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瘦小得宛如猴子,满脸麻子的男人从底下艰难爬出出
吴麻子嘴里嚷着:“严哥,严大侠手下留命,是我,瘦猴,以前和你以前跑镖的瘦猴啊,是那个不爱洗脚,被你救了狗命的瘦猴啊……”
有点印象了
在他还叫严铮的时候,确实和着人一起跑过镖,不过也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当时他们相处得也不是很和谐
齐铮退后几步,看着捂着腰艰难爬上来的吴麻子:“吴庸?”
吴麻子好多没听到这个大名了,尴尬挠头:“是我,没有用的瘦猴”
齐铮没有放下警惕,他后退两步,长剑指着他,问:“就你一个?”
吴麻子讪讪:“就,就我,我就是,好久没见到严哥你了,又见好些人盯上你们,才让浪里黑他们先行一步”
浪里黑悲愤:“我就知道是你这个狗娘养的”
吴麻子一点儿也不生气,他小时候娘没奶,他就是吃狗奶长大的,说狗娘养的也没问题,他掏了掏耳朵:“还不是你贪心,你就庆幸碰上的是严大侠吧,换个人你们死得不能再死,还敢信闯江蛇的话,真以为他们那些水匪那么好心?”
浪里黑恼羞:“那也比你好,你等着我们兄弟几个出事,你也跑不了”
吴麻子嗤笑:“就凭你们那要死不活的过水蛟?”
浪里黑怒:“你再说一句试试”
……
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吵了起来
宋锦一脑子的问号,抱着手走了过来,用肩膀撞了撞齐铮:“你认识?”
齐铮点头:“以前一起走过镖,和李青山也认识”
宋锦挑着眉头:“那这是是什么意思?玩我们呢?”
齐铮嗯了一声,又补充:“也不好说,保持警惕”
宋锦有些不耐,她最烦这种弯弯道道的了,看着那边还在吵架的吴麻子,一点点眯起了眼睛
下一瞬
吴麻子脖子一凉,他瞬间僵住,举起手:“严哥饶命,我真就是开个玩笑,没有恶意的,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宋锦:“严什么严?是你姑奶奶我,给我老实点,好好交代,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她手上轻轻用力,锋利的刃面划破他的脖子,冰凉之下,稠粘鲜血涌出
吴麻子僵在原地,转头对上宋锦冰冷的眼,像是野兽一般,带着撕碎猎物的凶性,让人一点儿也不怀疑她下得去手
吴麻子哆哆嗦嗦:“有,有话好好说啊,姐,大侠,严哥严哥救命啊,我真没坏心思,你快说句话啊”
齐铮看了眼他脖子上的血丝,就把目光挪到了宋锦脸上
月光下,她手持长剑,凛冽的剑光照在她的眼侧,凤眸狭长,里面寒光阵阵,让她整个人都带着一股锐利之气
和平日的张扬嚣肆又不太一样
齐铮有些挪不开眼,在吴麻子的再三拉关系下,轻声:“我现在,听她的”
所以别找他
他们以前也没那么熟
听到这话,宋锦嘴角轻轻勾起,手上力道又是加重:“最后一次机会,我数三声”
“三”
“我说我说,是梁济水,我是为了那小子来的,没想到他鬼机灵得很,认出了严哥赖着不走,我们
不想暴露,就想着到时候趁乱带走他”
吴麻子不敢赌,生怕她三一下就给自己重重一刀,他紧紧抱住脑袋,就跟窜稀似的,一骨碌道
“但是严哥你放心,我们真没有别的想法,那些跟着你们的其他人我们也收拾了,浪里黑这蠢货虽蠢,也就抢点钱,不会越界,我们也是没办法,不是不相信你,是这事事关重大,不想你牵扯进来连累你……”
……
今年六月,梁城蔡孝镇突发暴雨,连带着洪水淹没了十六个村庄的农田,上千亩良田毁于一旦,百姓颗粒无收,更因为洪水死伤上千,损失惨重
“梁城的水渠一向维护很好,那场大雨也没那么大,大坝怎么可能突然塌了?说是山塌了压下,但是我不信,再是山洪,怎么可能这么快?”吴麻子咬着牙,眼睛通红
“如果真是大雨塌了我也就认了,但是如果这样,他们为什么第一时间拦了那边不让人过去?我偷偷摸进去几次,都有好些人看守,后面没两个月负责人梁绍元就死了,若说其中没问题怎么可能?我阿爹阿娘前脚还上山找菌子,后脚了就没了”
宋锦听了半晌,拎着瘫成一坨的梁济水,问:“这小子就是梁绍元的儿子?”
梁济水努力挣开:“放开,我要去梁城,我要报仇”
宋锦轻轻一按,人就像个乌龟一样爬在地上起不来了,她嗤笑:“报仇?你知道谁是仇人?”
梁济水恶狠狠:“我就是知道,是县令,是那个死老头,我要去杀了他为我爹娘报仇”
宋锦挑起眉头,再看向跟着沉默下来的吴麻子,挑起眉头:“还真是?有证据?”
