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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户子,走官途_分节阅读_第5节
小说作者:七月犁   小说类别:穿越小说   内容大小:768 KB   上传时间:2025-05-19 13:56:42

  车外,云崇青仰望着面上乌云密布的爹,看来祖母是一句也没跟爹提过五姐晕车这茬。

  舒口气,云禾上望了眼天,日头已经老高了。退到边上看前路,附近没有村落小镇,官道上空空荡荡。

  “小漾,你到前头陪你爹一起,这辆马车我来赶。”

  “是,”年轻的小伙长得壮实,皮子黝黑,双手奉上马鞭。云禾接了,朝马车道:“英娘,给芊姐儿加件衣裳,再把斗篷围上。我带他们姐弟在外坐着赶车。”

  闻言,云从芊双目锃亮,看向她娘。王氏瞪了眼闺女,没否了当家的,示意强大娘开箱拿衣:“一会把帷帽戴好。”

  “谢谢娘。”

  云崇青觉法子不错。这会正暖和,在外坐着视野开阔,呼吸顺畅,又有人说话打岔。五姐该不会那般不适了。果然,接下来的路上再没呕过,还多了欢声。

  马车里,王氏也撩起了窗帘,听他们笑语,偶尔插上两句。放慢了行车,午时一家未能达原定的歇脚地,路过一处茶寮便停下了。茶寮简陋,胜在干净。

  布巾裹发的妇人扬笑迎出:“几位客官劳累了,赶紧坐下歇歇。”领人到桌边,手脚利索地擦一遍桌椅。“别瞧俺家茶寮小,吃的东西可不少。汤面大白米饭馒头包子都有,你们要是不赶时候,俺家男人灶上手艺还成。”

  “不用麻烦了。”王氏观女儿面色好了不少,放下心:“来碗清汤面,沾点油水就成,多放把菜叶子。再按人头上羊杂汤,另外借您家灶一用,热下火烧饼子。”

  “成,那各位先坐。”妇人爽利,甩着膀子小跑回茶寮。动作也快,不大会工夫,汤就端来了。云从芊看那羊杂汤奶白,闻着喷香没一点膻味,嘴里生津,不禁咽了咽,肚子更饿。

  云崇青见了,问店家要了调羹和小碗,分了她一点:“你之前才吐过,不能用多荤腥。”

  “还是青哥儿疼我。”云从芊偷瞄了眼她娘,低头小小尝了一口,感叹:“没想到荒野小地也有这等美味。”汤上没浮油,喝着隐隐有一股青草味。羊杂软烂,吃着劲道黏口,就是手里少块馍,不然更美。正回味,她的清汤面也好了。

  强大娘端着热好的驴肉火烧走出茶寮,后头跟着位妙龄姑娘。姑娘衣着虽简朴,但长相清丽,脸蛋白皙,微颔着首怯怯地将面送到客人桌。

  云从芊抬头就撞进一双水灵灵的杏眼里。看她的姑娘,顿时像受惊了的小鹿,慌忙低垂下首退后,声若蚊蝇喃道:“各位客官请慢用。”

  等那姑娘进了茶寮,云从芊拐了下弟弟,扭过脖子把脸凑近他:“我长得很吓人吗?”

  “不,单论相貌,五姐极美。”

  云从芊拿了筷子,分了面条给弟弟,语带威胁意味:“给我好好说话。”

  “加上品行,便是顶顶好。”云崇青一本正经。坐姐弟对面的云禾,认同地点首:“在三泉县找不着比我闺女更好的姑娘了。”

  “得了,赶紧吃饭。”王氏拿了两块驴肉火烧,分给丈夫和儿子。

  旁边桌子,端碗喝汤的强大娘,可怜道:“那丫头苦命,前两年爹娘撒手走了,下头还个弟弟。好在亲爹尚有可靠的兄弟,茶寮就是她大伯家摆的。”

  云崇青多嘴问了句:“他们哪的人?”

