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婵的脸黑下来:“小河姐的丈夫就不好,外城有个赌场,赌场主人是几个挺厉害的一等公民,那个人渣每次说还完赌场的钱就改邪归正,可次次不改。”
“小河姐好不容易赚的积分都被他花光了!”
又往前走了两三分钟,季婵突然停下了。
她看向眼前的砖瓦房,这个房子是贫民窟少见的能遮风挡雨的房子,季婵踟蹰了许久,往房子的方向走去。
但一直没说话的梅爷爷突然拽住了她。
他用很严肃的声音说道:“小婵,你忘记你爸妈叮嘱的话了吗?”
季婵顿时停下脚步。
梅爷爷低声说:“往前看,不许回头。”
“里面的东西已经被贫民窟的大家搬空了,没东西了。”
“别看。”
梁燃因为身高原因,微微抬头就能透过窗户看到这户人家的情况,她看得清楚,这里明明家具大多都在,有床有衣柜,还有许多温馨的木雕小饰品。
梁燃知道这是季婵以前的家。
但梅爷爷说的话她也能理解,长久地陷入过往并不会让人忆苦思甜,只会让人更加痛苦。
季婵很听话,转过身,往梅爷爷家走去。
过了不是很久,两人就在一个砖头与石头混合搭建好的房子前停下了。
有个五十余岁的阿姨正在门口甩衣服,地下水短缺,在贫民窟生活的人大多是没法肆意使用水的,除了生存必要的饮用水外,大多人能不洗衣服就不洗了,甩甩灰尘,捶打一下,凑合一下都能继续穿。
季婵一见到阿姨就小跑过去,仰着小脸问道:“梅姨,奶奶和小河姐呢?”
梅姨是梅爷爷的女儿,她笑着指了指屋里:“小婵又来啦,我妈在里面呢。”
季婵转过身,拉住梁燃的手就往里走:“我带你见我老师。”
“我老师可厉害了,末世前是特级教师。”
梁燃一进门,就被一个身姿笔挺的白发奶奶吸引去了目光,奶奶虽然看上去瘦,但精气神很好,她一见到季婵,又看了眼梅爷爷。
“老东西又去当杂技演员了?”
季婵迅速点头:“奶奶快点教训他。”
奶奶也没给梅爷爷留面子,当即快步走来,给了爷爷的后脑勺一巴掌。
“啪”的一声。
奶奶气势汹汹,一点力气没收着。
季婵顿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梁燃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奶奶发现了她,放低声音招呼她:“是哪家的姑娘啊,别站门口呀。”
季婵帮她解释道:“是我现在的队友,叫梁燃,算是新认识的姐姐。”
姐姐。
这还是梁燃第一次听到有人叫自己这个,心里有惊诧闪过。
季婵瞅了她一眼,嘟囔道:“我觉得你在暗爽。”
梁燃当即反驳:“没有。”
奶奶是明眼人,说道:“是小婵在暗爽。”
季婵立刻不说话了。
她鼓着腮帮移开视线,再次回到刚才的话题:“朱奶奶,小河姐在哪儿?”
奶奶叹了口气。
她说道:“去买东西了,她昨天跟李甘吵了一架,没啥大事,你个小孩别操心这些。”
闻言,季婵蹲下身子,打开了自己的武器箱。
梅爷爷一看到,立即急了:“小婵你想干什么!”
季婵仰起小脸:“梅爷爷,你们不用瞒我,李甘又打小河姐了是不是!他仗着自己哥哥是二等公民,把小河姐打流产两次了!”
“子宫法令不把三等公民当人,认为三等公民的孩子出生不了也没关系,他们不干的我来干,他们不弄死的人我来弄死!”
“我现在杀他不犯法了,没人可以管到我。”
“你们就等着吧,他们不仅怪不了我,还得表扬我路见不平,你们就等着看吧!!”
梅爷爷跺起脚:“我知道,可——”
奶奶接上了话:“小婵,我是怎么教你的?”
“不要用基因等级来制裁人。”
季婵大声说:“那他算人吗?”
“小河姐根本就不喜欢他!因为傻叉子宫法令匹配到他,天天被毒打,我以前就帮不到小河姐,我现在可以帮了!”
