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宝花上前两步,接过话头,“爸养你到十八岁,这钱你是必须要给的。”
江甜果当然清楚,哪怕江向军曾经做过那么过分的事,但社会道德下,做子女的就是要无条件包容父母。如果敢不养老,到时候一张张嘴都能把她喷死。
所以这钱最终肯定是要给的,而且是必须给。但怎么给?什么时候给?可不是由他们说了算。真要这么容易让他要到钱了,哪能对得起原主在书里的结局?
他看着江向军,语气有点不耐,“我这边呢,很忙,没空商量这些。养老钱这事可以商量,但是我有几点要求,首先,你有俩闺女,这个责任不能我一个人担,而且养老钱里有一半是我妈的,到时候定下要付的金额,我会把一半给我妈寄过去。”
她指了指江宝花,“到时候给咱妈寄钱,我会监督你。”
什么!江宝花脸色一变,她对江向军还算有着几分情意,能勉强拉扯着照顾。但对于养母,既没有情谊,还是江甜果的帮凶,让她给她寄钱养老,想得美!
江甜果当然看到了她那一瞬间难看的脸色,不紧不慢地继续说,“其次,当年你把我丢回乡下的时候,一个月是给我爷奶多少钱来着……”
她扶着下巴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着,而江向军的一张脸却越听越白,慌不择路地就想拖着一条跛腿逃离。
“不用了!我不要了!”再说下去就太丢人了!
“那哪儿行呢~”这次拦路的换成了江甜果,她脸上笑盈盈的。
“我想起来了,”她双手一拍,“刚开始的几年,你们一个月还给8块钱,后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毛钱没有了。”
“但是你放心,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四年的八块钱往之后六年里摊一摊,我大方地给你算成一月四块钱,够多了吧!”
“你你你闭嘴!”江向军指头发抖的指着她,气的心口疼。
“别急呀,我知道你高兴,但你等会儿会更高兴,”江甜果唇角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这四块钱里,有两块钱是给我妈的,剩下两块钱才是孝敬你的,我的血缘父亲!”
“哦,对了,”江甜果说完似乎是要离开,却在江向军微微颤抖的目光中,脚步一顿唇角弯弯,非常善意地提醒,“来要钱的时候,麻烦从军区后勤处和家属院里各拉来证人,还有出示老家大队生产队队长,写的字据。以及江宝花向我妈支付养老钱的汇款单。”
“少一样我都不会给钱,听明白了吗?”
她的声音清晰有力,转头望进江向军浑浊的眼睛里,直勾勾却又不带任何感情,当然如果仔细瞧的话,能从里看到一抹极淡的戏谑。
江宝花突然感到一阵无力,她带着江向军来随军,当然不是出于所谓的父女情深。更多的是存着特意恶心江甜果,要污她的名声,从她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却不想到,精心打出去的一招,居然被人如此轻而易举且快速的化解,甚至还反将了她一军。
为了两块钱的养老钱,要在军区和老家大队找一圈证人,都不够丢脸的钱。更别说还要让她给养母也寄养老钱,这一进一出,她折腾这么一大圈,一毛钱没捞着还得丢脸。
真是,气死个人!
江向军站都站不稳了,好悬没被气抽抽过去,“冤孽呀!”
“你说我咋生出来个这么孩子!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直接掐死她。”
回去的一路上他就像祥林嫂一样嘀嘀咕咕地在嘴里说着这些,江宝花一个眼刀子射过去,江向军被吓得一哆嗦,一句话不敢说了。
这些日子里变得不仅是他,还有这个养女,陌生吓人的真叫人不敢认。
快到单身宿舍楼下时,他们突然在一个小道被人拦住了,是个眼生的女人,脸上擦着粉,头发烫成精致的小卷,身上穿的是最时髦的大衣和小皮鞋。
这样的打扮,哪怕是江宝花手里最阔绰的时候也没享受过。
“走吧,咱俩过去聊聊。”女人倨傲的扬了扬下巴。
“我不认识你。”
因为王璐的事,于副团长提前就和妻子家人打过预防针,所以江宝花有几分警惕。
“别这么紧张嘛,我们想对付的人是同一个,也算是战友,我这里会有你想感兴趣的东西……”
——
林寒松回家的时候,看见江甜果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桌前,屋子里黑黢黢的,居然连灯也没开。
“怎么了,什么工作让我媳妇儿这么作难了?”他走过去,大手在纤瘦的肩膀上来回按了几下。
江甜果舒服地伸展开身体,这才恍惚发现时间过了这么久。
“没事,就是想事情太认真了。”最近事有点多,她揉了揉太阳穴,把江家父女俩的事大致说一说。
“用我帮忙吗?”
“没事,我这边能应付得过来。”江甜果轻轻笑了下。
开学前郭老师约了她看教案,江甜果又去了学校一趟,这人像犯错的小学生一样,战战兢兢地坐在桌子对面,不安地等待着审判。
“教案写得很好,上课按照这样子来,就不会有问题。”
“但是——”关于执行问题,郭老师显然有话说,毕竟她和孙校长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按对方的要求教学,肯定瞒不过她的眼睛。
所以这算不算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一边是孙校长,一边是江组长和严师长,真是哪个都惹不起。
70年代的混日子打工人,莫名和50年后的社畜感同身受了。
江甜果把教案慢慢推过去,“别担心,一会儿我把我班的课表拿来,尽量调一调,你讲课的时候我会来旁听。”
江组长!
