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佳人
她挑了挑眉,瞥向一旁磨牙的闺女,道:“岐王今年已经二十,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曾有佳人在怀也正常”
宋锦皮笑肉不笑:“正常吗?那他做出一副老古板正人君子的模样,口口声声男女授受不亲,我呸,装模作样,虚伪”
牛铁兰轻抚下巴,杏眸染上笑意,轻声道:“是吗?说起来,严盛和舒浩程也十七八,也不知这次府试如何,有没有被小娘子缠上”
宋锦撇嘴,毫不在意道:“那谁知道,有小娘子看上他们是他们的福气,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牛铁兰伸手戳戳宋锦的脑门,轻笑道:“那岐王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锦瞪眼:“娘你到底站哪边?有没有关系我还不能说两句了?他就这么大皇威了?”
这开窍开一半的,牛铁兰又是无奈又是欣慰,轻轻摸了摸宋锦的额头,她翻开书
“行吧行吧,你能说能说,我们来看看他的佳人是什么佳人”
宋锦撇着嘴,扭过脑袋不太想看
牛铁兰没理她,径直翻页,然后轻声念道:“深夜,无月,黑不见路,路遇一女,携她入屋”
宋锦面无表情,手上捏着的椅把手悄然裂开
牛铁兰一顿:“听她轻声呓语,带她换上衣物”
咔擦一声,把手碎掉
牛铁兰嘴角一抽,看了看不会翻的椅子,继续:“遂埋她入土”
宋锦那股子不知为何都快憋上脑门的气散开,像是雾一般,迷漫在脑中,直接宕机
“哈?”
这什么前言什么后语,省略的也太多了吧
宋锦缓过神来,探过脑袋一看,很快便沉默了下来,抿起了嘴
那年雨夜,十二岁的齐铮路遇一三十老妪,她头发花白,苍老不堪,乍一看更胜五十老妪
她浑身是血,拿着粗布在路边自尽,被他救回,躲雨,讲述了她的故事
她幼时被卖,作为童养媳日日干活从未停歇,十三戴上红花,正式做了人妻,但身子虚弱,连着几胎都未养活,好不容易得了一女儿,十岁时候又被好赌的丈夫卖到地主家,后面成了小妾
那日死讯传来,她不可置信,几番周折撅了墓,见到死状凄惨,没有一处好肉的女儿
她潜入地主府中,一把毒药下去,灭了府中大半,又回家看了恶毒婆母,无能丈夫,深夜出来自尽
齐铮听完她的经历,未做评价,只是让她好好歇歇
雨后只见她凉透的尸体,早在上吊之前,她就已经服了毒药
故事末尾,他只给了一字评价
勇
故事有些细碎,又在五六年后,他又遇惨状女子,为爱私奔,不顾反对嫁与丈夫,后面丈夫与人勾结害死岳丈一家,女子后悔莫及,投河自尽
他写到:善
……
故事里的佳人有十二三年幼少女,有五六十老妪,每一个身世都很凄惨
但她们性格各不相同
有奋起反抗、有懦弱忍耐、有怨天尤人、也有推卸责任……
她们曾经都是佳人,以后也会是佳人,但是相遇的时候就总是不顺的
死去的,他挖个坑将人埋葬
活着的,他留点银钱
也有想跟他走的,他虽拒绝,也在书中说道:不惧怕和一个居无定所的陌生人闯荡江湖,勇
他写那些女子的时候,主要详细描写事情,便是评价也只是寥寥一两字,多是正面的
可是,若让宋锦来评价的话,那些个佳人,大多很蠢,顾忌着在乎那,最后什么都没有
又蠢又懦弱害自私,害了家里人还自杀?不知道报官吗?不知道杀回去吗?
但好像就是这般,人与人不一样,喜欢的厌恶的也不相同,面对同样的事情做出的选择也不同
宋锦抿着嘴,看向了她娘
就像侯巧荷的事
若是宋锦自己来,绝不会这般轻易地略过此事,但是牛铁兰的话,打听到想要的消息,还说什么就这么算了
就算了?
想到自家老娘那些年受的苦,宋锦真的很想把人抓过来折磨一番,谁知道那人还会不会有什么事藏着没说?
