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姨太是因为跟何添伟一起毒死老太爷,才被关进精神病院的。
这些,何莹秋根本不在乎。
她的仇恨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
现在何莹秋穿着宽松的旗袍, 孕肚仍然不显,站在证人席位上,一只手摸着《圣经》发誓道:“我向全能的上帝发誓,我所提供的证言均为事实。”
刚发誓说证言都是事实,下一句却是指着苏文娴喊道:“我是何莹娴的三姐何莹秋,我作证她不仅跟濠江的慧光公司有密切接触,她还给《华明公报》提供政治活动经费!”
“她根本就是想颠覆叶伦国在星城的政权!”
“是个危险分子!”
何莹秋这些话说出来之后,前面那个汽水厂工人说苏文娴跟慧光公司走私汽水机器的证词,跟何莹秋的这些证词相比,都成了小儿科。
在这个意识形态交锋严重的星城,殖民政府不仅讨厌W省的特务间谍,同时也在恐惧着国内那些武装了老百姓脑子的红色思潮。
那些高喊着解放和打到帝国主义的口号。
因为他们就是要被打倒的帝国主义啊。
而陆沛霖和三姐这一招最狠的就是他们知道殖民政府怕什么,一旦给苏文娴扣上这个帽子,一个递解出境就跑不了了。
李律师立刻站起来反驳道:“证人这么说,证据在哪呢?空口白牙就给人戴帽子吗?”
三姐道:“我知道阿娴每次给《华明公报》捐款之后都会收到一封感谢信,阿娴得到过感谢信,爷爷一直告诫她不要有政治倾向,但是她不听!”
“你们只要去她家仔细搜索,一定能找到那些感谢信的!”
带着白色假发的法官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文娴一眼,隔着厚厚的眼镜片,他的目光仍旧阴毒地笼罩着她,就好像一副终于让我抓住你的把柄了这种掩不住的得意。
在叶伦国的法庭上怎么会让一个华国人这么嚣张?
法官敲着法槌,“等警方去搜查完嫌疑人何莹娴的罪证之后再择日开庭!”
等那些差佬找到感谢信之后,下次开庭的时候,要让这些报社记者都坐进听审席上,看到这个嚣张的华国女人是怎么被叶伦国的法律击败的!
苏文娴被差佬带了出去,路过听审席的时候和蒋希慎深深看了一眼。
蒋希慎与她之间隔着一个军装警,他只说:“你放心吧。”
他和她之间已经无需多言。
但他看着一向爱干净的她如今变得这么狼狈,还是心疼了。
苏文娴道:“我没事,里面有冯兰陪着我,唐珍妮她爹还特意关照我,他们没有动我。”
再说外面舆论风潮那么大,就算是殖民政府也不敢直接弄死苏文娴,那会让民意沸腾的,他们不敢。
程姨太与何宽福都围了过来,程姨太的眼里已经含着泪,看到女儿如今成了阶下囚的样子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阿娴,我的阿娴啊……”
“我没事的,”苏文娴安慰她,“说实在的,监狱的环境比我以前在木屋区住的木屋还要好一点呢,起码不漏风。”
程姨太一听这话更难过了,知道苏文娴是不想让她难过安慰她,可是木屋区那些贫苦的过往也是程姨太一想起来就难过的,因为这是她要一辈子去赎的罪啊。
何宽福道:“阿娴,你别怕,他们想动我们何家,我们家也不是软柿子!”
“外面有我和阿慎,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苏文娴点了点头,被差佬催促着往外走。
陆沛霖和三姐站在门口,看着一身狼狈的苏文娴,三姐露出了满意的笑,还对她说:“我要把你被关进监狱的照片拿到我爹的坟墓前烧给他,让他看一看你的下场,真是恶有恶报!”
“何莹娴,你也有今天!”
“苍天有眼啊!”
苏文娴对三姐已经懒得说什么了,明明是别人先对她动手,却总是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她看向三姐:“你知道为什么你们长房都被我弄死了,但是我却留了你一命吗?”
三姐道:“因为我嫁给了陆家,你难道还能把手伸到陆家吗?”
苏文娴摇了摇头,“因为我觉得罪不及出嫁女,你已经嫁了,你娘和你爹的事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你给了我一个理由。”
终于不用跟她演什么姐妹好的虚伪亲情了。
她没有再看三姐与陆沛霖,径直走向警车,军装警赶紧跟着上了警车。
而派去何家与苏文娴小别墅的差佬把这两个住处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什么感谢信。
倒是那些差佬被何家保险柜里闪闪发光的金条和璀璨的宝石首饰迷了眼,几个差佬甚至在搜查的时候想顺走一些珠宝。
这些人既不是吴振邦也不是曹云明的手下,只当何家要倒了,不过是一个要被鬼佬碾死的华人家族,古代皇帝抄家的时候,下面干活的太监不得捞一点油水吗?
