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漼口中溢出血丝,承安高声唤道。
“爷——!”
“爷——!”
无论他如何拍打,谢漼都没醒过来。
承安赶紧让人去请大夫,再将这事告诉谢二爷。
谢二爷知道后,急忙着人去请太医,然后回府。
谢彦成跨入卧房,见谢漼赤着上身躺着,神志不清,大夫正在为他施针。谢彦成走进了看。
谢漼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一刻后,大夫施针结束,抹了把额上的汗,给谢彦成行礼。
谢彦成问道:“大夫,我侄儿情况如何 ?”
大夫:“已护住心脉,暂时无碍了,只是草民医术不精,大人所患,怕是‘胸痹’,此症十分凶险,实在不敢说有十足把握能治好。”
郎中话音刚落,小厮便引着两位太医进来。
谢彦成让这郎中将谢漼的病情详细告知两位太医。
三位医者围坐一处,商讨起来。他们神色皆凝重。
许久,其中一位年长的太医站起身来,对谢二爷道:“博士这心疾,确实极为凶险。幸而这位大夫及时护住心脉,否则,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之后,三人又就药方展开讨论。反复斟酌每一味药材的用量,最终定下药方,马上让人去煎。
“若能熬过今晚,便没事了。”
谢彦成总算放心了,给三位行礼:“有劳了。”
三位忙又回礼。
其中一位老太医问道:“未曾听闻博士有心疾,这是发生何事,才致使他情志失调,心脉梗阻?”
谢彦成叹气,道:“只是我侄儿一爱妾,意外身故,他一时伤心过度,这才……”
原来如此。
三人心叹,竟是因妾室过世而如此,当真是痴情。
谢彦成便安排这三位在院中住下,回了房,始终放不下心,又回去看了一次,太医正翻开眼皮、嘴唇,一一查看。
谢彦成见谢漼牙关紧咬,即便闭着目,也能看出脸上掩饰不住的哀色。
似乎完全没了生存意志。
谢彦成倒是从没想过,那柳氏竟能影响他至此。
竟都不想活了么?
谢彦成踏着夜色而归,孙宜也还没睡,关心问道:“如何?”
“……只要熬过今晚便好。”
孙宜:“有张公在,缮之定能没事,你也别太担心了,早些歇下吧。”
谢彦成:“……但愿如此。”
谢漼夜里起了高热,三人又是一番讨论,最后决定直接下一济猛药,先不论会不会对身体产生永久性损伤,但至少先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才是。
灌了药之后,到破晓时分,谢漼的烧退了。
三人查看之后,嘱咐仆人盯着,若再有情况,再叫他们过来。
承安守在床边。
张太医说,谢漼大概很快便会醒了。
承安见谢漼缓缓睁开眼,正要去喊太医,却见谢漼张开了嘴,嘴唇蠕动着,似是要对他说什么,承安凑过去,只听到谢漼缓慢又沙哑的声音。
那眼半阖着,覆着一层水雾。
“真儿……”
“真儿……”
张太医说不能刺激爷,便是骗,也要先将人稳住了,承安便什么都没有说,径直走了出去,谢漼又说了两个字,模糊不清。
承安走到门口,才辨出那两字。
别走。
-
谢漼在床上躺了两日两夜,终于在第三日的中午清醒过来。
张太医检查过后,道大概没问题了,离开前嘱咐,莫要再提伤心事,若谢漼问了,至少在未来十日内瞒过去。
承安只觉难办,这怎么瞒?
爷虽未看见尸首,可都看见了那烧焦的屋子。
谢二爷想了个法子,若谢漼问起,便先骗他说,屋子虽烧了,人却没事,只是先让柳氏般到府外。
能瞒一日是一日。眼下谢漼还病着,应不会执意要去府外看柳氏。
午后,谢漼甚至起身,写起了公文,承安上前劝了几句,谢漼只淡淡道:“无妨。”
承安见谢漼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沉稳冷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也没主动问起柳姨娘。
承安便也没机会说出那套说辞。
想起太医的嘱托,承安怕谢漼虽表面若无其事,但心中郁结,便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爷……姨娘她——”
谢漼停下了笔,却没有朝他看去,语气也十分平静地问道:“她怎了?”