这种时候,酷刑才是最有用的
而且,谁知道侯巧荷和那些人有没有联系,会不会又采取什么针对她娘是行动……
宋锦很是不甘
牛铁兰这个当事人倒是平静许多,她伸手摸着树上的墨迹,仿若透过那些字迹看透里面的人
她轻声:“金金,这个世道,女子都如此艰难,再往前一些,她们活下来都拼尽全力了。尊严和善良,不值一提。我的事情,侯巧荷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棋子,多她少她都不影响什么”
宋锦抿嘴:“那也不代表她无罪”
牛铁兰:“你什么时候在意罪不罪了?”
宋锦不说话了
牛铁兰拉起宋锦的手,把那皱巴巴乱糟糟的书放到她的手心上,轻轻抚着她的脑袋,换了话题
“岐王自小在外摸爬滚打,正直忠义,踏实沉稳,但是很懂事情都不懂,你别欺负人”
宋锦不乐意:“我怎么又欺负他了?娘你怎么总帮他啊”
牛铁兰伸手戳着她的脑袋:“因为他脾气好”
“我脾气也挺好的”宋锦撇着嘴说着,补充个前提,“没人惹我的话”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好好地收起了手中残破的书
这手到底不出名,出的册子不多,这还是之前舒程浩那个书铺小公子才找到的,丢了可不好再找新的了
牛铁兰看着她心口不一的样子,轻轻笑了笑,又看向屋檐外面,说道:“雨停了,也晚饭时间,小眉去问问今天怎么吃饭,是分开还是一起”
小眉笑:“回夫人,我之前已经差人问了大公子,说是一起吃。不过岐王殿下也在
,他特意嘱咐夫人小姐可以穿正式点”
宋锦白眼:“这么大府,就他最瞎讲究”
牛铁兰轻叹
这哪儿是宋行之最讲究啊,是其他人都惯着她
……
晚饭弄得很是丰盛
宴席用材贵重兴盛,一般世家准备宴席都要提前准备,但是宋家无所谓
有都城最大的酒楼为背,宋家准备起来很是简单
不过一下午时间,一大桌子的丰盛宴席就摆了上来
宋清之盯着绿眸子:“岐王可要好好尝一尝”
他一直记得,齐铮之前说不去他们酒楼是因为太贵了
虽然这话听起来荒谬,但是仔细想想,齐铮回永安城后,确实很少有奢侈开销
他府中的东西,不是皇上赏的,就是其他人送的,而他送出去的,不能说差,只能说平平无奇
以前他们也曾揣测过他是低调,现在一看,是很持家了
兄弟几个打量着人
而齐铮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淡然得就跟在自己府里一般,没什么特别的
但是这又是送东西又是上门,还坐一起
宋家兄弟几个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宋锦,神情明显存疑
这两怎么看怎么有问题啊
他们宋家唯一的独苗苗,这才找回来几月,怎么也不能就被外面的野小子连盆端着走啊
宋行之把眼神扔给宋慎之
快上,快说话,不是说好的要做上门女婿吗?
宋慎之脸还肿着,他下意识摸了摸,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疼痛。虽然自己是不敢挖家里的花了,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挖
他扯起嘴角:“岐王和小妹,是怎么认识的?”
齐铮抬眸看了看兄弟几个,斟酌一瞬,道:“泗安县一行,恰好有一处巡查地就是他们的茶园,又恰逢宋少府监被打”
说着,他又顿住,似乎在迟疑要不要说
宋行之瞬间变了脸,举起酒杯就转移话题:“对,泗安县一行事情颇多,多亏了岐王和小妹武艺高强,不然别说抓获梁家大半人手,怕是还要牵连百姓受累,更别说今日升迁,我敬你们一杯”
宋锦没有多想,听着也举起的酒杯,挑眉:“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说着她一杯酒下去,爽快得不得了
宋行之见她没提起自己挨打的事,心里狠狠松了口气,再看看同样举起酒杯的齐铮,笑得十分虚假
“岐王先喝”
他确定以及肯定,这人就是故意的。
齐铮举起酒杯,颔首:“客气了,这次泗安一行,也多亏宋府监,才能解决一场大祸”
梁家在青郡府谋划已久,各行各业都穿插了人手,更是有多个窝点地道,藏着各种金银武器粮食,谋反之心一眼可见
这次突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也连枝带根地端了他们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