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身搂住牛铁兰的腰,把脑袋埋进去,嘟囔:“好烦啊,娘,不管他我们可以早日到那边,你不着急啊”
牛铁兰淡然:“不着急,早两天晚两天都一样”
在都城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急,随着距离一点点拉近,眼看着乘船过去不到两日就能到达目的地
牛铁兰甚至希望可以再慢一点了
二十来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她想了一路,也没想好到时候该如何和人相处,又该说些什么
她伸手揉着宋锦的脑袋,柔声:“行了,别想那么多,我们都在呢,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这闺女,改操心的时候不操心,不该操行的,一套一套的
宋锦撇着嘴,就这样埋在她娘的怀里,搂着人的腰靠着不动
她是喜欢撺事,但是不喜欢别人给她撺,尤其是她现在已经挑好事情了,突然多了梁济水的事
她怕出现什么意外
她皮糙肉厚无所谓,她娘细皮嫩肉的
哎呀,好烦啊
……
马车就这样走出广宁城,来到了半时辰车距的渡口处
渡口处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喊客的吆喝声,宽大的渡口处密密麻麻都是船只
宋锦掀开车帘看去,那布满了船只的渡口两侧,是已经枯萎大半的河床,便是如此,江河依旧还有三四十米的长度
若是雨季,定然更为壮观
宋锦目光挪动,精准地在人群中抓到几名眼神闪烁的水夫,他们一个个拿着长长的竹竿子,把其他想要上前的人拦,精准地围了过来
广宁府内守卫众多,宋锦又过于招摇,住在最好的酒楼,那些人想要秘密出手可不简单,但是出了城门就不一样了
她看着人群中眼熟的人,勾起了嘴角,放下车帘,转头对着最为脆皮的牛铁兰,语重心长地嘱咐:“我们下车吧,娘,你到时候就跟紧他,一切以自己为重哈”
牛铁兰瞥她:“行,我一进去就找个箱子钻里面”
宋锦讪讪:“娘你这说的”
曲茂泽坐在一边,轻笑:“下车吧,金金不用担心我们,我和你娘能照顾好自己”
宋锦看着他从容的模样,撇了撇嘴,嘀咕:“谁担心你了”
这人活蹦乱跳的鲜活劲,与其担心他,她还是担心自己吧
她大步朝着外走,齐铮已经站在了外面,他还是一副护卫的打扮,老实又沉默,除了那张格外俊美的脸,看起来没有一点维和
不过随着宋锦跳下马车,他的俊美也有了合理的理由
有钱的小姐们,可不就是喜欢这种调调嘛
上前来‘喊客’的船夫和周围人眼神对视,下一秒热情上前
“公子小姐坐船不?我们船夫十来年老经验了,对周围熟得很,哪儿都能去”
宋锦没有回答,而是拿起扇子扔给齐铮,趾高气扬:“臭死了,给我扇着,还有你们几个,都离远点,这是多久没洗澡了?臭死了”
齐铮发自内心地感到无奈:“小姐”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宋锦不管,继续挂着骄横人设,怒瞪:“你在管我?谁是小姐谁是护卫?信不信我把你卖了?”
齐铮:“……信”
他拿着扇子给她轻轻扇着,称职地张开手拦住其他人
“我家小姐爱洁,不是有意的,各位不要介意。”
马车上,曲茂泽跟着下来,然后掀着窗帘,伸手扶着牛铁兰
两个人站在那儿,便是什么都不说,就让人如沐春风,感受到一阵细雨微风的轻柔
牛铁兰看着宋锦旁边老实扇风的齐铮,给了宋锦一个警告的目光
宋锦头皮一紧,抢回扇子,轻咳两声,正经道:“我们要去安东府,能去吗?我还没坐过船呢,不过听他们说那边有水匪,不会碰上吧?”
最前面的船夫穿着黑色衣服,裸露在外的手和脸黝黑,看起来老实巴交,他眼神闪烁,笑呵呵上前:“哪儿能啊,水匪哪儿天天都有?再说了,这土路上还有土匪,总不能不走吧?”
宋锦:“这倒也是,不过确定没问题?我们就四个人,真碰上水匪了,我们可打不过。你们船上多少人?能不能打?啧,都怪那群臭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说了两句就跑了”
之前和他们一路的曹老板和护卫们一大早就换了行头回都城,顺便把小花和宁宁也带了回去
他们一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两个孩子跟在身边总归碍事,也不安全
宋锦四个人自己人,做什么也方便些
面对宋锦的抱怨,船夫在心里吐槽,就这性子,人能把她安全送到这边已经很能忍了
他没有一点怀疑,笑:“您就放心吧,我们船上有六个人,绝对没问题。虽然有些水匪穷凶极恶,但是大部分还是讲道理的,不会有事。再说,不只小姐你惜命,我们船夫虽然卑贱,但也还是想多活几年”
宋锦恍然:“你说的有道理,你都
不怕,我怕什么?行了,就你吧”
船夫心梗:“……好嘞,小姐您这般人物,肯定是要包船,我就不吆喝其他人了?”
