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首辅生死未知”
……
永安城最大的说书坊里,说书先生手持堂木快板,激动地说着昨日应天府的情景
他作为永安城最厉害的说书人也少有碰上这么有意思的案子,昨日一回来以后就迅速的把东西写了下来,凭借着多年的说书经验,绘声绘色的将其叙述了起来
一会儿停顿,一会儿反问,一会儿营造氛围
便是不少人已经知道了事情最后的结果,依旧听得欢喜惊疑
如果宋锦不是作为当事人的话,她也一定能听得津津有味,但是作为这次案件的典型受害人,她坐在二楼,有一下每一下都嗑着瓜子,很是郁闷
故事很好,但是她很惨
宋锦微微鼓起嘴,趴在桌子上,郁闷:“这都什么事啊,闹来闹去,跟我就没有关系,还把我关进去,我都没空陪我娘,让那个心机男趁虚而入……”
齐铮坐在对面,
看着她没精打采的趴在那里,本来就弄得不是很到位的簪子松下,头发松松垮垮,看起来毛茸茸的,随着她的动作轻晃
他手指微动,还是没忍住,伸手过去摘下木簪
顺滑的青丝如瀑一般落下,散在她肩膀桌面之上
本来还在抱怨着的宋锦侧过脑袋,凤眸对着窗光,一闪一闪:“干嘛?”
齐铮没有说话,他垂着眸子,大手轻轻穿过她黑亮的青丝,轻轻梳过,再轻轻一挽,一个标准的发髻就梳好了
宋锦挑起眉头,伸手摸了摸脑袋上的发髻,惊奇:“你还有这一手啊”
前世,为了方便,宋锦一直都是齐脖的短发,到了这边,虽然已经梳了十来年的长发,但是在镇上的时候,她经常用绳子先捆一圈再簪,这样会简单很多
过来都城了,她不能这般随意了
偷懒偷习惯了,簪发技术就不太行
她头发又长又重,动作幅度又大,经常跑着跑着就乱七八糟了
齐铮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弄头发不说花样,稳这一点赛过绝大部分人了
他捻了捻手,上面还带这些桂花香气,是宋府金桂的味道,她昨日定然回府后泡过才能有这个味道
这样一想,齐铮又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回道:“没有丫鬟替你弄?”
宋锦撇了撇嘴,没精打采:“我娘让她们出去玩了”
齐铮:“……所有丫鬟?”
宋锦:“小眉小耳,其他丫鬟不太熟,再说了,一个头发都要让人弄,我又不是没有手”
只是不太利索罢了
齐铮无言,端起一旁的茶水压了压,又问:“夫人呢?明日就该治病了,你怎么不陪着她?”
反倒有时间出来玩,不符合她平日的作风
听到这,宋锦抬起脑袋:“我娘让我出来看看铺子”
结果刚出来就碰上齐铮的车马,他们就跑到说书坊间来了,完全忘了她的正事
宋锦理直气壮:“几个铺子有什么好看的?都有人管着呢,再说了,这才过几天啊”
齐铮联想这几日的事情,轻声:“去看看就知道了”
宋锦撇撇嘴不以为然
但是活还是得干的
她拿起一边的茶喝了两口,又把桌子上的吃食物倒拢布袋子,最后桌下脚越过桌子踢了踢齐铮的凳子
齐铮轻轻叹气,招手:“小二,结账”
……
说书访在西区,和东区有不小的距离
他们坐着马车过去,也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第一家依旧是最为熟悉的酒铺,铺子,门可罗雀,几个小崽子穿着干净的衣服,挂着小红花坐在门前的阶梯上,一脸无聊
和之前两模两样
宋锦掀开车帘见到这一幕,有些懵:“就,就倒闭了?”
齐铮也有些意外,按道理来说,这桩案子结束之后,她们店里的人应该很多才是
两个人都带着疑问下了车
马车就停在店子外面,两个人乍一下来,几个小崽子就看到了人,眼睛一亮,哒哒哒就跑了过来,一脸兴奋雀跃
“郡主~”
等真跑了过来,看着冷肃的齐铮,他们兴奋劲一点点褪去,几个人站好,恭敬整齐地行礼:“参见岐王殿下”
宋锦哟了一声
这才几日不见,几个小崽子有模有样的,看样子没少受‘折磨’啊
不过也是自找的,找上谁不好,非要找上这个古板端正、又每日都在学习的新王爷头上
齐铮没理宋锦的调侃,冲着四个孩子颔首:“免礼,今日店中怎么无人?”