  “就西边羊头庄上的。据茶寮娘子说,每日里赶牛车一来一回要两时辰。”有牛车,想来家景还行。强大娘又喝了口汤,就着火烧饼吃了起来,不再言语。

  世上可怜的人多了,云从芊对那姑娘没生出多少同情来。人家衣无补丁,手脸白净,也不需要。

  一家子快撂碗时,突来马蹄声。云禾抬眼看去,高壮油亮的黑马极俊。骑马人戴着斗笠,瞧不清面容。一身藏青衣,脚踩靴,好像还背着个篓子。

  吃好的云崇青,掏出方巾正要擦嘴,余光瞥见茶寮姑娘匆匆而出,小碎步快走去路边。

  “木大夫,您来了。”

  大夫?王氏抬起了头,望向已经停下马的男子。男子…翻下马,好标致的身条,该有六尺高。不等她细看,就闻低沉却清透的声。

  “一碗羊杂汤,两张大饼。”

  声音太年轻了,王氏有些迟疑,目光落在男子卸下的药篓上。

  官话?云崇青打量起“木大夫”,他不是羊头庄人。不动声色的云从芊,仍在细嚼慢咽。

  “好,您先坐。”茶寮姑娘才挪步向茶寮又回首,为难地抿了抿唇,形色娇羞,想说点什么。男子没顾她,给马收好缰绳,拍了拍马背。黑马自走向不远处草木茂盛的地方。

  这会人在近前,云禾也瞧清楚男子面容了,真是英俊!眼角内勾眼尾微扬,说是凤眼,但又比凤眼略宽,长而不狭,十分有神。鼻若悬胆,人中分明,就是唇口颜色淡了点。不怪店家姑娘那般急切带羞。

  拿了闺女放在一旁的帷帽,等她吃好。

  木大夫走至边角小桌,面朝官道落座。茶寮姑娘见状,也不再踌躇,什么也没说转身去忙了。一阵风迎面来,吹起男子斗笠后檐布。云从芊抬眸,两眼一紧睫毛颤动后平静下落,遮住眸底的可惜,半耳。

  云崇青也注意到了,木大夫的左耳缺了下半边,看边沿就知是被利器割去。不过瑕不掩瑜。再观他端方姿态,倒水喝茶的举动,可知教养上层。

  对于投注在身的目光,男子似无察觉。

  云禾把帷帽递向闺女,抬手欲喊店家结账。云崇青却动了,起身离座直直走向边角小桌,拱礼:“打搅了,木大夫。小子家姐乘车眩晕,恶心犯呕。不知可否请您给瞧瞧?”

  坐在外赶车虽能减轻眩晕症状,但非长久之计。封建时代,五姐又当嫁娶之龄,还是谨慎点为佳。

  云禾手放下,急忙上前,站到儿子身后拱礼:“实在是打扰,还请您多担待。”

  对方以礼相请,木大夫也没什不可,转头看向正要戴帷帽的姑娘,见其脸上确还存着病态,再查眶红的双目。

  “要不是这位小客官说,俺…”端着羊汤出来的茶寮姑娘嘴上一顿,垂首露羞缅:“我还真没察觉那位姑娘竟犯眩疾。也是犯眩疾的人,少有像姑娘如此好胃口的。”

  闻言,云从芊不由微挑蛾眉,蓦又笑开,桃目弯弯,霎时间明媚洋溢。木大夫神色仍然清淡,看着那人起身,拎着帷帽,仪态万方款款而来,眸底滑过一丝笑。

  她好像在游戏。

  云从芊绕过背对着她的茶寮姑娘,于大夫上手落座,在她爹沉沉目光下乖乖把帷帽戴好,伸出一只手置于桌上,娇娇道:“还是麻烦大夫号个脉吧,我头壳正疼。”

  茶寮姑娘手一紧,端着的羊肉汤抖了抖。

  云崇青深知他姐,晓其是不快活了,给围着的强大娘使了个眼色。强大娘会意,热情地伸手接过冒着腾腾热气的羊肉汤:“你们姑娘家家皮子嫩,端着烫手。”

  出了门就无法无天,王氏差小漾去结账,想着一会赶紧走人。

  沉凝几息,木大夫目光下落。外罩的暗色细纱落在女子皓腕上,衬得她肤色胜霜雪。

  “冒犯了。”

  抬手,骨节分明的指准确无误地搭在脉上。触及时,云从芊心头不自禁地一颤,虽隔着层薄纱,但她还是能感知到男子的温热。三息即离,大夫没说病症,只是开药箱取了只白瓷小瓶出来:“早晚含一粒,调气,五日药停。”

  “多谢,”云禾立马把闺女拉离座,拨去身后:“诊金多少,还有药钱?”