郭老师听的眼睛里要闪小星星了,不让下属帮忙扯头花的上司简直是太酷了!
“行了,今天回去睡个懒觉,明天可得正式上班了。”江甜果笑着和她说。
回家的时候,客厅的地面上多了两个包裹,扔在那里,林寒松也不拆。
看他这副态度,不用猜就知道是首都寄来的。
“怎么处理?”她随口问了一句。
林寒松看着包裹,脸色不太好,“原样寄回去吧。”
他清楚这份包裹是家里寄来的求和礼物,事实上,这些日子,转接到他这边的电话也不少。
林父林母林寒玉甚至连他大嫂的都有,林寒松一个都懒得搭理,干脆利落的选择全部挂断。
就连包裹,他连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的欲望都没有,只想寄回去图个清净。
“等过两天,休息日我带你去市里的百货商场买。”
所以怎么突然转到她身上了?难道是因为,上次寄来的包裹,她拿出来用了几件东西。
现在这是把她当小孩了?
“没事,”江甜果走过去,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林寒松将双手搭在她的腰间,微微弓腰,侧过头埋进去江甜果的脖子上,他很喜欢亲江甜果的脖颈和耳垂。
毛茸茸的大脑袋埋在肩膀上,小夫妻腻歪了一会儿,江甜果想了想又说,“商场暂时也不去了,这些日子不太平,我们尽量低调着行事。”
无论是首都,还是刚刚得知江向军的消息,都让她心里泛起一股淡淡的不安,哪怕有着穿书者的优势,甚至作为文科生对一些基本的大事件有所掌握。
但面对波云诡谲的前路,江甜果还是觉得一时间看不透,难以看透。
林寒松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声音有些闷闷的,“……让你跟着受委屈了。”
他在心里承诺过,一定要让媳妇跟着自己过上好日子。但如今看来,似乎除了将她从原生家庭中带离出来,帮她换到一个平和的环境里,他这个丈夫也没做更多事情了。
江甜果如今有工作,在家属院里受人尊敬,并不依靠着他生活。甚至,如今这平和的环境还岌岌可危。
林寒松心里的大男子主义,罕见的受到了挫败,周身的气氛有些沉郁。
江甜果感受到了,她把脑袋也凑过去,在男人的唇角蜻蜓点水的印下一个吻。
很轻的一个,事实上,他们很少有这样不带情欲接吻的时刻,这样一个不算吻的吻,却很好安抚住了他的情绪。
江甜果从不觉得林寒松对自己有亏欠,而且她还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在未来未至时,她不想任何人为可能发生的事感到抱歉。
——
江甜果要抓五年级数学,这事没瞒着任何一个人。
新学期到来,开学第一天简短的开了个小会后,她上午没课,但也没离开,反而是跟着进了五年级的教室。
谁看了不得感叹一句:“江组长可真负责啊!”
同时还有人在心里暗戳戳地期待着,江组长和孙校长的皇城pk。这俩人都是倔脾气,真想知道对起来谁能赢。
可惜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江甜果全须全尾地坐在教室里听课,而孙校长也老神在在的坐在办公室,俩人颇有一种王不见王的自觉。
就在所有人以为好戏不会开场时,周六的下午,在一周课程即将结束时。
孙校长在课堂时间,推门进了五年级教室。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儿。
最后一堂课,是学生们心思最浮动的时候,这时候再好的老师讲课,怕是也没几个人能听进去,郭老师索性大手一挥,留了半节课,让他们自由整理错题。
孙校长踱步进来时,气势很强。整个教室像被按了暂停键,连翻卷子的沙沙声都消失了。
她随手从几个学生的桌上抽了卷子,惊讶的发现,这还是上一回的期末考试卷子,而且这几个学生的分数,和她印象里也就提高了10分。
真是一群朽木!
孙校长没由来染上烦躁,她拿着几张卷子,直奔坐在最后排的江甜果,“江组长可真是尽职尽责,就是学校预算有限,怕是给你开不起加班工资,你不会介意吧?”
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教室里,还是引起了不少学生频频扭头往后看。
“我只想把学生教好,保住咱学校的面子。”江甜果冷淡的看着她。
孙校长手里的卷子一下皱了,“这一周我没插手你任何事,但你给出的结果也不怎么样啊。”
“重考一遍的卷子,”她奚落的说,“居然才提了10来分,江老师,江组长,你能告诉我,这是学生还是老师的原因?”
“孙校长,你不是数学老师,所以刚刚的话我不和你计较。”她从桌上抽出另一张卷子,“要不要再仔细看看,我们周测的到底是不是上学期的期末卷?”
孙校长半信半疑地拿出了卷子,仔细一看,才发现端倪,两张卷子的题目,很明显改了些数值和条件。
说周测的卷子是一张新卷子也不过分。
她表情讪讪,“那这一周的时间提十来分也还是太少了。”
江甜果不想和她在教室谈这些,指了指门外示意两人出去说。
“孙校长,我不明白,你说出来只提高10来分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人就像上辈子她做家教时遇到的极品家长,十来分还不够?
真要一周时间从不及格提到满分,她信吗?她敢信吗?
有严师长撑腰,江甜果其实并不怵她,直截了当的撕开了她的遮羞布,“上个学期,一学期的时间,五年级所有事务你一手包办,但是结果呢——”
“事实已经证明,你的教学方法,至少在数学,在这个班级上是不够适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