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军心中欢喜,再次三呼万岁。
相比较王军的兴奋,文武百官虽面上都带了笑,心思就各异了。
四皇子的舅舅,大理寺林少卿,看着坐在轮椅上,被陛下忽视的侄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四皇子党心中也颇为复杂。
五皇子和六皇子党既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又觉得四殿下即便功劳没七皇子大,也比他们支持的皇子功劳大。
就是这腿?
文武百官的目光都落到四皇子腿上:若是这腿好了,其余两位皇子自然越不过他去,若是这腿好不了……
众人心思各异,跟着天佑帝把人迎回了功,迎上了金銮殿。
天佑帝高坐在龙座之上,笑容满面道:“此次大捷,小七居功至伟……”
话还没说完,赵砚就打断了他的话,肃声道:“父皇,此次大捷,儿臣只是马前卒,侥幸得了**。但敌军的火器场是四哥找到的,也是四哥计划我们逃回庐阳城。之后火器的制造,更是燕记的东家出手,四哥督办。后期冲锋陷阵,也是四哥和诸位将士出主意,击退敌军。儿臣不敢居功,也不能居功!”
一番话掷地有声,却把所有的功劳都推了出去。
冯将军和一众出征的将领诧异,但金銮殿上,陛下面前,也不敢随意插话。
五皇子和六皇子党心态集体崩了:七皇子傻了吧,这么大功劳往外推?
他们宁愿这功劳是没有任何外家势力的七皇子独吞,也不愿意功劳落在如今势头正猛,又占了长的四皇子身上。
五皇子和六皇子本人对这个倒没多大在意,只是疑惑小七为何不好功劳。
功劳越大,赏赐越多,小七就算不想争储,也该对金银珠宝感兴趣啊。
众人表情丰富,落在轮椅里的另一个当事人,四皇子却不干了。
高声道:“父皇,此次大捷,小七居功至伟。他深入敌军,救回儿臣。又得了火药配方,征集庐阳百姓制作火药。儿臣虽有日日前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之后两军开战,小七更是一马当先,英勇无敌。军中所有将士都可以作证,小七当得头功!”
这下轮到四皇子党不淡定了,尤其是大理寺少卿,看外甥的眼神都快喷火了:这外甥,摔的不是腿,是脑子吧。
只要出征都有功,怎么能把功劳全推出去。
那接下来他们还怎么和陛下提立储之事?
他们看向四皇子和赵砚身后的冯将军及一众将士:这些人千万别多嘴。
冯将军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四皇子……”
赵砚回头,淡淡瞧了他一眼,冯将军还没出口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里,话语一转,继续道:“四皇子和七皇子说得都在理,此次大捷,两位皇子配合默契,都居功至伟……”
这回答滴水不漏,简直是万精油级别的存在。
冯将军身后的一众将士立马有样学样,跟着附和:“冯将军说得对,此次大捷,两位皇子配合默契,都居功至伟。”
四皇子拧眉,看向最后一个还未开口的车虎。四皇子党和其余党派的人也都看向他。
车虎头一次慌了,结结巴巴半天,一咬牙,也盲从了。
四皇子叹了口气:车虎这个叛徒,不是他舅舅的人?怎得都在不知不觉中听小七的命令了!
他据理力争:“父皇,儿臣腿都这样了,能帮什么忙!”
赵砚丝毫不让:“父皇,四哥腿都那样了,还身残志坚,事事参与!”反正这功劳说什么他都不能得,他得回灵泉郡当王爷。
既如此,功劳就全归四哥吧。
四哥算长,又有军功加身的话,储位就毫无悬疑尘埃落定了。
那谁也别争,他能安稳的走。
就不知四哥怎么想的,偏生不接这功劳。不会是因为欠自己一命,就想把功劳全归他吧。
明明是并肩作战、极其和睦的两兄弟,为了把功劳推给对方。
针锋相对,互不退让。
“好了!”天佑帝都看不下去,收敛笑容,肃声道:“如冯将军所言,此次大捷,你们二人都居功至伟。老四,即日起晋为平南王,赐蟒袍,赏赐黄金万两。其母静嫔晋升为妃,享协理六宫之权。小七赐封为定川王,赐金册金印,黄金宝带,黄金万两,其母丽妃晋为丽贵妃……”
赵砚拧眉:父皇是不是忘记要将灵泉郡赐给他做封地,封他做灵泉郡王的事了?