梅爷爷露出苦笑:“可是小婵啊。”
“杀了这个又怎么办呢,你小河姐很快就要匹配另外的人,只能待在贫民窟的基因能匹配上几个好人啊,说不定过得更不好了。”
“最重要的是你不能开这个头,一开这个头就停不下了。”
“你奶奶说得对,永远不要用基因等级来制裁人。”
季婵盯着两位老人,片刻,她突然吐出口气。
“我就知道你们要这么说。”
说罢她从武器箱的夹层里掏出两张纸,一张是子宫盖章的离婚证明,一张是A级医院开出的无法生育证明。
“以后小河姐就自由了。”
她把两张纸递给奶奶,低声说:“总部昨天给我发了消息,让我少来贫民窟,我不能多来了。”
“不过我也跟总部提条件了,不会再有人敢驱赶你们。”
“我会让你们住进外城的房子的,不再住在垃圾堆,以后再把你们都带去内城。”
季婵绷着小脸认真道:“内城好人也挺多的,但只要有一个坏人突然针对你们,我就没办法第一时间保护好你们。”
“所以你们就先在这里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朱奶奶爱怜地摸了摸季婵的小脑袋瓜:“
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
事情办妥了,季婵没再多留,她与梁燃并排往贫民窟外走去。
顺着原路走,很快两人就回到了季婵以前的家。
季婵这次又忍不住停下了。
梁燃斟酌了下词汇,问道:“你这两个多月进去看过吗?”
季婵回:“没有。”
“两个多月前我变异后,就被总部送去了培训基地训练,每天都在进行模拟对抗,像个机器人。他们让我尝试了很多武器,最后发现我的动态视力很厉害,就给了我这把重型狙击枪。”
梁燃想了想,说道:“如果很想的话,你可以与他们道一次别。”
“就这一次,以后就往前看了。”
季婵早就等着谁来说这句话了,梁燃话音刚落,她就一个箭步冲上去,像是在脑内演练了无数次一样,迅速推开了自己家的大门。
门框上的灰尘瞬间落下来。
梁燃跟着走上前,刚往里看去,就看到了一家四口的儿童画画像,笔触极为稚嫩,画像全黑,看上去像是用什么碳勾勒出来的。
画的右下角有行小字。
《我与爸爸与妈妈与臭屁姐姐》
是季婵弟弟画的。
梁燃收回视线,环顾起四周,这是个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子,在有限的空间里,屋主人尽力把各种生活必需品都布置得井井有条。
季婵走到这幅画前,拆开最外层的木框,把画叠了两下小心地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放好后,她飞速瞄了梁燃一眼。
梁燃回应给她一个笑:“正常的,谁说你谁是大坏蛋。”
“往前看又不是不要过往了。”
季婵用力点了下头。
她开始搜刮房间里的各种小物件,疯狂往自己包里塞,她包里本来就塞满了东西,这下更是鼓鼓囊囊。
梁燃站在门边,看阳光透过门窗,落下季婵忙碌的矮小身影上,空气中数不清的灰尘飞扬又起落。
此时的季婵就像个在拼凑过去的小仓鼠。
收拾着,收拾着,她突然开口道:“我爸妈和弟弟都是一天死的。”
“还有喜欢雕小兔子的王奶奶,一直攒砖块的陈叔和他的妻子,还有好多人,都是一天死的。”
“那天外城发生了暴乱,参与其中的人都死了,只有小河姐趁乱跑回了贫民窟。”
“还有我,”季婵说,“除小河姐外,只有我还活着。”
梁燃抿了下唇。
片刻,她轻声问:“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季婵垂下眸:“那天有名教徒拎着个箱子来到外城采购,交流的时候,他嘴不严,偶然透露出箱子里是一管基因变异试剂。”
“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当我跟着爸妈买完东西走出店门的时候,那一条街的人都在抢那个箱子。”
“枪声不断,很多人死了,逃跑的人死了,抢的人也死了。”
“最后箱子在抢夺过程中落空了,滚到了王奶奶躲着的地方,她说自己年纪大了,就给了一起躲着的陈叔。”
“陈叔又给了我妈,那会儿我和我弟都在。”
说到这儿,季婵用力吸了一下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