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王寡妇养鸡,就会有味道,那谁住离王家最近的屋子呢?
大家同一时间陷入沉默。
直到乔绵绵有了主意,“爹,王婶子不是在给家中两个儿子说亲么。他家老二去入赘,老三成亲后得去租房子,只有老大留下来。王婶子不是嘚瑟过,大柱哥在和秀才的女儿议亲,王家人受得了这个味道,但秀才的女儿应该受不了吧?”
乔满仓没听明白,“绵绵,你在说什么?”
乔家兴却是立马明白,“我懂了五妹妹,陈秀才肯定不知道王家有那么重的鸡屎味,咱们想个法子,让陈秀才家知道。有陈秀才出面,为了这桩婚事,王婶子肯定会少养一些鸡。”
“就是这个意思。”乔绵绵不懂王家到底养了多少只鸡,反正她站在后院,一直有鸡屎味飘过来,“就算王家还要养,咱们可以在这里盖一间茅房,把这间屋子的木窗赌上,只留前院的木窗,屋里就闻不到味道。”
到时候以毒攻毒,看谁受不了。反正她家有厨房,不需要用这边的厨房,这个厨房可以当柴房堆放杂物。
乔家旺问会不会不好。
乔绵绵道,“没什么不好的,要不要少养鸡,是王家自己的选择。他们坚持养,觉得养鸡比大柱哥的婚事更重要,那就继续养。至于盖茅房,咱家那么多人,每天倒夜壶去那么远,多累啊。家中现在有了地盘,盖个茅房方便许多。祖父祖母,你们说是不是?”
乔家离河边有一段距离,得走上一刻钟才会到,家中那么多人,又不是只有一个夜壶,一次都得两个人提着去。
若是家中有茅房就不一样,隔一段时间,让人来清理便好。
一般只有王闯家的那种宅院,家中才有茅房。
像他们巷子里的人家,自家的宅院不够住,根本没地方盖茅房。现在是乔家宅院扩大了一倍,有了多出来的后院。
乔有福说他无所谓,“我这样过了一辈子,盖不盖的,随你们。”
张氏想了想,犹豫道,“还是等你们娘回来,一块商量了再说。咱们今日,先把中间的围墙拆了,拆下来的砖头先留着,可以之后用。”
说到拆围墙,乔家旺和乔家兴早就准备着了,兄弟俩找来锤子、梯子,立马开始干了起来。
“咚咚咚”的一声又一声,巷子里的人都能听到。
青酒过来时,看到乔家兄弟爬在梯子上拆墙,他立马道,“我也来帮忙,有什么要我做的?”
而陆昭看青酒半天没回来,他自个儿寻了过来,看青酒已经在清理砖块,挽起袖口准备干活,却被乔有福拦着。
“不用不用,有他们几个就好了,不敢劳烦大人您。”乔有福笑得殷切,“您来喝茶。”
陆昭已经挽起袖口,“没事,我来搭把手。”他本来让青酒过来问问,今日他没当值,乔家人要不要早点过去认字。
现在看到乔家人都在拆墙,他跟着一块忙活起来。
很快,许家、春生家都来帮忙,墙虽然很高,但来了那么多人,一会儿便拆完整理好。
乔绵绵端来桂花茶,她加了一些糖,茶里带着桂花香,含在嘴里一会儿,桂花香可以持续好久。
“大家快来喝茶。”她先递给祖父祖母,看陆昭没动,主动递了一碗过去,“这是自家做的桂花酿,平常我娘舍不得拿出来吃。今日她不在家,我偷偷给大家尝一下。”
金氏听了笑道,“那我得多喝两碗,你娘是个节省的,等她回来我便尝不到了。”
“嫂子正月来,我娘一定会给你泡。”说着,乔绵绵给金氏又倒了一碗。
桂花酿甜甜的,二龙喝完还要,人还没桌子高,举着碗、踮着脚,小胖手拿不稳,张嘴喊着“姐姐要。”
喝完桂花茶,天色不早了,其他人散了回去,乔绵绵准备去做饭,“陆大人,天快黑了,你们别回去了,在我家随便吃点吧。今日我不做菜,大家伙都累了,用中午
剩下的饭做个炒饭,随便吃一点,您别客气。”
陆昭说不用麻烦,“我们回家吃就行。”
“那哪成?”乔有福过来拉住陆昭,“您都来帮忙了,怎么也得留下吃个饭。若是你家有个会做饭的,我就不留了,可你家好几次烧焦味飘过来,我闻到都觉得胃口少几分。”
陆昭:……是不是巷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家常吃焦了的饭?
