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说买就买的新衣服、新鞋子是别想了,更可怕的是,棉纺厂里头的临时工不是人干的,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月末一开工资拿的还最少。
虽然当年她不像江向军两口子是加害者,但作为既得利益者,江宝花难免也受到了波及。没人指着她鼻子骂,但她也听见有些人在背地里悄悄议论过。
这一切的一切,都给刚重生回来的她造成了极大的落差,她迫不及待地想逃离尴尬窒息的境地。
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结婚!而且,出于重生者的骄傲和江甜果的对照,如何都不会接受一个普通优秀的丈夫。
终于,冥思苦想了许久,在把上一世的重要人物,以及能拼凑出的发家史在纸上一一列出后。江宝花最终选择嫁给了于副团长,并如愿以偿跟来了随军。
来之前她再□□复确认过,自家男人不到30岁已经到了副团长的位置,而江甜果的男人,半年前听说才只是个营长。
那这一回合是她赢了。江宝花来的时候宛如一只斗赢的公鸡,谁想到一打听又把尾巴给夹住了。
林寒松居然前些日子也升到了副团长,和她精挑细选出来的潜力股同级,甚至还年轻了好几岁!
再悄悄一打听江甜果,更是让人心惊,家属院扫盲班老师,小学老师,从上到下都夸赞,人缘最好的小江老师,这些人全部是江甜果。
而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江宝花发誓,自己最开始只是想借着江甜果拉拉关系,给自己挣出来第一波好人缘。为此她还特意向丈夫打听到了林寒松休假的截止时间,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只不过千算万算没料到,第一林寒松的探亲假结束的这么早,第二,那些她透露过身份的女人们,怎么一个二个都那么八卦,就那一点破事,上午说出去,不等到吃午饭就传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江宝花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把锅甩给自己。
江甜果当然不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事实上她最近过得也挺忙。
临城前些日子也下了一场雪,自留地里播种下去还没挂果的西红柿小苗,不算耐寒死了一半。林寒松又去认识的老乡家里,挖了些苗苗回来,正巧这两日天气暖和了些,太阳也出来了,就张罗着要把他们再栽下去。
难得的一个好天气,不少人都出门了,在自留地里争分夺秒地干活,说说笑笑的倒还挺热闹。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江甜果站在田埂边结实的土壤上轻声问了句,却是老神在在的半步没动。
今早男人没喊她,她浑然不觉就多睡了会儿,结果一跑来自留地。活都快干完了,她只用揣着手,再看一会儿就行。
还好自己聪明,出门前灌了一水壶热水,林寒松干了半天活就需要这个,温热的水流过口腔,他一口气直接喝光了。
“我还是必不可少的嘛!”
小江同学也算是有了参与感。
江宝花和于副团长自然也来了。
上次婚礼匆匆见过一面,但也对于副团长没啥印象,所以这是江甜果头一次看清楚这个人。于副团长个子高,皮肤黑,一张国字脸让她看着比实际年龄大了些,张口说话时声音很闷很沉,声音老大。是个很标准的乡野糙汉子。
他主动过来和林寒松打了招呼,似乎是想有意拉一拉所谓的“连襟”关系。
“林副团,咱两家自留地挨的不远,往后也能互相照应。”
“我们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干一干,谈不上和谁能照应,而且别人千好万好,最后能决定这块地变成什么样的,还得是你自己。”
林寒松挑起眉,别有深意的往远处看了眼。
江宝花搞的那些小动作,不太聪明但确实恶心,江甜果这次是口头澄清,但要是再来,夫妻俩可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呵呵,你说的对……”于副团长嘴唇抿了抿,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说得点到为止就好。
只是——,他对家属院里的八卦关注不多,上次还是有战友提及,他才从别人口中得知了这段亲缘。
看起来林副团不想承认,而且刚刚他走过去时,边上人看他的眼神里似乎是充满了戏谑,看好戏一样。
于副团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
江甜果的自留地种的苗苗少,稀稀拉拉的工作量也少,所以这会儿回去的也早。江宝花撑着腰直起身子时,正好看见的是这幅场景。
她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摩擦间指腹糙的让她想哭。从前在家里连碗都没刷过,都是江甜果,都怪江甜果,把她害成这副样子!
于副团长这么些年没攒下什么存款。结了婚后更是又添了两张吃白饭的嘴,往后的每一份工资都得精打细算省着花,因此这份自留地也得好好利用起来。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要多种些土豆红薯这些能饱肚子的菜。
边上有嫂子问,“他们啥时候往新家搬。”
这事又是说来话长,年底探亲假向来是相亲结婚高峰期,就目前回来的,确定打了结婚报告的都有五对,这下子家属院里头的房子紧张起来了。
于副团长的位置倒是不用担心这个,但要置办家具布置新家,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大笔钱。
江宝花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发苦,只说了一句服从组织安排。能咋办?精打细算着,钱总是不够花的,她得想办法找钱。
但眼下还是先把自留地的活干好吧,她拍了拍膝盖上粘着的泥土,拿起茶缸去河边,随便舀了一缸水。冬天河水冰的呲牙,她一口水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不尴不尬的悬着。
就好像她这个人一样。
江甜果这边没有别人想的那么清闲,正月十四是学生的开学时间,但老师总是要提前到的。
数学教研会上,她拿着一张表蹙紧眉头,好半天才不敢置信地说出来,“所以,上次期末联考,咱们学校五年级的数学成绩,在全市排倒数第一?”
她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杯子放回桌面,明明是不大的声音,却听得人心里微颤。
“郭老师,能和我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吗?”