福哥挠头:“东西都卖完了,店里的酒没了,就连库房的酒也卖完了,曹老板回村调货去了,我们就坐着休息一下,马上就要关门了”
宋锦惊讶:“卖完了?镇店之酒也卖了?”
她没记错的话,那酒库里普通酒都有个五六百两的,那种好酒更是跑的好山参,价值千两,留着镇店的
小花得意:“卖完啦,昨天今天来了很多人,一买就一大堆,今天更是有人过来包圆,曹老板没同意,每家限了量最多一大坛子,还是一上午就卖完了”
宋锦皱起了眉
齐铮:“都城里都是人精,宋家势弱,他们都想踩上两脚,现在宋家势强,想进办法也想拉上关系”
而母女俩的店铺就是最明显的
甚至宋清之名下的产业也这般
宋家势弱的这段时间普普通通,和之前说宋商在的时候差距明显,现在眼看着宋家五子能扛起宋家,感受到上面皇帝齐晔确实没有收拾宋家的意思,形势又发生转变了
宋锦啧了一声,目光微凉:“一群墙头草软骨头”
齐铮轻声:“不过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罢了”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其实能在弱势之时,不落进下石就已经胜过了太多人
眼前几个小孩子,都被教得很好,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宋锦揪揪一点儿不认生,又抱住自己大腿的奶包子宁宁,故作嫌弃:“一身臭汗,别抱我”
宁宁奶声奶气:“香香,宁宁香香,宁宁有香包”
她垫着脚,晃晃腰间的小香包
比起最开始就一个破破烂烂的空钱袋,现在的她身上多了香囊、红绳、簪子……
其实不值什么钱,就是以前的,福哥也能自己给她做,只不过他们这些无父无母没有靠山的小崽子,打扮得好在外并不是一件好事
现在有了地方住,有了工作,也有一点仪仗,他们也不再是以前的小可怜了
宁宁抱着宋锦的腿,甜滋滋道:“郡主,好好”
宋锦捏捏她的脸:“说好听话也没用”
话是这么说这,她还是把手中打包的糕点花生这些给了她
她自然是不缺钱的,顿顿请这些个小崽子也没问题,但是升米恩斗米仇,没这个必要,更别说几个孩子也有自尊心
能靠自己双手赚钱攒钱,没谁会想继续当小乞儿
并不需要那些华而不实的施舍
这样顺手的就刚刚好
若是包装很好的东西,几个人都会迟疑,这种一看就很随意的,宁宁立马松开宋锦,喜滋滋地打开包包,跑过去和福哥、小花胜哥三个分了起来
四个人这些天关系处得很好,就跟一家人似的
宋锦啧啧摇头,抱起手,又看向另一边的人:“你怎么又过来了?这么闲?”
杨彦珺耸肩:“孤身一人,在哪儿都可以,倒是你,这小脸白里透红的,这几天在牢里日子过得不错啊”
宋锦得意:“区区地牢,小意思而已”
这心态,杨彦珺很是佩服,忍不住问道:“你当真一点儿不在意啊?那可是坐牢哎”
宋锦:“吃好喝好,牢里还有一堆有意思的人,有什么好在意的?”
杨彦珺忍不住:“比如说婚配”
宋锦啧:“那是什么玩意儿?”
杨彦珺:“背后的闲言碎语,异样的目光”
宋锦:“背后?我又听不到,有本事当面说呗,至于目光,我瞅瞅”
说着,她掰着手指,转过头看向周边的商铺行人
那些人瞬间挪开目光,装模作样地聊天,看向其他地方去了
宋锦收回目光,无所谓道:“就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杨彦珺看着她坦然又坚定的模样,嘴张了又闭嘴,闭了又张,神色一点点复杂了下去,轻声:“你比我厉害”
她就做不到这些,就是因为担心别人异样的目光,不想被同情、嘲笑,也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一年又一年地坚持那段婚姻
直到现在
说是及时止损,但是和离后她失去侯夫人的身份,又失去了大半安身的嫁妆,亲爹也得顾着后面的弟弟妹妹,她出门在外,各方面待遇比起之前确实天壤之差
面对她的自嘲,宋锦也不是什么体贴人,得意道:“这不是废话吗?我肯定比你厉害”
杨彦珺苦笑:“你说的对”
和离后刚开始自然是好的,但是久了之后,各方面差距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