但是福永盛的人早就守在了何家老宅,陈剑锋一直跟着这些搜查的差佬,说了句:“我劝各位,有命拿也得有命花才行。”
“我老板的绰号你们只要看过报纸就应该听过,她以前被称作点金娴,现在很多人私底下喊她辣手娴。”
“你们拿她的东西之前,掂量一下你自己的命和你全家老小的命够不够赔她的东西的。”
这些话再加上福永盛的人看得紧,这些差佬到底还是忌惮苏文娴,最后还是没敢偷钱和珠宝。
但是他们也没搜到三姐口中的感谢信。
不管是在何家老宅还是在苏文娴的家中,都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她被指证的罪名。
差佬甚至还去她的工厂去搜查,他们拿着搜查令,但是工厂几百个工人根本不认这个东西,他们很多人有当初被14K扔燃烧弹炸工厂的经历,抄起棍子就能立刻当武器。
要不是吴国栋和卖油仔站出来,工厂工人跟差佬就成对峙状态了。
但差佬还是没有找到所谓的感谢信。
为此,警署甚至想去搜查蒋家。
蒋希慎只坐在警务处长的办公室里说:“一个何家还不满意,还想把蒋家也拉下水?”
“这么搞是想把星城掀个底朝天吗?”
他喝着茶,缓缓地说:“不怕民变吗?”
这话既是疑问也是警告。
弄得太过分的话,就会变成事实。
警务处长的脸色变了变,这种事对他没什么好处,弄大了收不了场的话,也许还要他出面来道歉,又没钱拿又要得罪人,这种事他才不愿意做。
他对蒋希慎道:“搜查当然不会扩大。”
蒋希慎道:“既然查不到证据,我要保释何莹娴。”
警务处长犹豫了,上头是发了话的,他怎么敢随便放人?
但是没证据再继续这么关着,确实已经触犯了叶伦国的《人身安全法》,万一何家与蒋家拿这个法来闹事的话,他和法庭那边确实都不好办。
就在警务处长犹豫的时候,蒋希慎一只小皮箱递了过去,没有说里面是什么,但是那熟悉的箱子让警务处长立刻就明白里面是他最喜欢的‘土特产’,他打开箱子缝看了一眼,嗯,五十万。
他立刻笑着说:“当然,何小姐身体不适,保外就医嘛。”
就这样,苏文娴被蒋希慎从政治部里救了出来。
从她进来到再一次出来,足足过了半个多月。
蒋希慎的劳斯莱斯在驻军门口等她,一见面就要抱住她,苏文娴却抬起手制止道:“先别抱了,我太臭了……”
但是却被蒋希慎一把抱住,“阿娴,你不在,我连觉都睡不好。”
他们之间,最肉麻的情话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他却在她出事的时候不离不弃在外面为她处理好一切,这些真正的付出比什么情话都更动人。
苏文娴回到何家老宅先是跨过了一个火盆,接着被程姨太拿柚子叶上下拍打,最后她把柚子叶塞进苏文娴手里:“洗澡水已经给你放好了,赶紧上去洗一洗晦气,再也不进那种地方遭罪了。”
直到泡进浴缸里,苏文娴才有一种回家的真实感。
她泡了很久,将身上彻底洗干净,女佣还进来帮她拿玫瑰精油按了个摩,感觉到身上彻底没有牢房那种发霉的味道之后,她才放松地钻进自己的大床里。
这些天虽然被唐老爹庇护没有被打,但住在牢房这种地方睡得也不踏实,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几乎睡了一天一夜她才起来。
然而等她起来之后,又变了天。
就算是放她保释出来,会风银行和陆沛霖也不会放过她的。
他们也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第一重被她逃了,那么第二重更严格的来了。
他们联合米国大使馆制裁她!
“何莹娴违反了米国禁运令,从今日起禁止何莹娴名下的商业大厦和工厂使用水、电以及电话线。”
“同时,凡是使用了何莹娴商业大厦的商户均不许出售米国产品!”
在这个星城的市面上到处充斥着米国和倭国货的年代,不让卖米国货还怎么挣钱?
而且还面临被断水断电、断电话线的冷酷制裁。
若是既不能通水和电还不能通电话,那些租了她的商厦的租户还怎么生活呢?
商务署也同步发布了消息:“何莹娴做出了危害国家安全的事情,不符合她作为工厂主联合会总理的身份,从今天开始,配额不再分配给任何一个何莹娴所参与的协会!”
何莹娴参与的协会:工厂主联合会、塑胶协会、报业协会。
前两个是严重依赖配额生存的协会,大大小小的工厂都靠配额才能出口。
报业协会虽然没有被配额限制,但是很快就被专门管理华人的华民政务署管理报社的部门派审核员入驻了星光报社,专门审核报纸内容。
也就说,殖民政府还剥夺了星光系报纸的自由发言权。
掐住了苏文娴的喉咙不让她发声。
可以说这是往死里整她的程度了。
第183章
鬼佬们毫不掩饰, 甚至是直接登在报纸上,让全星城人都看到了殖民政府要整死苏文娴的态度。
她名下的工厂和商厦断水断电、断电话线,同时所有的租户都不能卖米国货, 这就是逼那些租她商厦的租户退租, 让她的工厂停工。
虽然还没有明着发递解令, 但这个制裁的力度是空前绝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