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陆安还向朱延年请教了商业上的知识。
她问了朱延年寻常商人会如何试点商品,会如何将分送利益而不至于遭受怨恨,又会如何设定价格,如何调动仓储、管理仓储、监控仓储。
懂商业如何运行,以后涉及商业相关的变法时,才不会纸上谈兵,弄巧成拙。
就这么学着,一边学,一边开始调整路途,往汴京方向走。
他们差不多也该出发去汴京参加省考了,还好,时间上比较充裕。
*
说是这么说,路上遇到大树堵路,本来准备的路程是穿过沐川寨犍为县,一路沿着山走,入蜀江。如今只能转道去商州了。
好在商州也能入蜀江,差别倒不是很大。
……
犍为县的官员这几日十分高兴,根据他们提前收到的消息,那宛若诗仙再世的陆九思要途径他们县了!
他们特别爱陆九思的诗,也爱陆九思的文采,等人到了,他们定要拉着人畅聊几日,再请陆九思为他们县中学子讲学。
一高兴,犍为县县令便下发赏钱,又让当地酒家提供好一点的酒菜给衙役,让衙役这几日辛苦一些,好生注意着犍为县的民生与环境整洁。
听闻陆九思就在意这方面!
等啊等,等啊等,没等来陆九思,倒是等来了一桩噩耗——
“县令!不好了!商州那群王八羔子,他们连夜砍了树堵了路,九郎君的车马不好通行,便转道去商州了!”
“什么?!”
犍为县县令完全没想到还会有人使这种阴招,目眦欲裂,痛骂三天三夜:“王八羔子!我日你祖宗十八代!干这种下三滥的事,以后生儿子都没(屁)(眼)!”
犍为县的学子听说了这个事,连忙收拾好行李,拿上干粮:“我们现在去商州,应当还来得及!”
于是一路跋山涉水,还得注意着自己想要请教陆安的文章策论不要被风尘弄脏,疲惫不堪,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商州。
而商州,早几日前就在喜迎陆九思了。
犍为县的学子们连忙拉住人询问:“陆安陆九思,那位孝义九郎离开商州了吗!”
得知还没有,还在商州讲学时,顿时欣喜若狂。
“快快快!咱们快过去!”
“且等!且等!我翻一下我的策论!这可不能到了地方再翻!”
众学子连忙翻找自己的包袱,找出提前写好的卷子,小心翼翼抱在胸口,一群人急赶忙赶跑到陆安讲学的地点。好在今日讲学尚未开始,尚有前面的座位,于是赶忙坐下,擦了汗,喝了水,整理了衣衫,扫去一路风尘,只等着陆九思出场。
而陆九思真的出场时,他们瞧见对方风姿样貌,已是一惊。
“好一个美姿仪的郎君。”
他们惊叹不已。
人都是看脸的生物,尤其文人,一个人的风姿仪态颜色甚至可以用来评判对方是否是君子,和德行放在同等位置上,足以看出文人生态了。
哦当然,文学也很重要,比如现在犍为县学子就赶紧掏出了纸笔,开始为课堂笔记做准备了。
人越来越多,渐渐将场地坐满了,还有不少人站在周围,宁可一站一两个时辰,也要死心塌地的听这个讲学。
陆安望着台下众人,缓缓开口:“今日便讲《仪礼》……”
先生缓缓地讲学,将知识点讲得浅显易懂,幽默风趣,学子们听得如痴如醉。
第115章
这是最后一天讲学, 讲学结束,陆安点了几个人为他们解答疑惑后,便来到了驿站, 找到了当初赠书给她的驿卒。
那驿卒根本没想到陆安会记得这事——他当初确实有投资的想法,但能不能收获回报,他自己也不清楚。
尤其是,陆安来商州足足五日了, 都没来过驿站。
当陆安突然出现时, 驿卒猝不及防下根本来不及整理自己如今模样——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驿站里偷懒,一时之间竟有些尴尬。
但这末尴尬很快就消失了,因为陆安感谢了他当初的帮助,并且询问他想要什么报酬, 是黄金百两,还是让她收他或者他儿子或者其他人为徒。
——陆安之所以等了五日才来, 便是为了打探对方有什么需求。
驿卒立刻点头如捣蒜:“还请九郎君收我儿为徒!”
陆安笑道:“既然如此, 便准备束脩吧。”
很快, 一个简易的收徒仪式就完成了, 驿卒儿子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拜名动天下的陆九思为师,他激动得一晚上都没睡,心脏跳得简直要蹦出嗓子眼了。
驿卒也一晚上没睡, 他知道儿子肯定是要跟着陆安四处走的, 既然四处走, 没有银钱可不行,他翻出自己藏钱的陶罐, 把钱倒出来, 算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只有五贯钱。
想了想, 他又把另外一个陶罐翻出来,这陶罐里装的是日用钱,但他想,他平时也花不了什么钱,这方面倒是可以省出一些来给儿子。
但加上这部分钱,也才八贯钱而已。还有一两百文散钱,这个他全加进去了,也就是八贯零二百二十三文钱。
这一点钱能够花什么?尤其是孩子要去汴京,听说汴京一斤羊肉就得六十文钱,如果想吃个螃蟹,一只得一贯钱!
