肠肚很费事。张氏……
安然跑去看女人们洗下水，两头驴的内脏不少，心肝肺的好说，很快被洗干净挑了回来，剩下的肠肚很费事。张氏等人用的醋和玉米面，大盆里反复揉搓着，直到洗干净才算完事。
整个下午女人们都在忙，洗干净的下水要经过焯水再洗净才能用，大锅那边柴已经点上，肉被一块块放下去，没经过清洗直接放的，这点没变。不过看着眼前的肉比后世那些圈养出来的驴肉鲜红很多，而且肉很干爽。
八个驴小腿带着蹄子被架在火上烧着，很快，毛没了，蹄子也被锤子砸了下来。安家大妮用刷子刷着一根根黑乎乎棒子，等处理干净被扔进另一口锅里——
家里的锅仿佛一下子都被用上了，姑娘们几乎每人守着一个灶，连老太太都过来看火。安然看着这边那边，天热，烧火的，看锅的，无不大汗淋淋。好在开锅稳定后盖开始小火焖煮了，下水也进了锅里，驴血也被煮了出来，大伙这才得以喘息。
老爷子让二儿子看锅，他不放心肉铺那边，他每天最担心的是售卖情况，各家竞争激烈，大热天谁家也不想剩下货。可今天怎么回事？一般中午肉就卖个差不多，这都后晌了怎么还没回来？
躁动忙碌的一天终于归于平静了，老太太进屋去歇着了，安炳绪让女人们也去歇会儿等会来换他。媳妇闺女是从早上一直忙到现在的，别人不疼他心疼。虽然家里日子过得去，却是大伙辛苦换来的。
安然今天起得早，早就困了，她爬上炕躺下一歪头就睡着，张氏进来还笑小闺女今天特别听话，没哭闹，也没捣乱。她心疼丈夫，赶紧躺下睡会，等下去换丈夫。
等安然起来已经到了晚上，院子里站着安家的男人，他们围着板车上的剩货正商量着如何处理？家里没有水井，显然吊在井里不现实，再说已经卖了一天了，明天还怎么卖？又没冰箱！
“做成驴肉干吧！”老爷子终于发了话，女人们开始忙碌起来，操刀切肉，肉切成大宽条，用五香粉辣椒粉盐拌均凉在苇帘子上，安家男孩挥着芭蕉扇扇着风，让肉快快干了。
好在剩下的肉不多，肉很快处理好，剩下的驴肝肺就难办了，这个没办法做成干的。自家吃肯定吃不了，老爷子挥挥手，让媳妇们给左右邻居送送。
老太太这个心疼，开始分东西让孙女给谁家谁家送去。
安然凑过来：“奶奶，切好凉拌卖！”
老太太恍然大笑：“对，切好了凉拌卖！别看五妮人小，还蛮有主意的！”
李氏也道：“对，倒不如走街串巷卖卖试试，拌好，哪怕两文一份也比白送了强啊！”
老太太见老爷子不说话，指挥媳妇孙女继续切，“三妮，去采把香菜，摘几个辣椒。老大家的，炸碗辣椒油，这么一拌香喷喷的，便宜卖了！这日子就要精打细算，一文钱还憋倒英雄汉呢！”
老太太这些年跟着老爷子风风雨雨经历了不少，剩下东西又不是没有过，至于这样垂头丧气吗？
“以后杀一头驴吧！”老爷子沉默良久终于发了话，这回不光是南方发水，还有经常从他们取货的会贤楼、张家客栈都突然不要肉了。这里绝不是他们说的生意不好的理由，里面的事他已经打听到了。会贤楼、张家客栈只是开始，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别家。
“会贤楼为什么不要咱们的肉了？虽然南边发大水商船受些影响，也不至于一点不要吧？”安炳绪阴沉着脸问他大哥。
“爹去问过了，掌柜说天热，肉不好放，暂时不要货。这是借口，他们开始从侯家拿肉了，还不是因为侯家出了个当官的！虽说是旁枝，却也是同族的，人情淡薄，人之常情。”
“多大的官？”
“说是在济南府刚提拔的九品通判知事，九品也是官，没办法，有人就是喜欢见风使舵。”
安炳绪挠了头，看来是没啥好办法了，就怕侯家想一家独大，他们以后更不好过。老爷子一言不发守着灶膛发呆，南方隔三五年总要闹回水灾，没想到今年这么早就开始了。