江甜果心里在压着火气,倒数第一,她读书这么多年就没考过倒数,如今却让手下带的老师帮忙实现了。
真是,奇耻大辱!
第74章 挑事
“咳, 江组长其实这有隐情……”
江甜果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接着就清楚明白地听见了她说,是因为期末考试的时候, 班里惯常第一名的学生请假缺考。
就因为她一个人, 导致班级上次的平均分和优秀率都没拉上去,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江甜果点了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 只不过散会后又单独把郭老师留了下来。
期末成绩不只是她这个教研组长和校长在乎, 别忘了还有学校的牵头人严师长。
据说他看到成绩单时脸色很差,发了好大的火。
也是, 头一回亮相的军区附小,居然考出了全市倒数第一的成绩, 这个全市的范围可不仅仅是市区,还有临城边上的一大堆县乡村小, 听说有些学校条件困难的, 连完整的教学课本都凑不出来两套。
却仍旧能吊打他们,也不怪严师长生气, 这可是活生生的打在脸上呢。
江甜果在心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别紧张, 留你还是期末考试的事。”
郭老师嘴角耷拉下去, 紧接着就听她说,“刚刚你说的理由, 我在心里并不认同,你有没有算过一个学生的缺考, 能给班级平均分和优秀率带来什么影响?”
“啊——”郭老师试着思考了一下,又是压力又是紧张,她看上去脑子都快打结了, 好半天没给出回答。
江甜果把手上的表格推过去,语气平淡如水,并不带多少斥责之意,却还是把郭老师听的慌了神,“平均分影响了0.1分,优秀率也只影响了3%,我是按她历史最高成绩98分算的。”
“我,我真的用心教了江组长,你也看见了,我是绝对没有偷懒!”郭老师略带紧张地回答,在江组长面前的气势矮了一头。怎么这人脸上表情淡淡的,却这么有压迫感呢。
“把你们班的期末卷子给我找出来吧。”江甜果敛眉又在一页页翻着,动作缓慢,但郭老师连呼吸都轻了许多,只盼望不要再出错才好,好在后来江甜果并没有太过刁难,只说了句,“大致情况我了解了,你先回去,在开学前把第一周的课备出来,到时候我们再细谈。”
所以这一关是过去了?
心里松下一口气的同时,郭老师又有种说不上的郁愤,难道江甜果默认了她教学能力不行吗?
从办公室出来,郭老师回到大教师办公室,听到边上几位同事和她说话。
“好了,别挂脸了,这也不算啥大事。”
“是啊,有江组长在,肯定能帮你解决的。”
郭老师听到同事的话,脸上扯出来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也是,虽然江甜果平日里严格,但她给出的方法都算科学有效。
这次期末考试除了五年级参加的是全市联考之外,其他年级还是保留了月考的习惯和市区内的几所大型学校一起联考。
最后的成绩其实比很多人预想的都要好。
军区附小一年级,是几个学校里头的第一名,还有其他班表现都不错,也在中上游水平。
除了郭老师,之前和她搭班的老师被开除之后,现在班里的语文老师换成了孙校长。
这位为了提高成绩,不仅强制语文教研组按照她的办法执行教学。连郭老师也不能幸免,被迫成为了语文教研组的编外人员,一切行动都得听孙校长指挥。
江甜果听别人提起一耳朵,只能说五年级已经完全成了军事化管理的班级,学生和老师都是苦不堪言。
就是,没成绩,数学倒数第一,语文稍微好一些,但排名也不咋好看。
听说给孙校长气得已经在给五年级物色新的语文老师了,直说这群蠢学生她带不动!
江甜果微不可见地揉了揉眉心,在办公室里又耽误了一会儿这才回家。
从学校回家的路程很近,也就几分钟,再加上她心里一直想着刚刚的事,也就没太注意路上的情况。
再一抬头,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江宝花先挡在了她身前,过了一会儿,一个腿有些跛的男人也站在了她面前。
“姐,”她还是在这样叫,“爸都来好几天了,你咋也不来看一眼?”
江甜果照例没分给她眼神,她鸦黑的睫毛上下一扫,快速看清了那个男人。
确实是江向军没错,只是和半年前的他相比,可真是叫人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老得很快,之前还能称上是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现在两鬓斑白身形佝偻,看人的眼神畏畏缩缩,一条腿走路时还不太自然,看着像是跛了。
江甜果心情颇好的多打量了几眼,然后问,“怎么搞的?”
“是那些小将,他们把咱爸拉去批斗游街,命都快没了半条。要不是我嫁给了军人,咱爸可能就真死了。”
江甜果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对后面半句话颇为遗憾。
江向军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江甜果不耐烦的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们出下一招,干脆就绕过打算离开。
江宝花似乎重重推了一下,江向军不自然地踉跄两步,然后慌慌张张地跑来,堵在那里又是开始沉默。
“没话说我就走了。”
终于开口了。
“我,我现在没工作,身体也不好,你得给我养老钱,”他抬头快速看了一眼,似乎是警告,“要么给钱,要么我搬去你家住,选一个,不然我就闹到领导那。”
啧,看来小将们的惩戒还是不到位呀,虽然教会了江向军老实,但根子里的坏可没掰过来。
江甜果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找领导?也对,你干的好事确实有必要让领导也知道知道,需要我再配合你宣传宣传吗?”
“闹大了对你没好处!”江向军恨恨的说。
“没关系啊,”江甜果无所谓一耸肩,“大家一起出名,这不挺公平的吗。”
江向军胸口剧烈起伏几下,他不了解江甜果,可能是对她软硬不吃的态度感到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