而这时,青酒已经屁颠屁颠地去后厨帮忙,陆昭想走也没机会了。
乔绵绵晚上做蛋炒饭,鸡蛋先放锅里翻炒,猪油炒熟的鸡蛋带了荤香,加入米饭和酱油后,快速地翻炒。
米粒颗颗饱满,染上酱色后,呈现出诱人的颜色。最后出锅时来上一把葱花,简简单单的蛋炒饭就做好了。
中午吃的莲藕骨头汤还剩下一部分,乔绵绵给它热了一下,便能开饭。
吃饭时,乔满仓安排明天各自的任务,“明日我要出摊卖肉,家旺你和绵绵一块出摊。家兴你留在家里打扫,最好先把瓦顶补补,再收拾屋子里。”
“好的爹。”乔家兴和乔家旺异口同声道。
一家子吃了饭,陆昭在乔家教乔绵绵他们认字。
到了今天,乔绵绵能认识大部分的字,乔家兴能看懂一般的书信来往,也能写。乔家旺差了一点,一封信里,一百个字,他只能读出来一半。
乔有福乐呵呵地和张氏道,“我真没想到,我乔家的子孙,还有认字的这天。”
“那你想不到的多着呢。”张氏看了眼院子里的小辈们,拉着自家老头到后院,“老三真没事吗?”
乔有福去看了三儿子,这才知道三儿子从树上摔下来,腿受了伤,这才没能来城里送柑橘。
说到小儿子,乔有福叹了口气,“我给他留了钱,他说养一段时间就好,我哪里知道真的假的。等林氏回来,你再去一趟?”
“也行,不看一眼,我不放心。”张氏皱着眉去洗碗,永远都有操不完的心。大儿子家眼看着越来越好,不用她焦虑了,她又开始惦记另外两个儿子,“哎,儿女就是上辈子来讨债的。”
一声感叹,直至天黑。
往后几天,乔家把新宅收拾得差不多,林氏也回来了。
听女儿说想盖茅房,林氏当即皱眉,开始算要花多少钱,“你大哥的屋子得翻新,他是要成亲的,这个钱不能少。你们三兄妹住的床,自家搭个木板,可以应付一段时间。但你们分开住,棉被得多两床,你知道现在的棉花和布料多贵吗?”
特别是冬日的被褥,不来个十斤棉花,夜里冻得睡不着。
乔绵绵一听就知道林氏在心疼钱,“家里拆墙留下的砖块足够盖茅房,咱家只要出一点瓦片钱,剩下的都自家做,花不了多少钱。您想想,若是咱家有了茅房,是巷子里的头一份呢!”
乔绵绵搂着她娘撒娇,如果林氏不松口,她就不松手,“哎呀,我的亲亲娘亲,您答应了吧,真花不了什么钱。”
“你呀你,就知道想办法掏空老娘的口袋,行行行,都听的,成了吧?”林氏拗不过小女儿,只能点头答应,“只要你不嫌臭,那盖吧。”
以后不用操心住房问题,林氏心中少了最大的顾虑,整个人轻松不少。
有林氏点头,乔家兄弟立马动手挖洞。同时呢,乔家兴也想法子让陈家知道王家养鸡很臭的事。
在乔家挖洞准备盖茅房时,隔壁的王寡妇骂咧咧地说陈家人矫情。
“我养几只鸡怎么了?”王寡妇重重地拍桌子,“我不养鸡,咱家那么多人吃饭,你们四兄弟怎么长大?”
王三柱坐在边边,一声不吭,她娘只指望大哥养老,等他成亲后要搬走,家里养不养鸡,他并不关心。
王大柱最是着急,“以前咱家困难,现在不一样了,我和弟弟们都干活养家,二弟入赘拿回来的钱也够咱家宽裕一些,您就别养了。不是人陈家矫情,这个味道我闻了二十几年,我也闻够了。”
“陈家女还没进门,你处处帮着陈家说话,我以后还能指望你吗?”今日大儿子突然带话回来,说是陈家的意思,王寡妇可以不养鸡,但是陈家来说,她心里不爽快。
特别是儿子处处向着陈家,让王寡妇心里有种被迫的憋屈。
“娘,咱们就事论事。以前因为养鸡这个事,您没少和人吵,咱家现在情况好转了,您何必再较真?就您养那几只鸡,又不能让咱家变富贵。”王大柱只想快点把婚事定下来,他娘上次去了陈家,但陈家还没答应。
今儿陈秀才找到他,话里话外都是暗示,他觉得快了,绝对不能败在养鸡这个事上,“您要是不答应,那我成亲后去租房,让三弟住家里。”
“你敢!”王寡妇拍桌站了起来。
王三柱见战火转移到他身上,赶忙起身哄道,“娘,大哥嘴笨不会说话,他哪里是向着陈家,他是心疼您啊。您含辛茹苦把我们拉扯大,为了养鸡,到处抓虫和摘野草,累了半辈子了,大哥想让您休息享福。”
听到这话,王寡妇的面色缓和许多。
王三柱继续道,“而且你想想,隔壁的林夏禾嫁给秀才,您若是有个秀才女儿当儿媳妇,就不会被乔家比下去。难不成,您想以后都低乔婶子一等?”