  “五两银。”

  很不便宜,但云禾掏得迅速,付了银再次拱礼道谢,然后拿上药推着儿女回自家那桌收拾,准备启程。

  茶寮姑娘还顿在原处。木大夫不理不问,兀自撕饼泡进羊杂汤中。耗了好一会,姑娘才攒足勇气开口:“木大夫,听老村长说您要走了?”

  “我非此方人士,离开也是必然。”

  “那那…您走了,俺我弟弟的病怎么办?”茶寮姑娘急得眼泪渗出,填满了眼眶:“他才好了一点,求求您再眷顾眷顾他,”说着话就跪下了。听着动静,茶寮里跑出一对中年男女。女的正是之前接待云禾一家的妇人。

  “我早说过了,你弟弟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无药能根治,只能养。养好了,不有损寿元,亦可如常人一般娶妻生子。”木大夫声色不含一丝情绪:“另,羊头庄义诊不是因眷顾一人,而是我恰好经过,又逢无事。”

  姑娘呜咽:“不是眷顾,那再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姐弟爹娘早亡,在庄上多留些时日好不好?”

  “之前我无事,现在有事了。”腿边跪着一人,丝毫不影响木大夫胃口。食不出声,慢慢咀嚼。

  “那…那,”茶寮姑娘脸胀红:“我给您做牛做马,您带上我和弟弟一块,求求您了。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吧,我爹娘在地下会保佑您的…”膝头往前挪了挪,梨花带雨。

  停足在马车边的云从芊轻笑,伸手揽住弟弟,幽幽慢语:“青哥儿,瞧见了吗?有些人可不能随便救。”

  作者有话说:

  据说明天解封,不知真假,姑且期望着。哈哈……

第7章

  声虽不大,但在场各人也都能听到。茶寮姑娘身子明显一僵,肩头紧绷抿唇摇首,无声痛哭,泪如雨下,似受了颇大冤屈。

  “这…”姑娘的伯娘很是无措,手紧张地擦着衣,目光流转在侄女和木大夫身,不知该怎么好。其身后的男人,眼中沉痛,咬咬牙扑通一声跪地,哽着声道:“木大夫,芍丫就是太焦心她弟了。您要是方便给句……”

  “我在羊头庄一月,接诊一百三十一位病患,配药四百七十六剂。除去我在附近采摘的药材,其他花费是一百九十八两银,加上我的诊金。”

  说到这,木大夫终于舍得看一眼跪着的女子了:“五两一位。一百三十一位,便是六百五十五两银。那么羊头庄一共是欠我八百五十三两银。”

  “不不…是义诊吗?”妇人惊道。

  木大夫微笑着舀了勺汤送到嘴边:“义诊,是出于我医者的救人济世之心。但现发现,你们将我的仁心当成了软弱可欺,还得寸进尺。那我又何必抱善?如你们所愿,我会在此多留片刻。”

  茶寮姑娘听出不妙来了,顾不得哭慌忙解释:“没有…不是的。木大夫,您误会了。您对俺们姐弟有救命之恩。大恩无以为报,俺…我我是真心地想要伺候您,报答您…”

  “不必。待去羊头庄找村长收完银子,我对你们就没有恩情了。治病取金,交易而已。”

  听明白了的意,妇人两眼大勒:“不不能啊。”要真这么来,他们一家还能在羊头庄活吗?上前强硬拉起跪着的侄女。“木大夫,俺们错了,再不妄求了。您您万万不能去羊头庄收银子呀,八百多两啊,俺们穷乡僻壤真的给不起…求您了,就原谅一回……”