贵的呦!
到了白天,驿卒去寻了自家几个弟弟妹妹,将这事一说,弟弟妹妹们都欣喜若狂了。
“大哥!这是好事啊!”
“能拜陆九郎为师,是咱们岳仔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咱家祖坟冒青烟了啊!”
“不就是钱吗!我们家里有,大伙儿凑一凑,不能让岳仔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
“是啊是啊!”
“大哥你可不要推辞,咱们家你最有出息,我们几个的活计都是你托人帮找的,不然我们还在地里刨食呢!现在也该是我们报答你的时候了!”
“一家子说什么报答。”驿卒:“这钱算是岳仔借你们的,让他知道他这书念得不容易,情分得记着,这钱以后也得还你们。咱们虽是亲的兄弟姐妹,你们也是岳仔他亲叔亲姑,但亲兄弟就得明算账!”
一通商量下,各家赶紧地回屋拿钱。
他二弟找了一份杀鸡的工作,每杀一只鸡,工钱十文,每天都能有数百钱的收入。
他三妹去给大户人家做女使,签了三年契,每月得工钱一斛米,闲暇时还会绣荷包纳鞋底拿到集市上换点小钱。
他四妹去为人家纺织,按产量结算,纺少了,每日就是数十钱,纺多了,能有数百钱。
再底下还有三个弟弟,去给官府做工匠,每年也能往自己小家里拿个五十贯钱回去。
六家人都将私房钱拿了出来,凑了凑,竟是凑了三十多两银子出来——小部分散碎银子,绝大部分都是铜钱。大伙儿用洗干净的粽子叶包好,假装成粽子塞包裹底层,免得被人偷了去。
这家老二迟疑地说:“三十多两银子在汴京应该够用了吧?”
这可是三十两银子啊!
其他人连声道:“够了够了!肯定够了!”
门外突然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不够!”
众人扭头一看,惊道:“村长,你怎么来了!”
村长气势汹汹进来,丢下一个钱袋子:“真是的,岳仔被陆九思收为徒弟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和村里说!多少人想拜到九郎君门下都不行,只能旁听他讲学呢!岳仔出息了,就是咱们这个村子出息了!这钱也算是村子借你们的,里面也有一二十两散碎银子,让岳仔拿去用!”
驿卒自是欣喜感谢不提。
这件事传出去后,商州本地人,不论是学子还是名门,如今都在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当初他们听到那首咏梅词的时候,怎么不努力努力,去驿站见一见那陆九郎呢?
当时多好的雪中送炭的机会啊,硬生生被他们错过了!
要是当初努力一把,脑子转得快一些,那现在拜入陆九思门下的,岂不就是他们了吗!
现在还来得及吗!
再一打听,来不及了,陆九思和他的学生们已经离开商州去汴京了。
*
省试即将开始,各路学子纷纷入京。
梁章收拾好行李,又找陆宇借了一大笔钱,让爹娘将一家破破烂烂的房子修缮一番,又给全家人都置办了一身好衣裳,再叮嘱家里不必要那么快给小弟相看人家,若他此次能高中,小弟可做的选择便更多了。
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往汴京去。
……
“哈哈哈!贼子休走!”
赵公麟兴奋大喊,挥着刀追上了一个匪徒,将他砍翻在地。
周围都是此次上京带的健奴与护卫。
他们路上碰到了抢劫的匪徒,对方不是他身边这些好手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便被围剿了。护卫们还特意留了几个匪徒给自家郎君玩儿。
赵公麟手起刀落,割了匪徒首级后,将染血的皮手套脱下来随意丢弃在地上,道:“现在清点一下伤员,看看有没有受伤重了不能走的?有就抬去下一个城镇,自己留在那儿,没有的话就继续去汴京!”
赵公麟直勾勾看着汴京方向。
九思!我来啦!
……
九思!我来了!
应劭之装好自己的书箱,背好自己的包袱,翻身上马。
“益之!我们走!”
……
不久后,陆安一行人也到了汴京,到了大薪这个明面上歌舞升平的朝代的都城。
都说大宋以一国之力供一京之地,这才使得汴京极其繁华,如今看来,大薪也不逞多让。
鳞次栉比的店铺,人来人往的街道,小贩靠在墙边高声叫卖,百姓与商人对着货物讨价还价,贵族前呼后拥地去城外踏青,平民摸着兜里的钱也不吝于买些东西回家享用,饭铺与茶肆比比皆是。
朱延年失声惊呼:“原来这就是汴京!”
确实比他们房州好上一万倍。
众人左看右看,寻找旅店,当他们穿梭了层层街道和人群,找到一个旅店落脚时,都快瘫倒椅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