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告宝玉状
九皇子:“你们主仆俩说什么呢?”
“没什么。”薛虯挥挥手让长瑞下去,对九皇子微微一笑,“走吧,我带殿下去看看马。”
九皇子便不再问了,跟薛虯一起出了酒楼,他原是骑马来的,这会儿也不骑了,让长随牵着跟着后面,他则跟薛虯一起坐马车。
路上他忍不住好奇:“你上哪弄来一匹一半血脉的汗血宝马?”
“从一位胡商手里买的,汗血宝马在中原已经绝迹,但西域还有少量马种,偶尔能有一两匹流出来。这胡商与我家相熟,到中原后没有去别的地方,直接来找我,故而殿下并不知情。”
否则以汗血宝马的稀奇,此事早该传开了。
九皇子点点头,却发现他们走的路线不对,奇道:“我们这是去哪?”
“去马场。”薛虯给他倒茶,给自己也倒了一倍,“汗血宝马珍贵,养在家里太委屈了,我把它们养在马场了。”
九皇子:“……”
手里的茶突然就不香了。
“你……不会为了汗血宝马特意买了个马场吧?”他迟疑地问。
薛虯惊讶地抬起头:“当然不会,殿下怎会如此想?我并非爱马之人,汗血宝马固然珍贵,也不能与一个马场相比。”
九皇子松了一口气,想着薛虯可能是在马场寄养。
这时候也有人做马场生意,生意范围非常广。
常规的就是骑马,因为城里不许骑快马,郊外骑也总是束手束脚,马场则能提供场地,叫客人好好享受骑马的感觉。同时他们也租赁和出售马匹给没马但是想骑马、或者打算买马的人。
自然也有寄样项目,针对的便是薛虯这种情况,不忍心爱马受委屈,送到马场去寄养,每月给一笔钱,马场有专人负责照顾马,还能时不时带它们出去跑几圈。
九皇子喜欢打马球、看马赛,时常出入马场,对这些
事有些了解。寄养同样价格不菲,但相比直接买一个马场好令人接受多了。
他饮了一口茶,只觉这茶入口清香,余韵悠长,与他在父皇处喝到的差不多,心中刚生起几分感慨,便听薛虯淡声道:“我家先祖在京郊买了一些地,后来改建出一个马场,不需要另外买了。”
九皇子:“……”
他又默默放下了茶盏。
*
马场距离京城有些远,二人从酒楼出发,出城门,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马场不是很大,跟九皇子常去的大型马场比起来差多了,但养上几十匹马绰绰有余,足够薛家一家使用。
九皇子大致看了一圈,忍不住发出羡慕的声音:“我什么时候能有这样一个马场啊?”
有一个马场、养几匹好马,没事来看看它们,亲自给它们喂食刷毛,偶尔骑着跑上一两圈,这就是九皇子理想中的生活!
薛虯:“殿下想要养马,只管叫人送来便是了,这马场不大,但再多养几匹却不成问题。”
九皇子点了点头。
这时管事牵着一匹马过来,远远就能看出它身姿格外优美,它大约五尺高,头细颈高、四肢修长、体态匀称①、脚步轻盈地走过来,仿佛一位优雅的君子。
它的毛色为淡淡的金色,在阳光下光彩夺目,十分漂亮。
九皇子眼睛一下就直了,没忍住上前几步想要摸一摸这匹漂亮的马。
然后就被喷了一脸气。
九皇子:“……”
管事讪讪道:“这马性子有些烈,请殿下恕罪。”
“不怪它,汗血宝马生性如此,很难被驯服,但一旦认主则十分忠心。”
管事连连点头:“殿下说得正是。”
九皇子绕着马看了两圈,叫下人取来一筐马草,亲自抓起一把喂它,马儿闻了一下却没有吃,焦躁地踢了踢蹄子。九皇子也不着急,一直保持着喂它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马才慢慢将头伸过来,把他手里的马草吃了。
九皇子越看越喜欢,转头问薛虯:“你真舍得把这匹马给我,不自己留着?”
薛虯:“我对马没什么要求,更看重陪伴多年的感情和默契。只是殿下爱马,才将这匹马赠给殿下。”
九皇子一想也是,更何况薛虯的马本就品种优良,虽然不比汗血宝马罕见,但是本事一点也不差,也就不纠结了。
这天下午九皇子终究没骑上汗血宝马,不过感情培养顺利,他已经能悄悄摸摸马头而不被喷了,可喜可贺!
九皇子没有将这匹马带回去,一来马对他还不够信任,强行带走对它不好。二来他回去也没地方养,走的时候九皇子依依不舍,上了马车还要时时回望。
薛虯:“……殿下若喜欢,改日我们再来便是了。”
九皇子只能点头,又问:“它有名字吗?”
“没有名字,胡商叫它天马,殿下给它起一个名字吧。”
天马原是汗血宝马的另一种称呼,只是如今汗血宝马已经绝迹,才能用种族名作为某一匹马的名字,胡商为了省力气、也是为了抬高马的身价才这么叫,现在既然是九皇子的马,那么九皇子给它起个名字也是应该的。
九皇子:“我回去翻翻书,一定给它起个好名字!”
*
一行人进京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薛虯问:“殿下可要先去我家用个便饭,然后再回宫?”
他只是客套一句,没想到九皇子毫不犹豫点头:“也好。”
薛虯:“?”
九皇子嘿嘿一笑:“你之前跟四哥打探厨子在哪请的,听说派人去寻了,前些日子人已经进府了?”
薛虯:“……殿下如何得知?”