女人那边将驴肝肺拌好，老太太亲自尝过，又指挥着添加了一些辣椒油、食盐、肉汤，让孙女们去采了南瓜叶子，这才吩咐两孙子挑着担子出去卖，“别多要，就两文钱一碗，带碗来的直接盛！”
看着孙子走了老太太坐到老爷子跟前：“别发愁，不就是少卖点吗？孩子们都大了，咱们家有人手，倒不如把驴肉汤锅做起来，这样骨头杂碎的都能卖成钱，多少是个进项。”镇上有人做，他们加上这项生意无疑是跟别人抢饭碗。可这青龙镇做驴肉生意的谁家又不是相互抢饭碗？大家彼此明争暗斗了这些明年不都过来了吗？
老爷子手指顶着眉心思索后叫过来儿子，对老婆子道：“刚才看你拌菜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百姓能吃得起驴肉的还是少数，但一碗驴杂汤却是人人都能喝得起。等到了秋冬季，就连那些行商走卒都想喝口热的，一碗粥一文钱，咱们一碗砸碎汤就算两文，加肉另算，老大媳妇烙的火烧好吃，咱们也一同卖了。
虽然都是小利，咱们家现在需要这种细水长流，眼看着姑娘小子们都起来了，以后婚嫁都要钱，咱们家不得不往长远考虑。”
安然算是明白了，安家应该是从这时候加了驴肉汤锅的，也不知道蒸饺什么时候做的？
晚上家里来了一个老头，端着盆要老汤油。
“二大爷，您这是包饺子还是烙饼？”安炳绪帮他装了两大勺子问。
“包饺子，你三叔一家明儿回来，明儿给大爷留块肉，他们就喜欢吃驴肉饺子，放上一勺子老汤油可香了！”二大爷腰背有些驼，因为不想跟儿子进城一直待在乡下，没办法，儿子一家隔段时间就来看看。
“二叔的手艺没得说，就是采把野菜包出来的饺子都好吃！”安仁泰笑着让老人坐下，这位二叔以前在济南府饭馆一直帮厨，倒是学了一手包饺子的功夫。
老人可能平时寂寞，他愿意坐下来与人聊天。
“今儿没肉了，明早您来取块肉给孩子吃。还有驴血，走了您端一碗回去炒辣椒韭菜。”安仁泰给老者装了旱烟点上火道。
“你家生意真是越做越好了！明早给我留一块肋条一块后腿腱子，孙子们爱吃。”老人很为安家高兴。
“哪儿啊！”安仁泰让孙女抓了一把刚做出来的肉干给老人，将白天事说了一下，“买卖现在不好做了，本来夏天就不好卖，少了两个主顾更难做了。”
第9章 老人叹口气：“镇上煮肉的人家多，你争我抢在所难免，要不等入秋你们也做驴肉饺子？虽然咱们镇上家家都会做驴肉饺住
老人叹口气：“镇上煮肉的人家多，你争我抢在所难免，要不等入秋你们也做驴肉饺子？虽然咱们镇上家家都会做驴肉饺子，可真要想把驴肉饺子做好吃也是要功夫手艺的。再说外乡人来咱们这儿不就是想尝尝驴肉吗？吃盘咱们这儿的驴肉饺子才叫地道！”
安仁泰认真想过，外面世道不安宁，贩一回驴不是被土匪抢就是被各地衙差官兵揩油，他很想安安稳稳做驴肉生意，如果煮肉一直维持下去他也不想别的了，可煮肉困难了就要考虑考虑其他了。
“二叔，等我们做饺子了还望您在旁指点指点。”
“没说的！有需要你就让孩子们去叫我，要不我这点手艺也会带去棺材里。”老人痛快答应了。
等老人一走，两儿子又凑过来：“爹，咱们家真要做饺子？”做饺子就要好好准备了，铺子那边怕是需要几个人手，都去铺子了家里这边怎么办？再说铺子那么小能行吗？
“我是这样打算，驴就不养了，每天去你们有根叔那里定一头驴，本身驴屁股蛋太瘦就没人爱吃，不如拿来做成饺子，铺子那边收拾出来，外面加棚放四张桌子，汤锅饺子都做。
光有饺子可不行，吃饺子的都好喝几口，酒水上来酒菜也要准备。所以咱们家驴肉板肠照旧卤一些，缺啥再从你们有根叔那边拿——“安仁泰一*说完打算，安炳贵道：“爹，这不是食铺子了吗？”