他刚张口,天佑帝又道:“小七,有其他事,稍后再启奏,朕先行封赏冯将军一干人等。”
赵砚看着众将士期盼的脸,觉得此时确实不宜再横生事端。
罢了,就等散朝后再单独提吧。
一个时辰后,终于散朝。
天佑帝先行,四皇子想同赵砚说什么。就被赵砚打断了,他道:“四哥,我还有事同父
皇说,我们的事等过后再议。”
四皇子无奈耸肩,只得先走。
赵砚立刻追着天佑帝去了,这一追,直接就进了长极殿。他也不顾冯总管等伺候的人,开口便问:“父皇不是答应儿臣,等儿臣十五就让儿臣去灵泉郡?儿臣已经过了十五。”
天佑帝在御案前坐定,温声道:“你虽过了十五,但未行束发之礼。而且你才立了大功,朕就将你遣去灵泉郡算怎么回事?有错当罚,有功当赏,你就算想去灵泉郡,也得等补了束发礼,缓两个月再去。”
赵砚为难:“可是,儿臣答应了母妃很快便回去……”
天佑帝心中不爽:“你心中只有你母妃,过两个月便是朕的寿辰,你就一走了之?”
这醋倾倒得猝不及防。
赵砚叹了口气:罢了,总归就晚上两个月,总不好叫父皇心里不痛快。
“那好吧,儿臣等父皇寿宴后再走。”
天佑帝脸上这才重新有了笑意,随后又问:“朕听闻你回来的途中几次遭遇刺客,可查明刺客的身份?”
提起这个,赵砚脸沉了沉:“儿臣不好说,父皇还是自己看吧。”他拍了拍手,白九就押着寒松进来了,身后,玄一和玄二也各自押着两名黑衣人。
白九把寒松往地上一丢,掐着他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天佑帝眯眼,瞧了半天,只觉得这人眼熟。还是冯公公凑到他身边,小声提醒:“陛下,这刺客是二皇子身边的贴身侍从寒松。”
天佑帝眉头一瞬间蹙起,喝道:“将人松开,让他说说,谁指使他的。”
白九手一抬,寒松的下巴瞬间合上。
他战战兢兢往前爬了几步,惊慌大喊:“陛下,陛下不关二皇子的事!是奴才,是奴才气不过为二皇子鸣不平,才支使人去截杀七皇子的!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您要杀就杀奴才吧!”
“为老二鸣不平?”天佑帝都气笑了:“你一个狗奴才,怎么有胆量截杀皇子?说,是老二指使你的,还是温妃?”
寒松连连摇头:“不是温妃娘娘也不是二皇子?是奴才,都是奴才做下的。二皇子至今躺在榻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是奴才拿了主子的玉牌,调动王府的死士去截杀七皇子的!”他连连磕头,哭喊道:“陛下明鉴啊!真不关二皇子的事!”说着就要以死明鉴。
白九及时将他下巴卸了,把人摁住。
他还在不断的挣扎,越挣扎,天佑帝的脸色越难看。
显然,天佑帝是不信一个奴才能胆大包天至此的。他冷着脸朝赵砚道:“你先回宫休息,这件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砚朝他行了一礼,目光在寒松惊恐的脸上掠过,毫无怜悯的走了。
待人出了长极殿,天佑帝才肃声道:“冯禄,带上这个狗奴才随朕出宫,摆驾二皇子府。”
冯禄应是,立刻命人备轿。
御撵出了皇宫后,直接换成了普通马车,一路低调的行至二皇子府。
府上的人刚要跪迎就被白九等人控制住,王府的人重新紧闭,王府内气氛沉闷死寂。守在寝殿外的奴婢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全都低头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寝殿的门被推开,一股难闻腐败的死气混合着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有脚步声走了进去,踢踏踢踏,脚步声停在了屏风之外。长久的沉默过后,榻上的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寒松?”