吴麻子重重擦了擦眼角,点头:“有一些,但是不够,我们上次说的时候被这小子听到,他就偷偷跑了,后面,就这样了。严哥,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不想牵连你。那县令,万丰郑家的人,背后是宫里,别说我们证据还不够,就是够了,也得罪不起”
齐铮坐在一旁,身上的沉默老实一点点褪去,露出其中的锋芒和凌冽,他全程沉默,一开口:“所以你打算截杀朝廷命官?”
吴麻子说不出话来
他太了解齐铮了,沉默寡言,看着不好相处,却特别心细仗义,不过十四五岁孩童年纪,却能帮顾很多人,也耽搁了些事,让他们很看不惯
直到危险降临到他们头上
齐铮依旧一言不发,冒着危险一个个解救
即便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但一个人骨子里的秉性不会因此改变
吴麻子不想齐铮掺合进这些事情,不想连累他,也怕他阻拦,只是道:“这事和你无关,等明日到了地方你们下去,只当没见过我,反正我们本来也不熟”
宋锦直接坐在甲板上,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啧啧两下,直接往后倒去,靠在牛铁兰的怀里,仰着脑袋:“娘,你说他是不是倒霉蛋?走到哪儿都能碰到事”
牛铁兰失笑
她也看过齐铮写的书,自然知道他那些年的经历,说倒霉都是委婉了
他是极其倒霉
不过这话不好听,她戳戳宋锦脑袋:“胡说八道,别闹腾了,快些解决吧,有些困了”
宋锦立马坐了回去,撞了撞齐铮:“听到没有,让你快点解决呢,岐王殿下”
齐铮凛冽之气散去,带上些无奈
闹是她要闹,听也是她要听,现在结束
也行
他看向一脸错愕的吴麻子,颔首:“行事切莫冲动,既然你们有证据,便用证据说话。等明日我们下船,你们回去广宁府寻知府贺伯,重查此事。若真有内情,无论身后之人是谁,皆按律来”
吴麻子怀疑自己听错了,呆呆地看着齐铮,磕磕巴巴:“什,什么齐,齐王?你改名了?”
几年过去,齐铮脸上的少年气消失,只有成人的俊美硬实,但是,确实是当年的那个小侠客孤儿,无父无母,自小流浪
什么王的,应该是他听错了吧
吴麻子难以置信
齐铮却只是掏出一枚令牌,递了过去,沉声:“剩下的,应该不需要我教你吧?”
吴麻子呆呆地看着手上的令牌,上面的岐字格外显眼,泪水一点点涌出,模糊了视线
他早早出门跑镖,就是为了让阿爹阿娘过上好日子,现在船有了,钱也有了,他们却死不瞑目
齐铮又道:“至于其他人,死罪可面,获罪难逃,就在当地服役一年,帮助百姓重建家园吧”
吴麻子擦去脸上泪水,紧紧捏着令牌,重重匍匐在地,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
“王爷大恩大德,吴麻子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第107章 安东侯夫人
“万丰郡郑氏,以商贾起家,重利精算,女眷多送予士族豪强,男子捐官读书,一年年下来,郑世出了不少官吏,虽然多是普通官吏,但是再往后多年就不好说了……”
行船跨过山涧,一路沿着江河往下,破开夜色,循着升起的红日,踏入安东府的界限
宋锦靠在船栏上,听着齐铮说着郑家的情况
他们身后最大的靠山,其实就是晋王和英国公府
前朝战乱不断,各地英豪不断,郑氏作为商户,没资格也没能力参与争夺战,但是聪明地把族中女子送往各个势力‘投诚’,这种乱撒网的行动,极容易引起那些人抵触,拿女子撒气
但是郑氏不在意,便是十个失败九个,有一个成功,他们也成功了
他们确实也成功了
那年送进齐家极其不起眼的女子,以最微弱的姿态,将儿子送进了宫内,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最后又将新人送进英国公府
二十年过去,郑氏这在当时让很多人不耻的举动,让他们一跃成为当地豪强,少有人敢招惹
宋锦听着这熟悉的操作,眸光一点点暗了下去,扯着嘴角:“他们家孩子可真多啊”
齐铮:“多是收养的外面孤儿,养大又以郑家名头送去”
大衍重孝,甚至更重养恩,那些人被郑家养大,如何也脱离不了郑家,也没有这个必要,所以在外,郑家人还是很团结的
郑家就是大树,郑家人就是树枝,枝又生枝,脉又连脉,枝叶伸得太开了,到了现在,想要全部除掉,基本不可能
听到收养两个字,宋锦眼中的戾色越发浓烈,她侧身看向对面
牛铁兰站在边上,手上拿着钓竿,在那里生疏地拉着鱼竿,惊奇又欢喜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游玩,但她这些年几次三番命悬一线,很少出门,更别说游玩了
宋锦这次过来,只是想带牛铁兰去安东府寻阮南林见上一见,让人不用再耿耿于怀,偏偏总能碰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扯着嘴角:“郑家和于家关系如何”
齐铮低头,看着她眉眼间的戾气,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低声:“郑家现任主母,是于家家主的亲妹妹”
宋锦冷笑两声:“这可真巧啊,他们都在万丰郡?”
齐铮:“郑家在,于家在千河郡”