“我一直叫人盯着此事,自然知道。”九皇子一点隐瞒的意思也没有,将盯梢的事说的光明正大,眨眨眼睛问,“这几位大厨比起四哥府上的如何?”
薛虯明白了他的意思,微笑道:“孰优孰劣下臣也不好分辨,九殿下自己一试便知。”
九皇子笑了起来:“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马车在薛家大门前停下,门子殷勤地拿来板凳,伸着胳膊扶薛虯下车,薛虯下了车却没有如往常一般直接进府,反而停下来面向马车方向,好像在等什么人似的。
不等门子反应过来,车厢里又钻出一个眼熟的少年,撑着车架自己便跳了下来,与薛虯勾肩搭背地往府里去了。
门子:“?”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谁,有一次他们家大爷出门,是被九皇子送回来的,当时这位殿下来去匆匆,他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但可以肯定就是方才那个少年,错不了!
老天爷诶!九皇子居然来他们府上了!
好在门子心理素质很高,短暂出神后很快平复心绪,问他的同伴:“太太知道此事吗?”
“之前一点动静也没有,应该不知道的吧?”
别看门子这个差事不起眼,但是他们守着大门,很少有事能逃过他们的眼睛。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多半是突然拜访,薛母很有可能不知情。
门子把板凳塞到某一个同伴手里,说道:“你们盯着些,我去跟太太禀告!”
薛母正在为宝钗缝制入冬的衣裳,这些活计本不用她亲自动手,只是宝钗进了宫,薛母心里总空落落的,做点事情反而好受些,大家也就由着她去了。
乍然听到消息,薛母先是愣了一下:“你说谁来了?”
“是九皇子殿下来了,眼下正和大爷在前院说话呢。”传话的嬷嬷说道。
薛母:“……”
她做了这么多年主母,管了这么多年家,也算是经历过一些事情,但也没接待过皇子啊!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又不由抱怨薛虯:“虯儿这孩子真是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眼下一点准备也没有,怠慢了殿下可怎么好?”
嬷嬷赶忙安慰:“太太且宽心吧,九皇子殿下与咱们大爷交好,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不快。再说咱们大爷行事向来有章法,您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这时薛虯身边的锦书也来了,说道:“大爷怕太太担心,特意让奴婢告诉一声,九皇子殿下只是来咱们府上用顿便饭,一会儿便走了。大爷自会照应,太太不用多虑。”
“话虽如此,但咱们也不能太失礼了。”薛母吩咐身边的嬷嬷,“你去厨房交代一声,多做些拿手好菜给九殿下,把前儿虯儿给我的白露茶拿出来给殿下沏一杯,这是今秋新上的极品,殿下喝着能顺口些,叫底下人警醒些,务必把殿下照顾得妥妥帖帖。”
婆子应下。
薛母又对锦书道:“你替我转达一声,我想要给殿下请安。”
锦书笑道:“要么说母子连心呢,大爷就猜到太太会这么说,已经交代过奴婢了,九殿下只是小坐片刻,不想弄得太兴师动众,太太便安心呆着,不用去请安了。”
“那也罢了。”薛母这才作罢。
却说九皇子进了薛家大门,只见庭院深深、曲径通幽,亭台轩榭、叠山理水,虽不比皇宫大气威严,却自有其风景韵味,不由赞叹:“你家景色真不错,也是从前修的吗?”
“祖父置办宅子时修过,后来许久不住,渐渐便有些荒废了,进京前又找人重新修整过。”
九皇子:“给你画图纸的匠人是哪位?”
薛虯眉毛微挑:“殿下想要请他为您设计未来的府邸?”
九皇子摇头:“不是我,不过十一妹妹建公主府的时候可以请他试试,十一妹妹应该会喜欢。”
这才对嘛!
九皇子根本不喜欢这种风格,十一公主倒是有可能。
他道:“这位大匠名叫雷平,在业内极有名气,殿下一打听就知道。”
很快到了书房,薛虯吩咐人去准备饭食,他则和九皇子一处说话。九皇子头一次来薛虯书房,也没什么拘束之感,眼睛扫视一圈,不出预料看到了几副传世书法和画作的真迹。
九皇子:“……”
他收回目光,干脆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看。
这是一本《史记》,九皇子自然学过,但史书这种东西常读常新,再读一遍依旧乐趣无穷。更何况这本书里有许多注疏,看笔记有些稚嫩,应该是幼儿所书,所以观点也并不怎么深刻,但是时常有妙语出现,叫九皇子也不由耳目一新,看得十分起劲。
直到饭菜准备好,九皇子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书,一边净手一边问薛虯:“这本书里的注疏是你幼年写的吗?”
薛虯方才没注意九皇子看的哪本,听到问话往桌上扫了一眼,笑道:“是我妹妹幼时所写。”
这倒没什么不能给外人看的,一来宝钗写的是正经注疏,二来这是她七岁之前所写,与现在的笔记变化极大,旁人看了也没什么影响,所以薛虯才没收起来。
——当然也有他这里少有外人来,且一般人并不敢动他的书的缘故。
九皇子听了却一愣:“令妹果真有才!”
小小年纪就读《史记》,还能言之有物,让他现在看起来都觉得津津有味,甚至偶尔有发人深省之处,可不是有才么!
薛虯眉毛微微一扬,不免显出几分得意:“那是自然!我妹妹的长处还多着呢,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在餐桌边落座。今儿的晚饭十分丰盛,除了九皇子要求的几位大厨的拿手菜,还有薛母额外添得许多,满满登登摆了一大桌子。
九皇子一道道尝过去,除了偶尔的一两样,竟是样样都合他的脾胃,样样都很喜欢,没忍住多吃了一点,成功把自己吃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