屏风后的人依旧没有出声,就在二皇子忍不住要爆粗口,那人影动了……
一双暗底龙纹靴踏了出来,其上是明黄的龙纹锦袍。
榻上的二皇子眸子微睁,视线上移,就对上了天佑帝冷沉的脸。
他眸子瞬间惊喜,继而很快又暗淡了下去,转回头,麻木空洞的看着头顶寸余罗帐。
天佑帝往前迈了两步,冷声问:“既有好转,为何不让人上报?”
二皇子这才复又转头,和天佑帝对视:“父皇既不在意儿臣的死活,又何须上报?”
天佑帝反问他:“你是觉得没必要上报,还是瞒着朕在暗度陈仓,蓄意谋害小七?”
二皇子眼眸瞬间阴郁,气若游丝问:“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朕什么意思?”天佑帝冷喝:“把人带上来。”
寝殿门口的白九提溜着寒松进来,把人下巴合上后,直接丢到了二皇子榻上。
寒松扑通砸在床柱之上,吐出一口血,爬起来就朝天佑帝疯狂磕头:“陛下,都是奴才的主意,不关我们殿下的事。是奴才拿了二皇子的玉牌找死士刺杀的七皇子和四皇子,都是奴才,奴才该死!”
床榻上的二皇子听明白原委,脸色煞白。
天佑帝只当他心虚,喝问:“老二,你还有什么话说?”
二皇子双眸沉痛:“父皇认定是儿臣做的?”
“难道不是?你的侍从!你的死士!”天佑帝愤怒:“当初朕都说过了,姚氏的事不是小七告知朕的!你自己自作自受,却要嫉恨小七!”
二皇子冷笑:“儿臣自作自受?若不是父皇偏心,处处不满儿臣,儿臣何至于想利用孩子上位?姚氏那个贱人何至于有机会羞辱儿臣?”
天佑帝恨铁不成钢:“好好好,当初姚氏之事你明明知道,却和朕指天发誓。为了太子之位,连皇室血脉都可以混淆!你要明白,朕若要立你当太子,决计不是因为你身体如何,能不能生孩子,而是基于你的心性和气度!”
他语气失望透顶:“这两点,你是半分都不及太子!”
二皇子脸一阵红一阵白,喉头腥甜:又是太子!太子都死了,还拿他和太子比较!
他这辈子都注定越不过太子去。
他卧床日久,心中本就积郁难消,此时又被如此刺激,一时口不择言,嘶吼道:“即便太子再好,那也不是父皇亲子!儿臣本就是长,也该是嫡,凭什么不立我当太子!”他撑起半边身子,扒着床沿,十指指骨用力到发白。面部因为用力,狰狞到几乎扭曲。
似乎要将他这二十几年来的郁气全都倾吐个干干净净!
当众被人揭穿遮羞布的天佑帝气得心肺俱裂:“你冥顽不灵!心胸狭隘,自私自利,如何当太子!”
二皇子哈哈大笑,笑容遏然又停了下来。盯着天佑帝,似一只黏腻的毒蛇吐信,阴恻恻道:“儿臣不能当太子,那谁也别想当太子!若不是我身不能动,依附之臣散尽,绝对会让老七和老四战死沙场,让老五、老六横
尸荒野,让我的好父亲,亲缘散尽,断子绝孙!“反正他这样半身不遂,人不人鬼不鬼的也受够了!
这一句‘亲缘散尽,断子绝孙’,蓦的让天佑帝想起卢国公的那句诅咒。
他胸中怒气难消,连连咳嗽,直接就咳出一口血来。
“陛下!”冯禄连忙上前扶住他,天佑帝指着他,气得指尖都在抖:“丧尽天良!你还有无人性,他们都是你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