“对，就做食铺子！我是这样打算的，趁着你们二大爷身体还硬朗，咱们把饺子学好了随时加上。买卖不会一家独大，尤其这吃食，南来北往，人的口味不同要求不同。侯家煮肉再好不也有别人的一线生机？侯家不可能把生意做尽，咱们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人。”
老爷子这样说兄弟俩没意见，这样做能把驴每个部分全部消耗了。
安家第二天没开始做汤锅，而是想办法销售煮出来的驴肉。女人们起早拌了一大盆驴杂准备带去铺子部分，剩下的让安舒信准备去码头卖给那些船工船客。老爷子今天亲自跟去了，他在家已经坐不住了。
李氏将蒸馒头的面做成了发面饼，光有肉没饼怎么可以？
李氏做的发面饼里刷的油酥是老汤油与五香粉盐混合而成的。做出来的饼里面松软外面酥脆，咬一口是浓浓的五香味和肉香味。
安然一看要了一小块饼，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碎肉，让她爹给淋了一些煮肉汤汁，咬一口，还真有肉夹馍的感觉。安然眯着眼吃得正香，随即感受到不善的目光，抬头一看却是大伯娘李氏正不善地看她。安然一笑，继续吃。
安舒齐一看也喊着要，李氏给他弄了一个肉多多的，嘴里还唠叨着：“就你嘴馋！这可是卖钱的，就这一次，下次可不能吃了！再吃打你屁股！”说着又朝安然投去冷冽目光。
安然装作没看到，眼光又不能杀人！她知道大伯娘这是心疼东西了。
小屁孩一吃喊着好吃！老太太也做了一个尝尝，烧饼里适合放驴肉，放驴杂不是很好。院内人都看着听着，却没谁弄一个吃。
安炳绪说在关中也有这种吃法，只不过里面放的是羊肉。有地方会用猪肉，用驴肉的也有，只是青龙镇还没有。
老太太灵机一动，“把那些碎肉拆骨肉的切了，带罐肉汤，再切一些大葱香菜辣椒，除了肉要啥给啥，都是家里出的，也不值啥钱！就这么卖！现在就走，赶早！”老太太又补充着再切一些肥腻的碎肉，码头干活的爱吃油水大的。
“舒信，别死心眼了，东西都可以分着卖，拌砸碎三文，烧饼一文，知道了吗？”
“知道了奶，烧饼夹肉的卖多少？”这里面尽管是碎肉却也是肉。
“就三文一个，贵了没人买，再说都是碎肉，三文差不多了。”
“娘，我和大妮带一些烧饼肉汤的去铺子试试，就让二妮跟舒信去码头。”
“也好，你们安排，老二家的赶紧和面！”烧饼带走了家里却没吃的了。
看着一家人一顿忙碌安然望天，妈呀！可别让我搅乱了历史啊！安家驴肉馆可没这东西！
安炳绪操持着今天的驴，二大爷那边还等着要肉包饺子呢！剩下的人该忙啥忙啥！但也都惦记着今天的买卖，这是关乎全家生活，不得不重视。
约莫一个时辰安舒信才气喘徐徐跑来，“爹，给我盛一罐肉汤！”
“卖的咋样？”安炳绪让儿子先歇口气问，院里女人孩子都凑过来听消息。
“没了，卖没了，爷爷让我带罐肉汤把铺子不好卖的肉也卖了，赶着中午去码头卖。”安舒信朝他娘又道：“娘，你再弄些菜，香菜大葱，还有辣椒。”回头继续跟他爹说：“爷爷说烧饼从张伯那边拿。”
“卖了好！卖了好啊！”老太太很高兴，当然安家人没谁不高兴的。大伙分头忙，老太太亲手炸辣椒油，她做的红彤彤香喷喷的，里面还加了自家做的五香粉。五香粉主要用的是花椒大料，再配上肉桂丁香小茴香，味道足足的。
五香粉里的花椒就是院里花椒树长的，晒干炒脆，用小石磨磨成粉，纯纯的花椒味。李氏烙饼的时候非常喜欢在饼里用些花椒面，那味道特别的好！
热油将五香粉里的香料香气激发出来，辣椒里的香气四溢，油由黄变红，筷子一搅动，惹得安然都想尝一口这样的辣椒油！
张氏紧赶着烙了一篮子发面火烧送去，安然好想去看看，可惜自己太小，说话就如空气。