  茶寮姑娘还欲解释,只话没出声,嘴就被捂实了。对哭求,木大夫无动于衷,抬眼看向尚未离开的一行人:“多谢姑娘警言,在下受教了。”

  “倒也不必谢。”云从芊手指轻挠了下弟弟的嫩脸:“今日这出很是生动,正好也给我家青哥儿上一堂课。”

  云崇青抓下五姐那只调皮的爪子,仰头瞪人,有些无奈道:“我已经七岁五个月十三天了。”

  “嗯,”云从芊坦荡问道:“然后呢?”话音才落,耳朵就被从旁袭来的手揪住。王氏已经忍很久了,气愤道:“然后你该去马车里待着,咱们好启程了。”

  之前对这年轻大夫的医术,她还存几分怀疑,此刻却是没有了。人不可貌相,青年虽面上冷漠,但心存大善。好意摆义诊,只也露了财,叫不知好歹的东西给馋上了,幸在其性子不软和。

  “娘…娘,您轻点儿。”云从芊脸也厚,拽着青哥儿,嬉笑顺着耳上拉扯的力道走。见此,木大夫清冷的眼底,生起了一丝暖色:“调气的药丸是为家母所调,很温和。”

  云禾知话是说给他听的,将握着的白瓷小瓶交给强大娘,扯起唇角拱手与大夫道别:“我等先行一步,您慢用。”

  “走好。”木大夫浓密的眼睫慢慢下落。也许是凉了,羊杂汤少了点鲜美,多了丝腻味。

  马车离了茶寮半刻,王氏开始训斥闺女:“像什么样子?你七岁读《闺训》,九岁懂《女范》…上月还抄了《诫言》,学的规矩呢?”

  云崇青贴靠在最里,静静看着,不打算也不敢乱掺和。

  跪坐着的云从芊,将含着的药丸压到舌下,头垂得低低的,有些委屈地嘟囔道:“女儿也不想嘛,是那个芍丫先阴阳怪气挤兑我的。我若不做出个样儿,没准还真叫人以为咱像他们一般,对那个木大夫有企图。”

  王氏也不喜茶寮家姑娘:“在外头人生地不熟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污者见污,清者自清。萍水相逢,咱们事毕离开,无需多纠缠。”

  “女儿知错了。”云从芊明白娘的顾虑,虽世态安平,但人心难测。

  “别只嘴上说,要进去心里。经一事长一智,不然日子就白过了。”训完大的,腿边还有个小的,王氏转过身来:“你来讲讲之前那事。”

  “木大夫应对得极好。”云崇青面有浅笑:“有人舐糠及米,他便因一人连坐一众。未必真的会去羊头庄子收银,但威震不小。”

  两眼还算没迷糊。王氏颇感慨:“在外行走,不止柔弱女子要小心,翩翩男儿也该多份谨慎。妻贤夫祸少,家宁人通达。”

  既然说到这了,云崇青也不管娘当不当真,趁机表个态:“我以后会与爹一般,仅倾心于妻。”前生,他大学毕业前,虽一直忙于学业。但人长得不错,也不乏姑娘向他表情。只没打算留在北京,他都给拒绝了。

  后来回了滕单县,也没人给他介绍。他又忙着乡镇改造,故至死都是一人。也好在是一人,没牵没挂。

  云从芊诧异地看着小人,眨巴了两下眼提醒他:“青哥儿,你才刚满七岁,能少扯些大人的事吗?”

  “是七岁半了。”云崇青瞥向姐姐:“我很懂事,知一心一意是专注,一心二意乃两门心思。”

  不知想到什么,云从芊双目一暗,吞咽了下,撇过脸不再多言语。王氏脸上烧红,但又颇为安慰。爹说得一点不错,言传身教。当家的,给青哥儿竖了个好样子。

  不知是过了劲儿了,还是木大夫的药起了效?一直到咸和洲,云从芊都没感不适。这叫一家松了心。

  咸和洲位于邵关、北轲两府交界处,是山北省最大最繁华的镇子。曾作咸和镇,只之后为何定义为“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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