承安:“前些日子,姨娘院中失了火,虽火势很大,还好……及时发现了,无人伤亡,如今姨娘已被二爷安置好了,在府外避暑呢,过些时日便回来……姨娘、姨娘,还不知您回来了,我昨日已传信过去了……”
谢漼应了一声,面色淡淡。
承安瞅着谢漼的神色。
这是……信了?
承安退出房后,忙去报信了。
第100章 “打开”
此时,谢璋还不知道谢漼已经回来了。
谢璋捧着书,却看不进去,眼神游离。右桌角放了个石榴,还是青的,青黑的表皮褶皱蜷缩,往里瘪进去,看上去水分已完全没了。
谢璋呆呆地盯着看,孙宜进来了。
“恒哥儿。”
“……伯祖母。”
孙宜进来便闻见了一股酸臭的腐朽气息,一扫,目光定在桌上的石榴上。
孙宜听碧珠、翠玉提过,谢璋摆在桌上的石榴早就烂得臭了,她们想扔,谢璋一直不让。
孙宜问:“恒哥儿,这石榴怕是放了快一月了吧?”
谢璋嗯了一声。
“你可有闻到这气味?”谢璋默不作声,孙宜便继续说,“这石榴想必是过早自树上摘下,再放多久,都不会熟了,如今已有腐味,近日又这般热,再放下去便要彻底烂坏发臭了。”
“伯祖母这便叫人丢了?”
谢璋盯着青石榴,抿了抿唇。
孙宜便当他默认,抬手唤人。翠玉取来一块帕子,将石榴裹起来,拿出去了。
谢璋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翠玉。
孙宜心想,莫不是恒哥儿诓了她,这石榴,当真是柳氏院里种的?
不过事到如今,是不是也不重要了。
谢璋开口了:“伯祖母,已六日了,刺客还未抓到吗?”
孙宜语塞。
谢漼突发心疾,病情危急,救了两日,才堪堪稳住,眼下还需骗着,待好全了再告诉他真相。
大的都这样了,更别说小的。
自然不能说。
还是,等谢漼好转,再由他亲口告知恒哥儿吧。
孙宜看着空荡荡的桌角:“还未。等抓到刺客,伯祖母定即刻让人告诉你。恒哥儿,再忍耐些时日,好不好?”
谢璋嗯了一声。
孙宜昨日同谢彦成商议,柳氏的尸首不能再这么放下去了。谢漼此次心疾凶险,便只能委屈了柳氏,一切从简办了。
孙宜今日便着手操持丧事。明日,将柳氏迁至祠堂的偏房,因不能让谢漼知晓,故禁人吊唁,停灵三日,再入殓。
至于墓地,孙宜亦已选定。
谢氏一门,向来有专门划分出来安置妾室的葬地,其中一片区域,是为孙辈妾室预留的,眼下基本都空着,孙宜从中挑了一处风水最好的。
至于陪葬,就把柳氏院子里的东西都放进去,柳氏生前,谢漼送了不少,几乎是得了好物便巴巴地送过去了。孙宜也有所耳闻。
若还不够,再另行添补便是。
孙宜安排好,吩咐下去。
翌日,便命人前往清挽院。焦尸已放了六日,尽管周围摆满了冰块,尸体上涂抹了大量水银、朱砂,房内还焚烧着麝香,但还是阻止不了尸首的腐坏。
如今味道已有些重了。
家仆脸上皆裹着白布,将尸首放入特制的木匣中,匣内事先涂抹了防腐、驱虫的草药汁液,待尸首放入,密封起来,腐臭味便被隔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