等张氏和二妮回来兴奋地告诉码头情况，“那些汉子吃的可欢了，为了省钱还能吃肉，有些两人买一碗拌杂碎，再买几个馒头饽饽的，一个劲的让加辣椒大葱辣椒油！
买烧饼夹肉的都是饭量小的，一个能吃饱，不够的再加一个烧饼，里面的馅分成两份，要些菜一搀和，这样就有两个吃了。我看着辣椒油肉汤子，不然都要被舀了去！以后去码头最少得两人，一个人忙不过来。还有想要咱们家卤肉的，我告诉他们去店里买。”
老太太点点头，没怎么开心“码头零卖本属于小商贩，咱们家都沦落到与小商贩抢饭吃了，估计咱们家要被人笑话了！”
“笑话啥？咱们家还不是被逼的？”张氏道。
“等你爹他们回来再说！”老太太没再多说，安炳绪看着煮肉锅沉思。今天一头驴，两口锅很富裕，多加了一些汤汁，本想为明日卖货准备，就不知老爹来了啥意思？
老汤加水就会降低原来汤的咸度和味道，安然盯着她老爹加热水，加盐，炒糖色。另一口锅虽然没煮东西却也没敢动老汤，安炳绪有些不甘心，不甘心两头驴就这样变成了一头驴。
第10章 安炳绪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是叫上儿子和侄子的。安家的男孩从小就跟着学煮肉，不管哪个长大都要能独立……
安炳绪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是叫上儿子和侄子的。安家的男孩从小就跟着学煮肉，不管哪个长大都要能独立支撑起一口卤锅，这是老爷子的吩咐的，也是这样做的。
今天家里男孩就剩下安舒齐，安炳绪一喊人，小屁孩早跑没影了。
“由他去！”老太太对这个顽皮的孙子早就无可奈何了。没了别人安炳绪由着安然全程跟着，他只道孩子好奇。
锅开后安炳绪尝了味道，安然眼巴眼望看着，“爹，我也想尝尝！”
“你能尝出什么？”安炳绪好笑，却真的给小闺女尝了尝，问她什么味？
“不如肉香！”
“呵呵，当然没肉香！等下还要放料包，煮了肉后汤汁就好很多。”
炳绪从厢房拿了三包调料包在水里浸泡了一会儿放进大锅里，煮了一会儿又把香料包拿了出来。安然知道这是给新汤增香，由于汤锅里还有料包，只能把新料包用一会儿就得捞出来，不然味过了就夺了肉的香味。
安炳绪看着小闺女不住点头不觉好笑，“五妮知道爹为什么捞出来？”
“爹是怕锅里的汤香味重了。”
“呵呵，五妮真聪明！”安炳绪第一次发现闺女对煮肉是真的用心了，可安家的煮肉手艺是不允许闺女带出去的，心里暗道可惜。
“料包主要是去腥增香，料再好也要记住我们做的是驴肉，料香不能夺了肉的香味。所以说什么都不能过，过犹不及就是这道理。”安炳绪说道卤煮就有很多话，安然知道这个爹很好。
添柴的三妮四妮也仰头听着，她们即使不能学手艺，长点知识却是应该的。
李氏带着几根猪骨和闺女先回来了，“剩下的肉爹他们看着你！”站了小一天李氏显得很疲惫，猪骨泡水里，“二弟，爹说用猪骨和驴骨一起熬汤。”
安炳绪答应着去处理。
张氏忙拿出板凳给她，“好卖不？”
“拌的驴杂开始不好卖，听说端出来让过路的尝后才开始有人买了，因为便宜实惠，倒是卖的不错。后来弄了肉火烧，大伙吃个新鲜，买的人也不少，都说与陕西肉夹馍异曲同工。这人啊就是活泛，有的人买了咱们的杂碎裹着煎饼吃，我看吃得也很香。就是辣椒油太费！不管吃不吃辣都想弄上一勺，嗨！啥时候都有占便宜没够的！”李氏显然很心疼那些辣椒油的。
“不管怎么吃，吃的饱吃得香就算好！以后各家铺子怕是这样卖的不会少！”老太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