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漼他已知道了。
甄凌见谢璋来了,高兴地将零嘴都拿出来,见寻真沉默地坐在一旁,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你怎不与恒哥儿说说话?”
寻真也压低声音对她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甄凌走过去问谢璋:“恒哥儿,可想看书?我带你去书房挑些书看?”
谢璋:“好。”
谢璋跟着甄凌去书房,离开正堂时,看了寻真一眼。
谢璋记性好,一看见甄凌的脸,便记起来了。
是以前娘院中的丫鬟。
心中对谢漼的话起疑了,真的是娘的转世吗,他怎感觉是同一人呢?
谢璋问甄凌:“我应该唤你什么?”
甄凌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谢璋又问:“你如今与我娘是什么关系?”
甄凌:“妹妹。”
谢璋:“我知道了,我该唤你作‘姨母’。”
这一声“姨母”,喊得甄凌心头一暖。
恒哥儿怎这般乖。
谢璋既住下了,便瞒不过小蝶。用饭时,寻真将谢璋介绍给苏小蝶,只说是远方外甥小恒。
苏小蝶打量着谢璋,笑道:“上回小恒来过吧?我就说看着眼熟,和大人长得真像。”
寻真:“嗯,我们与小恒很久没见了,所以那日便一时没认出来。后来小恒拿家中信物给我们看,便知道了。”
谢璋听着,心扑通扑通的跳,脸蛋也变得粉红了。
谢璋确实如谢漼所言,自理能力挺好,还会主动帮忙摆碗筷、端饭菜。
甄凌见了,惊得眼睛都瞪大了,连忙阻止,怎能让恒哥儿做这种事!
寻真:“没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又不费劲。他愿意,就让他做吧。”
谢璋点点头。
一日下来,寻真觉得也没那么麻烦了。
乖孩子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不过是多添一双筷子罢了。
天暗了下来,谢璋在书房看书,望了望窗外,起身寻人,碰见了甄凌,便问:“姨母,我娘呢?”
甄凌指了下:“在屋里。”
寻真正趴在床上看书,听见敲门声。
“进来吧。”
寻真歪头过去看,是谢璋。
谢璋嘴唇动了动。
在她面前,便有些叫不出娘了。
他局促地揪着自己的手指,半晌,才小声问道:“……我睡哪里?”
第125章 “娘…”
寻真哦了一声:“跟我来。”
寻真领着谢璋到了西厢房,因空间小,这里一直被当作储物间,下午,她跟甄凌费了好大功夫,才将积灰和蛛网清扫干净,又去集市,临时买了床褥、被子和枕头。
房间虽小,五脏俱全,床、书桌、书架和坐塌都有。
谢璋进了房间,脑袋转来转去,看上去很兴奋的样子。
目光最后落在那张床上,床单、被罩和枕套都是鹅黄色,正是孩童喜欢的鲜亮颜色,上面绣的图案是小鹿。谢璋走过去,摸了摸柔软的被子,转过身来看寻真,眼睛亮晶晶的,腼腆问道:“这里……以后是我的房间了吗?”
寻真嗯了一声。
谢璋弯起了眼睛。
那股子开心劲儿,搞得好像他从没有过属于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要上值,寻真就没懒觉睡了。
这么多年了,寻真还是不能做到自然醒,这里又没有闹钟,她只好拜托甄凌每天叫醒自己。说起来,她挺佩服甄凌,甄凌从不睡懒觉,天一亮,就能自动醒来。
寻真被甄凌叫醒,连连打着哈欠。
甄凌道:“小恒也起了呢。”
寻真惊讶道:“他起这么早干嘛?”
“……是昨晚没睡好吗?”
甄凌摇头,道:“我也问了,他说是平日就习惯这个时辰起床。”
早餐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冒着腾腾热气,谢璋端正坐在石凳上,等到寻真露面,他立刻站了起来。
寻真还困着,随手抓起一个馒头就啃。
见她开始吃了,谢璋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始用早膳。
寻真:“咱们这儿没那么多讲究,下次不用等我,先吃就行。”
谢璋:“这怎可以?”