宋锦赞赏:“有眼光,带路吧”
船夫扯扯嘴角,在心里骂骂咧咧,脸上还是乐呵呵:“好咧好嘞”
情况已定,周围的其余船夫对视,一个个让开路子,看着他们几人朝着码头走去,低声
“回去传消息吧,让二哥他们准备好”
……
宋锦他们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上了船
这船还挺大的,船底能装上千斤的货物,船上修了几间木房间,和外面酒楼肯定没法比,但是作为一只船还是很不错了,去掉船夫,还能能轻松载个三四十人
当然,现在只有宋锦他们四个人,还有个梁济水
他一上船就瘫在甲板上一动不动,跟个面团似的,被拎回房间躺着
也不怪他心眼这么多,在这之前也不自己偷着上船回梁城,感情是晕船啊
宋锦没多管他,小心扶着牛铁兰,母女俩站在船边,冷风直面砸来,带着溅起的水花
她担忧:“娘,风大,小心风寒”
牛铁兰撑在护栏上,摇了摇头,看着前方滚动的江水,眼神中带着欢喜:“我还是第一次这种大船”
宋锦觉得好笑:“那也得注意风寒啊,现在天凉,下次等夏日我们再来坐”
牛铁兰轻声:“好啊,等下次我们再继续坐”
见她确实很喜欢,宋锦想了想也没多劝,反过身子,撑着护栏往后一仰,大半个身子蹿出船,神色松弛
真好啊
若是上辈子,她便是坐在铁皮轮渡上,也随时提着心,担心江河之下的异兽蹿出,更别说这般探出身子了
她是松弛了,旁边的牛铁兰被吓了一跳,没好气地抓着她的胳膊把人攥了回来:“你小心点”
宋锦哈哈一笑,张扬又骄傲:“娘你别怕,我不会掉下去的”
她上辈子没少在水下战斗,便是这一世没这个条件,她也在山里湖泊中练过,在里面憋个两刻钟完全没问题
牛铁兰才不管她憋不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胳膊,没好气道:“去里面去,冷死了”
宋锦憋着笑,挽住她的胳膊:“行吧行吧,这可是你说的哈,去里面去”
牛铁兰没好气地嗔了嗔她,离开了船边,朝着中间走去
曲茂泽和齐铮就坐在这儿
两人中间摆放着棋盘,上面黑白棋子密布
曲茂泽指尖黑棋落下,一点点将白棋包在其中,无半分还手之力
他嘴角噙笑,声音温和,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你看,纵是白棋全在你,我黑棋三分,便是各走各的,依旧轻松逼死你,知道为什么吗?”
齐铮看着棋盘上惨不忍睹的白棋感叹:“因为您厉害”
曲茂泽轻轻一笑,又一棋子落下,定了这必死之局,一字一字
“不是我厉害,是你太弱了”
齐铮沉默下来
曲茂泽嗤笑:“快一年了,为臣为子为君,你觉得你哪一个做得最好?”
齐铮哑然
为子,他享受齐晔的宠爱,却又不咸不淡,疏离冷漠,甚少关怀于他,甚至保持警惕
为臣,他学识浅薄,虽有职位,但一事无成,便是出外,也被齐晔安排好人手,功劳在他,但事在他人
为君,他不与朝臣联络,不与皇子争执,看似稳妥,实则孤身一人,便是有齐晔保他,顺利当上太子皇上,没有信任人手,日后也举步维艰
曲茂泽见他神色,轻嗤:“看来还没那么愚笨,便是他将菜夹于你嘴,也得你自己动嘴咽下。若真无意,早早脱身离去,还能半生潇洒清闲。若有意,就别故作清高,好事不是每次都会顺利落头上”
当初见到齐铮,曲茂泽也是看他为人正气,看似木楞实则警敏,又有一身武艺在身,才把人带回去到,也因为此才在后面以生死为他铺平前路
现在前路平了,他还不要脸拱自家小白菜,若他还是以前那样,曲茂泽是真会后悔
曲茂泽看着沉默的齐铮,又撤下一子,轻声:“但你运气确实非凡,但凡早上月余寻得她们,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局势。来吧,我再撤一子,是进是退,你自己选。”
他没有说笑,若是宋锦和牛铁兰早月余被找到,他定然不会这么随意地就假死脱身,撤去首辅的位置。他一走,宋家的权势散去大半,留下的是一堆烂摊子
母女俩再也享受不到他在位时候的辉煌
可惜了
曲茂泽心里还是有些遗憾,但是事已至此,他想这些也无用,左右,宋商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内里思绪不断,面上却是一如既往,让人看不出半分想法,他就这么噙着笑,看着对面的齐铮
抛开那点私人恩怨,曲茂泽不得不承认,齐铮还是有些姿色在身上
身形上,他高而健硕,肩宽腰细腿长,便是穿着最普通的灰色粗布衣服,依旧是灰草堆里最笔直的那棵。脸就更别说了,剑眉星眸,俊美大气,便是整天顶着木头脸,也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