“我当然不想!”
“那就是了,您把后院的鸡处理了,开开心心地等着新媳妇进门,往后大哥大嫂孝敬您,好日子都在后头呢。”王三柱一番话说下来,王寡妇已经松软了,他再去拍下他大哥,“大哥你也是的,关心娘可以直说,干嘛不好意思?你娶秀才女儿当媳妇,又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不是?”
王大柱僵硬地“嗯”了一声,再去看他娘,“娘,我就是三柱说的这个意思。”
王寡妇撇撇嘴,“我真是一辈子劳碌命,到了这个年纪,不指望你们让我大富大贵,只要你们让我少操心就行。罢了,不养就不养,不过老大啊,我都去陈家两次了,陈家还不肯答应这门婚事。可别最后我把鸡都卖了,你的婚事还没定下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王大柱正愁这个事,陈家不说要什么,每次都是说女儿还小,让王大柱再等等。
但王大柱年纪不小了啊,他都二十六了,马上过个年二十七。对门的许哑巴在他这个年纪,大虎都会跑了。
“最迟十二月,陈家还不肯答应,那就换别家!”王大柱下定决心,他是想攀附陈家,但一直被人遛着很不爽,“不过家里的鸡,还是尽快处理了。”
“知道了。”王寡妇不耐烦地回了句,出门找邻居们问问,看谁家要买鸡,她养了有四十几只呢。
等王寡妇到乔家时,乔绵绵得知王家养了四十多只鸡,惊得张大嘴巴,难怪她家后院那么臭。小小的一个地方,也就三四平米,竟然能养那么多只鸡。
王寡妇笑着去看林氏和乔满仓,“我儿子心疼我,说我辛苦大半辈子,也该享福了。他们不想让我累,非要我卖了鸡。我便过来问问邻居们,如果你们要,我给你们算便宜一点,一只收你们九十文钱就好。”
林氏常买菜,虽说家中不常买鸡,但街市的鸡肉是什么价格,她都清楚,“嫂子,你也没便宜啊,我看街市上卖的,也是九十文钱。大家都是邻居,你再便宜点,八十文钱,我来三只。”
王寡妇扯扯唇角,尽管被林氏拆穿,但多年生活经验,让她半点没有难为情,还是笑脸盈盈,“哎呀,我养的鸡肥得
很,和街市上的比不了。八十五文钱一只,就这么定了,你别和我讲价了,你家都是买宅院的大户人家,不差我这五文钱啊!”
说着,她让乔家旺过去抓鸡。
但林氏不会被占便宜,如果是乔家旺去王家,肯定王寡妇抓哪一只就哪一只,“家旺哪里会看鸡的肥瘦,还是我过去吧。”
她笑盈盈地过去,走到王寡妇边上,夸着道,“嫂子你有福气啊,大柱他们真懂事。”
王寡妇的笑容有点僵,却还是点了头,“是啊是啊。”
两个人出了乔家,正好碰到也去抓鸡的青酒。
“乔婶子,你也是去抓鸡啊,正好我家大人定了两只,你们教教我怎么炖鸡汤,我给我家大人补一补。”青酒想到能吃鸡肉,同时咽了下口水。
林氏笑着说好,“你王婶子人好,和咱们价格好,待会婶子帮你抓两只最肥的。”
青酒说他们花了一百文钱一只,“我们不懂街市的价格,但婶子说了好,一定是更便宜。”
听到这话,林氏抬眉去看王寡妇,心想这人连陆大人的钱都敢哄骗,胆子真大。
王寡妇想着青酒和陆昭肯定不熟悉价格,而且陆昭是官身,应该不在意这十文钱,她才多收十文钱。
但她没想到,会被青酒大咧咧地说出来,还被林氏听到。
见林氏眼神带了打量,王寡妇赶忙拉着林氏往前走,“我家那些老母鸡,生了好些鸡蛋,我吃都吃不完,正好给你们拿一些。”
“婶子,这多不好意思。”青酒觉得不应该收,“您留着卖钱吧。”
林氏笑了下,“没事,你王婶子家里多的是鸡蛋,她难得大方一次,你拿着就是。”既然王寡妇识趣拿鸡蛋补偿,她便没拆穿王寡妇的小心思。
听到这话,王寡妇嘴角一抽一抽的,却又只能硬着头皮回去拿鸡蛋出来,谁让她一时贪心,结果便宜没占到,反而亏了好些鸡蛋。
等林氏和青酒出来时,两个人都抓了最肥的鸡,还有十五个鸡蛋。
青酒拿的鸡蛋,是王寡妇用来补差价。林氏拿的,则是王寡妇用鸡蛋堵她的嘴。
“你今天吃,还是留着以后吃?”到家门口时,林氏问青酒。
青酒说今天快天黑了,“应该来不及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