“长辈未动箸,晚辈先食。这不合礼数。”
寻真的动作陡然停住。
这话,让她幻视谢漼了……
五日相处下来,寻真发现,谢璋被谢漼教成“小老头”了。
用餐礼仪、坐姿仪态,挑不出任何毛病,甚至,谢璋每日早晚还要向她来请安。每次吃饭,他总要等寻真入座才肯坐下,寻真让他无需这般拘束,随意些,他也不听。
休沐日,午后,院子里。
寻真吃完饭,在躺椅上晒太阳,谢璋搬来一把小椅子,指了指她边上的位置,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寻真:“嗯。”
谢璋便捧着书安静地看起来,过了一会儿,
他听见均匀的呼吸声,悄悄侧目,见寻真已经睡着了,连翻书的动作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谢璋轻手轻脚地走去开门,看见来人,眼睛瞬间亮了,轻唤一声,“爹。”见谢漼要开口,忙竖起手指抵在唇前,压着声音,“娘睡着了。”
谢漼点了点头,跟谢璋一同进去。不远处的甄凌见状,悄悄回了屋。谢漼立在寻真边上,静静地凝视着。
寻真睁开眼,看见两双相似的眼睛齐齐注视着自己,吓得身子一颤。
问谢漼:“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漼:“方才。这几日,恒哥儿没给你添麻烦吧?”
寻真摇头:“他很乖。”
听到这话,谢璋脸蛋微微红了,眼睛也亮闪闪的。
谢漼:“那便好。”
自那以后,谢漼来得愈发频繁,几乎寻真每个休沐日都现身。
这让寻真连外出活动都成了奢望。后来,她试探着对谢漼说,反正他是来看谢璋的,自己就直接出门了——尽管谢漼当时脸色不太好看。
寻真终于答应了潘竞的爬山邀约。
潘竞:“竞舟身子调养好了?”
寻真:“是啊!可算能出门透透气了!”
当天,寻真往布袋里装食物和水壶,准备出门时,衣摆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住。
回头一看,是谢璋。
平日里,谢璋总是一副腼腆、规规矩矩的模样,倒真像她们对外宣称的“亲戚家的小孩”。可今天不知怎么,竟大胆地主动拉住了她的衣服。
在这儿住得久了,谢璋也渐渐发现了端倪。
寻真每日早出晚归,作息五日一休,再加上她的装束,还有饭桌上偶尔会提及的衙门案件、同僚趣事,以及苏小蝶唤她“大人”,这些线索串联起来,让他隐隐猜到——娘如今恐怕是扮作男子,在衙门上值。
怪不得爹说她是娘的转世,还叮嘱他千万不能说出去。若旁人来了,便要躲进屋里,不让人看见。
谢璋读了这些年书,自知其中利害。就算没有父亲提醒,他也绝不会把娘的秘密说出去半个字。
寻真问:“怎么了?”
谢璋嘴唇动了动,终于唤出来了:“娘要去哪里?”说完,脸轰的热了起来。
寻真听着谢璋叫她“娘”,有种得了个便宜儿子的莫名别扭感,浑身不自在:“那个……小恒,要不……你像叫凌凌那样,喊我姨母?”
“嗯……私下叫姨母,对外就称舅舅?”
第一次叫“娘”,谢璋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听寻真这么说,眼睛瞪大了,道:“这怎可以?”
寻真:“反正叫我什么都可以,叫我名字也行,就是别叫……”
话未说完,寻真就见着,谢璋眼眶迅速泛起泪花,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
“哎,你别……”
谢璋心里难受极了,本想转身跑开,却记起父亲的话,娘得了失忆症,不愿认他也是情理之中。若此刻任性哭闹,只怕惹她厌烦。
于是,谢璋把眼泪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